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笙，宁瑟，我走了，你们必须读书。这是他唯一的遗言。我爱他。是你们不所理解的爱。宁笙看着乙纯留在桌上的纸条，心感觉又空了几分,不能理解的爱，男女之爱吗？这跟离家出走有联系吗？还是开始一场随遇而安的自我放逐，直到忘记了他。

仅十三岁的宁瑟看着面无表情的她，也不敢说话。

猛然，她**将纸揉成一团，转头说：“乙纯可能不回来了，今天下午我继续去市区找工作上班，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宁瑟忍住眼泪，接过手里的纸团，低声说：“姐，我知道的，我先做饭，待会我送你。”

宁瑟也终于长大了，不再是五年前哭着要妈妈的小孩子了。那么，宁常，你是否有点欣慰呢？

才吃过中饭，宁瑟就主动为宁笙提起重重的行李包，什么话也不说，低着头默默走在前面，连等公交车的时候，也站得远远的，她什么也没说，随他站着。等车子来了，递行李包的时候，才发现宁瑟泪水已经沾**襟前。

她叹口气，摸摸他的脑袋，“照顾好自己，正月份我会将学费和生活费送回来。”

腊月的夜晚入暮迅捷，很快，这座以优秀高等教育享誉南国的城市被喜庆的气氛笼罩着，但来自西伯利亚的季风带着干燥尖锐的力度毫不留情地刮在行人身上。宁笙**了身上的单衣，看着不远处霓虹闪烁的KTV，苦笑，原来终于堕落到这等地步啊。这是自己第几份寒假工呢？不过明晚就是除夕，逛了几个街道也没地方招人，如今只能将就了，所幸，也是个茶水小妹，聪明点应该不会弄得自己太难堪。

经理打量了她半天，啧声连连，正要开口，宁笙凄凉道：“我家贫穷，现在只留下我和初中的弟弟，我爸妈希望我和我弟弟活在阳光下，健康快乐成长。您是一个家长，因为会体谅我的，是吗？我会把您赐予我的工作尽力尽心完成的。”

那招聘经理也是个玲珑心，也没逼迫她，只感慨着让大堂领班带她下去，给她安排个活。领班柳姐是穷苦出身，一听了她的故事，让她给包厢的客人端端茶水跑跑腿之类的。

走出经理办公室时候，她松了一口气，眼底的黯然凄惶被敛去不少。

从高中的寒暑假开始，她就做过各种短期的临时工，察言观色，灵机应变早就成为她人生的一种本能，因此才来几天颇得KTV里工作人员的称赞。

领班柳姐命令她端茶水给6号包厢，临出门的时候呵责：“宁笙，记得你是为客人服务，多一点笑容。”

她仰起脸，甜甜一笑，“柳姐，是不是这样。”

柳姐无奈地啐了一声，“鬼丫头。”

暧昧的灯光在走廊上不时闪烁，照得人脸庞五色转换，明灭不定。她走近包厢，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烟雾酒气缭绕的房间内正有几个男人搂住姑娘边打牌，放下茶盏的时候，突然一只手猛地一扯，宁笙一个重心不稳，跌在沙发上，顿时包厢内响起一阵放浪形骸的大笑声。

“没想到这里有那么正点的妞哦。”一个西装革履醉意熏熏的男人扔开旁边的姑娘，凑上来要摸宁笙的脸蛋。

虽然宁笙已经做好见识各种猥琐肮脏的画面的准备了，可是她没料想到自己上班的第一天就会碰到这种龌龊事，她猛地打掉接近的手。

男人怒了上来拉扯宁笙，一边嚷嚷**。

并非第一次被人非礼，但是被人非礼的同时还被骂成**尚是第一次，她气愤至极，正要端起茶杯往男人的脸上一泼，可突然想到自己身份，她倏尔转变脸色，嫣然一笑，柔声道歉。

男人被她的微笑和声音搅懵了，不知道该有何反应，一顿吵闹下来，酒意也醒了不少，看着旁边都是合作的客户，忙讪讪回答：“没事没事。你下去吧。”

她深深鞠了一躬，“真是对不起，扰您雅兴了。”

走出包厢后，心里还是碰碰激烈跳着，她回头望了紧闭的鎏金门，冷笑一声。

半夜下班后，宁笙拖着疲倦的身子快步跑回和小姐的集体宿舍，把自己裹进被窝里，抱着双肩在被子颤抖，想到夜晚的事，心中凄惶，若是身边有人陪伴，是不是会是另一番光景。于是脑海不由自主想起了旧时往事，一个个场景好像是播放的电影，清晰生动。

“宁笙，对不起，湘语更需要我。”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需要你？难道就是因为我不哭不闹，所以你以为我很坚强？”宁笙望着一夜之间从孤儿变成著名游戏开发公司少主的宁箫，唇角带着淡淡讽刺的意味。

他艰难地点点头。

“嗯，好，我知道了，宁箫，这是你的选择。宁笙微微一笑，但是你要记得，我会忘了你。”宁笙从不知道自己面对感情竟然可以理智镇定到这般地步，那时自己也不过才十三四啊。

“对不起，我跟爸妈说过，是不是能同时收留你和湘语，可是……”

“可是他们不同意对吧？像我这种的人，还有什么人会喜欢呢。”宁笙轻轻转身。

曾经，阿箫悄悄对自己说过，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以后你将会是我的新娘。所以，阿笙傻傻地无条件地相信宁箫的话，因为那是阿箫，自己最信赖的阿箫。可是，他在选择的时候，情感的天平却偏向了他所说的一直当做小妹妹的湘语，理由竟然只是为了讨好他的亲生父母。所以，这样的爱还值什么钱呢？

五年前的事情，竟然如此鲜活。宁笙缓缓闭上了眼睛。宁笙，你以为你还与这些还有缘吗？从此，你的生活要围绕金钱打转了。也好，不会再幻想任何东西，做个务实不过的人，也就不要受任何伤害了。

在以后的半个月里，她没有打过任何电话给宁瑟，她知道，他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宁常教出的孩子，每一个都有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自我生存的能力。

正月的烟花此起彼伏，拼命在夜空中绽放着自己瞬间的美丽。

在KTV熬了半个月，终于开学了，拿到了几百元的工资，她全部汇回给在家等待的宁瑟，自己每月还能在学校领150元的生活补贴，也暂时用不着钱。

返校的时候，她看着辉煌的Ｔ大校门笑笑，巨商名流的摇篮，给社会培养了多少各行各业的人才啊。可是富贵是他们的，自己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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