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协上下班纪律其实抓得并不严,伍君壁只是觉得自己已经这样了,随便迟到早退,给人留下不好印象,总归不太好。在政协上班的人,只要没事,报个到点个卯,溜出去办自己的私事也没人会管你;即使正儿八经坐在办公室上班,也没什么事可干,无非是上网看看新闻,看看影视剧,或者端杯茶,四处串岗扯闲天。
这天上午,唐啸林坐在伍君壁办公室,东拉西扯聊到10点多钟,突然“哟”了一声,说,买好的菜还在办公室,他得赶紧拿回家,不然中饭就来不及烧了,说完走了。彻底放弃“要求进步”的想法后,唐啸林愈发吊儿郎当,几乎每个晚上都泡在麻将桌上,以此麻痹自己的神经,消磨无聊的时光,上班经常迟到早退,有时甚至一整天不露面。
唐啸林走后,伍君壁重新坐到电脑前,继续着无聊的浏览。这时手机响了。原先响个不停的手机,这段时间也近乎成了一件摆设,除了老婆会从省城打来个把“查岗”的电话,其余时间都一声不吭,静静躺在口袋里。以前充回电只够用一天,现在待机时间长达五六天。他原以为是老婆来电话,不想却是康文。康文在电话里跟他说,闻晓涵已经正式上班了,想答谢他请他吃个便饭,问他中午有没有空?伍君壁回答说,我现在其他东西没有,唯有时间多的没地方花,并问吃饭放在什么地方。康文说翠烟楼。
康文是伍君壁省师范大学中文系同班同学,毕业后,伍君壁硕博连读攻取哲学博士学位,而康文却来到《昌茂日报》社当了一名记者。两人无论长相还是气质,反差都十分巨大,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伍君壁长的是仪表堂堂,而康文不仅生得獐头鼠目,形象猥琐,而且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牙齿被烟熏得又黄又黑。他太不讲究卫生,烟又抽得厉害,其他同事都不愿意跟他同处一室,这样一来他反倒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因此也就更加的一团糟,而且走进去总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他的办公桌上,杂志文件稿子,横七竖八,堆放得杂乱无章,满地都是纸团烟头口痰。他尿屎逼急了,甚至懒得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顺手将办公室门一关,把屎尿拉在痰盂内,尔后用报纸一盖了事。他利欲熏心,投机钻营,先是背着报社,偷偷摸摸搞有偿报道,后又扯起舆论监督的大旗,专门撰写揭露阴暗面的文章,以此讹诈人家,揩点油水,占点小便宜。报社领导多次对他进行批评教育,但他仍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领导也拿他没有办法。若非如此,凭他的能力和资历,混个副总编应该没有问题。尽管伍君壁十分鄙夷,甚至可以说十分讨厌他这个大学同学,但自从调入市政协工作,很少有人来往,实在寂寞难当,才将就着与他保持着联系。
前段时间康文找到伍君壁说,他有个朋友的妹妹,报考市电视台记者招聘,笔试过了,担心面试存在猫腻,不托人找关系恐怕有点玄,问伍君壁能否帮忙。伍君壁答应想想办法,便去找了负责面试的市委宣传部赖副部长。伍君壁在秀林县当宣传部长时,与这个赖副部长关系还不赖。赖满口应承后,伍君壁就再也没有过问此事。其实伍君壁也知道,这个赖副部长是个不管任何人找他他都点头说好的人,这回是否真正帮忙,伍君壁心里一点数也没有,他只不过是碍于老同学情面消消差而已。今天不是康文提起,他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至于闻晓涵到底怎样顺利进入电视台,或许人家本身口才不错答辩得好,或许人家同时还另找了他人从中运作,或许赖副部长还真的插手帮了忙,究竟怎么回事,只有天晓得,反正他落得领个顺水人情,反正他现在也闲得无聊。
