伍君壁把作文修改好后,又叫儿子重新腾抄了一遍。毛毛关灯睡觉了,伍君壁帮他把门关好,也进了隔壁房间。妻子已经在**等他。妻子将头枕在他臂弯内,手伸进衣服里,轻轻抚mo丈夫的胸膛,安慰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要太着急上火,能调回来最好,万一调不回来就在那里好好干,你能说会写,我就不相信碰不到赏识你的领导。”
伍君壁一只手平摊枕着妻子,一只手弯过来枕着自己脑袋:“我也想好好干,可政协除了每年两会忙一点,其余时间几乎无事可干。”
“我不是说政协,你年纪轻轻难道就在政协呆一辈子了?有机会还得想办法调过一个单位。”
“刚到政协才半个月,怎么开得了口?”
“我不是说现在,有机会就争取动一动。”
“再说吧。”
原先在他胸口摸来摸去的那只手,现在已**他的内裤。最近心烦,两个礼拜没有碰一碰她。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夫妻俩正处在虎狼之年。他知道妻子有点想了,于是一翩腿,翻身上马,在“责任田里”辛勤耕耘了一回。妻子满足地咂了咂嘴,短裤还褪在一只脚的脚踝,没有穿回去,就沉沉入睡了。
伍君壁到卫生间洗了洗,躺回**却怎么也睡不着。现在他是,事业事业没干成,家庭家庭照顾不到。妻子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家务,又要关心儿子学习。父母亲年纪大了,虽说同住省城,但离他家比较远,虽说身体还算硬朗,但小病小灾,生病住院,为了服侍公婆,妻子还得两头跑。伍君壁心生愧疚,觉得自己没有孝敬好父母,没有体贴到妻子,也没有时间关心教育儿子。
妻子总是规劝他,要学会拉关系搞社交。他不是不知道,政治家首先必须是个社会活动家,既然走上从政的路,就得学会关系学。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对手少堵墙。在某种意义上说,关系就是生产力。但要他躬身逢迎,谄媚曲腰,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委实难以办到。
他也不是不知道,在官场上混,跟错人,站错队,有多么危险。能力强不强,政绩突不突出,能不能得到提拔,有时全凭两片嘴。领导认为你是他的人,可以把你说成一朵花,认为你不是,也可以把你说成豆腐碴。尤其是在决定你政治前途命运的关键时刻,领导看似轻描淡写却极其微妙的只言片语,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毁灭你,可以成为你的救生圈,也可以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救生圈安副书记漂走了,而压死他的稻草林市长依然还在。安副书记这座靠山,不是他绞尽脑汁阿谀奉承,竭尽谄媚之能事找来的,而是他机缘巧合走“狗屎运”碰上的,但他哪里晓得安再春是林市长的死对头呢?他不知不觉无形中就把林市长给得罪了。他稀里糊涂就成了林市长要排挤并除之而后快的人。伍君壁感到自己政治前途暗淡无光。
第二天,吃罢晚饭,伍君壁匆匆忙忙挤上南下的绿皮火车。他要在礼拜天晚上赶到昌茂市住,好第二天礼拜一准时上班;尽管政协上班也没什么屌事,但现在不能像在秀林县当宣传部长那样自由,可以不准时上下班,也可以一两天不露面。部门的一把手就是这样,他可以拉下脸训斥部下迟到早退,自己却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上班的时候即使上了麻将桌,或趴在哪个女人的肚皮上,也无人知晓,更无人敢问;因为领导事多,领导忙,领导日理万机。
礼拜一上午,伍君壁准时来到办公室,发现大家脸上神情有些诡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不过声音都压得很低。
隔壁办公室的唐啸林走进来,异常兴奋,声音都有些颤抖:“伍主任,你知道吗,林市长被双规了!”
伍君壁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怎么回事?”
“好像是老城区改造的事。听说还是安书记为了减刑举报的线索。经过几个月暗中调查取证,材料做实了,才动手的。”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无异于给伍君壁打了一剂强心针。不过,伍君壁不是一个幸灾乐祸的人,相反倒替林市长感到惋惜。要一步步爬到市长的位置,该有多么不容易啊!
伍君壁问:“那,马书记呢?”
