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辆公车过来，人群中一阵*动，但并没有蜂拥而上的冲动，看来不是他们要等的车，青棠跳上公车才想到需要投币，翻遍所有的口袋只找到五毛钱的硬币，看着面前“票价一元”的红色标识，青棠尴尬地站在那里，公车已经开动，青棠赶紧从钱包中拿出五元钱，司机师傅连忙制止，用普通话微笑着对她说：“没关系的，投五毛就好，下次多投五毛便是。”青棠迎上他的目光，顿时轻松随意了很多，致谢之后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公车穿行在清晨宽阔的马路上，整个城市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呈现出慵懒的状态。经过闹市区，街上行人无几，街边的店铺超市大多还没有开门，林立的高楼大厦耸入灰色的天空里。路过菜市场，摊位上的菜基本上都已摆出，稀稀疏疏只有几位老人停留。驶出闹市区，马路便鲜活了起来，中间一排花圃随马路绵延而去，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修剪地整齐划一，路两旁生长着茂盛的香樟树，青棠望着窗外，不由欣喜起来。路过一座公园，生长着大片片的绿树，说不出树种，两位老人在蜿蜒的小路上散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你看，生活多么鲜活！

途径一片湖泊，透过车窗青棠看到了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她欣喜地站了起来，决定在下一站下车。

下车之后来到湖边，杨柳低垂，随风微微摆动，有些垂入水中，柳枝和倒影连成一片，绿色的水波荡漾开来，湖面还有不知名的红色**飘落其中，随着水波起起浮浮。天空有白色的鸟飞过。

不知多久没有看到如此广阔的水面了，水让青棠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在青棠的记忆里，妈妈很少开心，笑起来也只是严格自律的微笑，只有看到她的时候那笑容里才有几分笑意。但毋庸置疑，对青棠妈妈恨不得把毕生全部的爱倾囊相注，以致在妈妈去世之后，青棠缺失的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填补。

青棠不愿意一点一滴去回忆妈妈，那是她的禁忌，是她的死穴，不愿被任何人碰触，包括自己。但又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妈妈见到这片广阔平静的湖泊会谁什么样的神情，如果妈妈知道自己逃学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记得小学二年级，青棠淘气打碎了教室的玻璃，班主任是那个过度肥胖的中年妇女王红玉，她咆哮着粗鲁地抓住青棠的肩膀和头发，把她拖到教室的墙角让她蹲在那里不许动，青棠颤抖着蜷缩在墙角，双臂环抱，双手**抓着自己的肩膀。所有的同学都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她，像一群小猴子看着一只待宰的小鸡。她再次听到门外王红玉咆哮的声音，大概是通过电话在向她妈妈陈列她的诸多劣迹，那个时候她害怕妈妈过来看到那样的她，不想让妈妈看到那些支离破碎的玻璃，不想让温柔纯净如水般的妈妈因为她不得不面对王红玉那般不可一世的老师······后来她疯了一般冲出教室，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想逃离那间教室，逃离那里的目光，可是，王红玉拦住了她。

妈妈赶到的时候她又被拖回了墙角，王红玉气势汹汹地挡住她，质问她是不是岳青棠的妈妈，妈妈那时的气场丝毫不输王红玉，根本不打算理睬她，只恶狠狠地问她：“我女儿在哪？”青棠低着头不敢看妈妈，当妈妈的视线落在青棠身上的时候，整个人瞬间一滞，再也不理会身旁喋喋不休的王红玉，走到墙角蹲下来抱住她，泪如潮水般倾泻而下······那是青棠记忆里最霸气最脆弱的妈妈。

后来的事情青棠几乎都忘记了，只记得妈妈牵着她路过家乡护城河的时候，突然停下来，面朝河水**地抱住她又是一阵隐忍的恸哭。青棠隐约觉得妈妈对那条河有着特殊的感情，很多时候她会带着青棠去那条河边散步，累了便会坐在河边的椅子上休息，小时候妈妈总是抱着她，下巴碰触着她的额头，望着河面出神，有几次青棠注意到妈妈的眼圈会悄悄地变红，青棠问起便只以沙子迷了眼睛作答。

或许，那条河里藏着母亲的秘密吧。

不知不觉，青棠已在湖边坐了良久，思绪回到当下，心里一阵空落落的感觉，四年多了，再不会那般呼天抢地痛彻心扉地哭泣了，想起妈妈来心也不像四年前那般刺痛了，只是钝钝的疼痛，心里像缺少了一大块东西，空空的。

身边有人坐下，青棠没有回头，半晌来人轻轻唤她青棠，她讶异地回过头，是谭逸！

你怎么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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