翠烟楼大酒店在胜利路与文化路交汇处,离伍君壁住的地方很远,但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近。康文在电话里说要不要车子来接,伍君壁说不用了,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溜溜达达走过来,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几分钟,权当散步活动活动筋骨。
翠烟楼所在的位置,原是远在郊区的国营水泥厂内部职工食堂。由于这十多年来,不停地进行老城区改造和新城区扩建,哪怕因城建腐败案事发,导致前几年一位市委书记被收监入狱,前半个月一位市长跳楼自杀,也没有停止过。在全国上下积极推进城镇化建设的热潮中,昌茂市区城建规模也像擀面饼一样,越擀越大,处在郊区的水泥厂,终于被囊刮进市区,占据着中心市区黄金地段般的好位置。水泥厂便就地利用,推倒临街的那堵厂区围墙和职工食堂,建成全市唯一一座富丽堂皇的三星级酒店——翠烟楼大酒店。
11点半钟,伍君壁准时来到翠烟楼。8个身材颀长,面容姣好的酒店迎宾小姐,身穿清一色粉红色旗袍站立两班,向步入酒店的伍君壁齐刷刷躬身道:“欢迎光临!”迎宾小姐问过伍君壁后,把他引到梅花厅包厢。
见伍君壁进来,已在包厢等候的几位客人赶忙站起身。康文把在场的人挨个向伍君壁做了介绍。他们都客客气气跟伍君壁打了招呼,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能跟政府大院的处长一起吃饭,他们倍感荣耀。今天在场的除了伍君壁是个副处级干部以外,其余的都是些小人物,搁在以往,自命清高即使领导那里没事也不喜欢多走动,同学朋友之间相互请吃认为是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伍君壁,是不屑与他们为伍的,现如今已被边缘化的伍君壁,又有哪个大人物或者场面上吃得开的人,肯请他赴宴并把他奉为上宾呢!享受尊严甚至恭维毕竟是件美事,伍君壁似乎找回了一丝久违的自信。
康文对站立墙角,随时等待客人发话的女服务生,说了句可以上菜了,便请大家落座。中国人请客吃饭,什么人坐什么位置是非常有讲究的,马虎不得,尽管没有官场上跟错人站错队那么严重,但也明显体现出一个人的涵养与素质。经过一番虚伪客套忙乱后,自然是身为副处级干部的伍君壁坐了上席,紧挨他的左手边是康文,右手是闻晓涵,对面是水泥厂厂长宋德福和他的妹妹翠烟楼酒店女老板宋语嫣。
伍君壁一进门就认出了宋语嫣。那天晚上,她开车溅了唐啸林一身脏水,没想到今天能够在这里再次遇见她。那天晚上娇艳可人的宋语嫣,给伍君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一听康文说酒宴设在翠烟楼大酒店,马上就想到了风姿卓绝的女老板宋语嫣,但他万万没想到,开着名贵轿车,经营着偌大的酒店,在昌茂市吃得开玩得转的交际花宋语嫣,今晚能跟他同桌吃饭,而且人家还是专门来陪他喝酒的。
伍君壁不得不佩服康文有些手段,尽管他以前如何地瞧不起康文的下三滥作法,因为听康文讲过,他是如何耍弄舆论监督手段,曾经让水泥厂厂长宋德福尝过苦头,不打不相识,后来他们竟成了要好的朋友。哥哥来了,妹妹宋语嫣前来捧场也在情理之中。再说,这些做生意的人奸滑得很,在昌茂市干部队伍即将大变动之际,谁晓得谁会到哪个重要部门,如果不经意把人给得罪了,以后见面就难堪了。再说,提前烧烧“冷灶”也没他们的亏吃。当康文把伍君壁介绍给大家的时候,倒是宋语嫣落落大方先伸出手:“伍部长,我们见过面的。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应该是老熟人了。”伍君壁反倒显得有些拘谨,忙不迭地说:“是的,是的。”