“具体不太清楚。听人说,好像要被调到省政协去任个专委会主任什么的吧。”
唐啸林为教文卫体委员会主任,恰好是伍君壁顶头上司却并不端架子,两人相处很融洽。这融洽不仅仅局限于唐伍。凡是坐在政协大楼办公的大小领导,相互之间都是客客气气的,级别高低仅体现于政治待遇,工资级别,手机话费每月报销额度不同而已,并不存在你大我一级,你就对我颐指气使,指手画脚,我小你半格,我就低声下气,唯唯诺诺;因为政协既无权争也无利夺,彼此之间不存在任何荣辱利害关系,根本没有必要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进入政协这栋办公大楼的官员们,大多是从其他重要领导岗位退下来,接近退休年龄的老同志,他们无不抱怨日薄西山,今非昔比。人大举举手,政协喝喝酒,政协政协,正在休歇嘛。因为整天没什么屌事,工作压力小,这比处在像市委市政府,那种整天让人提心吊胆,简直叫人喘不过气来的政治漩涡中心,轻闲自在多了,这也正是落难的伍君壁,常找来自我安慰的地方。
唐啸林积极肯干,工作作风扎实,有想法也有办法,35岁就当上了林茂县委书记,是九十年代初全市最年轻的正县级干部,可他运气不好,偏偏碰上了一个“背上有根筋”的县长。这位县长自恃省里有人,背上的筋很粗,为了凸显他的才干和魄力,经常跟书记叫板,有好几次弄得唐啸林几乎下不来台。党政一把手不团结,不能做到“一个声音唱到底”,下面领导也结成了两派,搞的到处是乌烟瘴气,林茂县各方面工作都受到了严重影响。市委市政府只能各打五十大板,把书记县长同时调离林茂。
县长调入市人大半年不到,省里的某位高官出面把他调进省城,当了一届文化局长后,摇身一变,又成了市委农工部长,平步青云地爬上了副厅局级领导岗位。而没有后台背景的唐啸林,调入市政协后十年来一直没有变动。他的政治前途,就像秤砣掉进河水里,从此没了影。可他并不死心,按照年龄来推算,若碰到赏识他的领导,他还可以重回一线岗位再干一届。但伍君壁每每看见唐啸林,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将来,心里不免阵阵发虚。
不过,现在好了,林市长被双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对伍君壁来说都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尽管心地善良的伍君壁并不想看谁的笑话,但他仕途上少了一个对他有看法的领导毕竟不是一件坏事。要知道,不管你能力有多强,干劲有多高,碰上一个对你有看法的领导,你就是再努力,也休想得到提拔重用。
安再春进去好几个月了,党群副书记一直由埋头干事,口碑不错的常务副市长陈守道代理着,可又迟迟不见上面把他“代理”两个字去掉,可能是省委对陈守道任党群副书记还有不同的看法吧,现在林市长又被抓,马书记也要调离昌茂,一二三把手的相继倒台,昌茂市无疑像是遭受了一场强烈的政治地震!省委省政府绝不会允许让600多万人口的昌茂市,出现哪怕是须臾之间的权力真空。大家这样议论着,马上接到下午三点钟在1号会议室召开全市副处级以上干部大会的紧急通知。
昌茂市委市政府大院大大小小会议室有十几个,1号会议室不算最大,但也可以容纳500多人。全市12个县市区,加上市直机关,副处级以上干部有400多人,正好坐得下。
会场气氛很严肃,平常会前总要播放一些音乐歌曲,今天没有。**台上也格外冷清,只有一排位子,六个席位,不像平常开会,**台上总要坐满陪会的领导,他们从开始到结束一言不发,就像摆在**台上装饰的花瓶。六个席位上摆放着六块写有领导大名的三角牌,从左到右依次是:曲文峰、潘怀玉、崔小明、罗长守、封雨鹤、陈守道。
六个人里面,伍君壁只认识陈守道一个。坐在他旁边的人说:“曲文峰、潘怀玉、封雨鹤这三个人搞不清楚,可能是新来的领导吧,但崔小明和罗长守你不会也搞不清楚吧,一个是省纪检书记,人称催命判官,一个是省委组织部长,人们背地里都叫他长手罗汉。”不像有些事故的官员,碰到敏感的人和事,只要不影响到他的切身利益,总会推脱说“搞不清楚”,伍君壁是真的搞不清楚。下挂锻炼时,只一心巴望期满回学校去,根本就不想了解谁是谁;留下来任实职,时间又不长,还没等他品出味来,就被一脚踢进仕途的死旮旯,又没来得及了解谁是谁。
每次坐在前排的准是下面来的各路诸侯——12个县市区的书记和县(市、区)长,这次前排位子却让给了没有**台坐的市五套班子其他领导成员。伍君壁坐在右边靠后的位子。会议要开始了,六位领导有说有笑地走上**台,依次坐定后,陈守道身子往前倾,拔长脖子,扭头望了望两位省领导,那动作肯定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问“可以开始了吗?”两位省领导轻**了点头。你可别小看这个动作,伍君壁刚下来的时侯不懂,第一次主持会议,他抓起话筒就讲,结果背后被人指为对领导不够尊重,最起码说明他会场经验不足,还不够成熟。
陈守道得到许可后,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开会了。请大家关掉手机或把手机调成震动,因为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急急忙忙把大家请来,主要是宣布省委的一项重要决定。现在请罗部长讲话,大家欢迎!”