官员们很在乎别人对他的称谓,除了老同学、老战友和老朋友,其他人是不好直呼其名的,那样会被视为对他的不恭。一般情况下,都必须客客气气地在他的姓氏后面加上他的职务或官衔,如果是副职也千万不能提副字,若是副县长,就尊敬地称呼他为县长,若是副局长就称呼他为局长。假设换的职务不如原来的显要,就该唤原任职务。对退下来的领导则可以一律称其为老领导,或老县长老局长;对上了年纪的领导或者专家学者,则应当在姓氏后面加上一个老字,如“李老”“方老”,如果一不小心把顺序叫反了,变成“老李”“老方”,领导心中便会老大不快,你也会被人耻笑为缺少修养。宋语嫣称他“伍部长”,说明伍君壁未到之前,康文已把他的经历给大家作了简要的介绍。
上了几道菜后,宋语嫣问:“伍部长,您看上点什么酒水?”伍君壁客气道:“还是用点饮料吧。”
康文今天表现的特别积极主动,因为一向不太愿意跟同学多走动,目前又是同学中混得最好的伍君壁,自打来昌茂市工作以来,跟他走得近了,走得勤快了,又帮了闻晓涵的忙,给他长了脸,再说今天的饭局,是由他张罗的,于是囔道:“不行不行!老同学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酒量,不喝点白酒哪能尽兴。”
伍君壁又道:“人家小闻刚参加工作,不好太破费。”
康文笑了:“这你就不必怜香惜玉了。今天是小闻请客,宋厂长买单,我拉皮条。还是让我来说,就拿瓶茅台吧。”
伍君壁当然清楚,为什么康文能抓到水泥厂买单,而且一张口就敢随随便便点要名酒。离开部长岗位来到市政协,已经有段时间没喝上茅台了,伍君壁尽管心里想但嘴上仍然说:“茅台假的太多,要来就来瓶海之蓝吧。”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水泥厂厂长宋德福马上接话:“既然伍部长这样说,那就来瓶梦之蓝吧。这个酒不错,目前市面上还没有发现冒牌货,比较上口,后劲也不大。”如果不介绍,谁也看不出他与宋语嫣会是亲兄妹。妹妹长得跟天仙一般,而哥哥却生得锁眉锁眼,脸部皮肤非常粗糙,坑坑洼洼的,坚硬的短发,根根竖立,戳在头顶上像一把刷子。
宋语嫣道:“那我们两位女士就来几瓶饮料吧。”
康文又道:“那怎么行!要喝大家都喝白的。没听人家说吗,能喝白酒喝啤酒朋友关系不长久,能喝啤酒喝饮料作奸耍刁不地道。”
还是宋语嫣爽快:“就听康大哥你的,我和小闻也来小半杯。”
两个女人身段苗条,皮肤白皙,头发乌黑,眸子闪亮,冠之以美女一点也不为过。闻晓涵身穿一套紧身的牛仔衣裤,将短发拢起,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巴,显得青春活泼。宋语嫣也与其他酒店女服务员一样,身穿藏青色大开领工作服,胸前别了一枚“总经理”的徽标,把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盘在头顶上,**雪白而又优美的脖颈,显得更加成熟,更加性感。两人各有各的美,不过,伍君壁还是觉得宋语嫣比较对他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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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君壁苦笑了一下,没有吭声』
闻晓涵第一个端着酒杯站起来,~伍君壁道:“伍~,今天虽说名义~是我请客,东道主却是宋厂长,那我就借花献佛,先敬伍~一杯!”伍君壁却道:“小闻,你也不必搞得这么生份,虽说我们今天也是~见面,你是康文朋友的~~,也就等于是我的~~。为~~~点小事,帮点小忙,实在微不~道。”说罢他举杯站起来:“为了我们大家今天有缘相识,”说到这里伍君壁特意朝宋语嫣望了一眼:“我提议,这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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