掌声稀稀拉拉。伍君壁只用右手的三个指头,轻**了几下左掌心。“长手罗汉”摆了摆手,说:“我不作讲话,只是宣读一下省委的决定,等会崔书记要作重要讲话。”接着他宣布了省委的人事任免决定。任命潘怀玉同志为市委书记,封雨鹤同志为市委副书记、代理市长,曲文峰同志为市委党群副书记,同时免去马槐山市委书记和林海文市长职务。台下一阵骚动。陈守道对着话筒大声讲:“大家请安静!下面请新任市委书记潘怀玉同志讲话!大家欢迎!”
掌声比刚才响多了。伍君壁照旧只用右手的三根指头,轻轻触碰了几下左掌心。欢不欢迎,对他伍君壁来讲又有什么现实意义呢?即使巴掌拍红了拍肿了,人家也不可能知道你是谁;在这种场合,即使见上十次面,人家也不可能记住你。
潘怀玉欠了欠屁股,又用手指捋了捋秃顶上仅存的几缕头发,非常谦逊地说:“初来咋到,不知锅灶,我也没什么好讲的。今天在这里,我就代表雨鹤、文峰一起表个态。坚决服从省委的决定,在今后的工作中,认真学习邓小平理论,努力贯彻三个代表精神,全面实践科学发展观,团结广大干部群众,共同把我们市的各项工作抓上去!”潘书记话不多,寥寥数语,大家猜想,这位新来的市委书记,也许是个实干家,于是,掌声比先前又响了不少。
主持会议的陈守道大声道:“现在进行会议最后一个议程,欢迎崔书记作重要讲话!”
掌声既清脆又响亮,表达了人们对这位“催命判官”的尊重和敬仰。崔小明担任省纪检书记快两届了,由于他嫉恶如仇,铁面无私,既抓“老鼠”也敢打“老虎”,被他处理过的大小官员不下百人。伍君壁听了“催命判官”的绰号,又见大家起劲的鼓掌,也报以响亮的掌声。
本来大家饶有兴趣地拔长脖子,想听听崔书记讲讲林市长的案子,可崔书记像故意扫大家兴似的,并没有过多的讲案子,而是反复强调权要为民所用,切莫以权谋私,领导干部要洁身自好,手莫伸,手伸必被捉,希望大家以林海文、安再春为鉴,清正廉洁,勤政为民,希望新一任班子努力工作,迅速打开昌茂市工作新局面。
会议结束了,而这次“强烈地震”所带来的“余震”,才刚刚开始。跟“林案”有牵连的领导干部,必须进行彻底清理,问题严重的,移交司法机关;问题较轻的,必须跟组织说清楚,接受党纪政纪处分;没有问题只是站错队跟错人的,原属重要部门重要岗位的,位子肯定得挪一挪。退一步说,即使没有“林案”的影响,哪一届新班子到位后不动一动人事?更何况这次一下子换了三巨头,更何况“林案”影响深远,干部队伍还不得重新洗牌?昌茂市这次的干部人事调整,就不是什么“大稳定,小调整”那么简单了。那些想提拔重用,想保住位子,想换换环境的大小领导,还不各怀心腹事,急急忙忙地找门路托关系,走上层路线,密切联系领导,忙的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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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伍君壁寂寞无聊的心被~轻轻挠了一下』
伍君壁却无动于衷。不是他不想行动,而是不知道如何行动。别人可以通过~的人打招呼,写条子,伍君壁是~~觉——~没人;别人可以通过汇报工作,说想法,谈打算,~情邀请~~去指导工作,伍君壁不是~门一把~,政协即使有事,也轮不~他一个专委会副~去汇报。伍君壁无~打采,慢~~离开会场,瞥见原本兴高采~,~面喜庆的唐啸林,不知为何却变得神情萎顿,一脸铁青。伍君壁想~前跟他打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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