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来是一件好事，谁也没有想到会死人！

那是一九九四年冬季。这一天很晴，晚饭后很冷，地面有一层小雪，走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尹大耀请几个哥们喝完酒，身子挺热乎，也挺兴奋，就去了歌厅。汪宝乐浑身肉嘟嘟的，胖的脖子和腮帮子分不清，原来血压就居高不下，七八两白酒灌下去，脚跟像踩在棉花团上，脑袋也忽忽悠悠飘了起来。进了歌厅包房，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与室外寒流形成了两重天。小姐将其衣服解开，汪宝乐好长时间没有吃腥了，今儿有这么个机会好不激动，呼哧呼哧急不可待地爬了上去，还没动真格的就蔫蔫地不动弹了。小姐以为他迷迷糊糊睡着了，叫了一声没动静。用手扒拉了一下，没反应。那个小姐感觉不太对劲，于是把他从身子上推下来，再一细看，我的天，不行了！

“啊——！”尹大耀听到包房里一声女人惊叫，吓了一跳。还没等反过神来，只见那个小姐穿了个裤头从包房里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尹大耀赶忙迎上前去。

小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捂着前胸惊慌失措钻进了休息室。这时，邻房的裴皮子、巴正西两人也跑了出来。他们冲进汪宝乐的包间一看，汪宝乐眼睛紧闭，口冒白沫，四仰八叉躺在一张大**，已经气绝身亡。

“肯定是脑出血！”尹大耀估计道。

“赶快给医院急诊打电话！”裴皮子说着就抓起了吧台电话。

“你先别。”尹大耀用手拨拉了他一把，“到这边包房来一下。”

“也是，都死了，打也没用。”巴正西说。

老板娘吓得浑身颤栗。歌厅里的小姐也停止了接客，有的很怕受累，急急收拾挎包揹上走人了；有的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看着热闹。

“怎么弄，小家小业的，千万别让我破产了。”老板娘可怜巴巴地瞅着尹大耀。

尹大耀抽出一支烟，点着，深深吸了两口。“这和你没关系，放心吧。”说着挥了下手，裴皮子和巴正西都跟着进了旁边的包间。

尹大耀是国营第六制药有限公司的经理、法人代表，汪宝乐是这家公司的一个车间主任。裴皮子和巴正西都是公司的销售大员。前些日子，裴皮子在这个地区一家药厂联系了一批外加工的活儿，经理尹大耀谈完业务很高兴，晚上领着他们出来一起乐呵乐呵，不想出了这事。其实汪宝乐是不该来的，本来就没有他的事。无奈这老家伙嗜酒如命，与尹大耀是酒友，苟苟的过来就是为了喝酒。尹大耀也喜欢带他，几杯酒下去，笑话、蠢话、荤话都往上撂，乐得肚子都拧了劲，如果酒桌上没有汪宝乐，这顿酒喝的就没有气氛。

今天这事一出，尹大耀就感到麻烦大了。喝酒喝死人了就够新闻的，可是有卖点的是这事发生在歌厅。歌厅是一个什么地方？谁都明白。这还不算，能让人轰起来的理由是汪宝乐嫖小姐死在了小姐身上！

“我们完了！”尹大耀沮丧地将剩下的烟蒂丢到地上，用脚尖使劲踩了两下。

“这有什么完的，是他自己喝的酒，与我们什么关系？”巴正西纠正着。

“你懂个屁！”尹大耀骂了一句：“如果家里知道我一个经理领着你们玩小姐，汪宝乐死在了小姐身上，我们这些人就得顶风臭出去一百八十里！”

这样一说，几个人都傻了。那是，不用说厂子，就是医药系统，或者说在市里都会轰起来，那些小媳妇们都会乐疯了。活该，让你嫖，累死你！

话再说回来，咱不管家里老婆怎样，就是以后我们还怎么腆着脸皮在道上混？

老板娘在走廊里不停地戳脚，她感到这生意干到头了。这个人死在小姐身上，暴露了歌厅违法内幕，派出所罚完款还不得关它门啊！

屋里的人都静下来，尹大耀注意观察了一下巴正西和老裴的神情，主要看看他俩怎么个想法，便问：“你们……怎么办？”

老裴低着头揉着太阳穴，“这事真的想一个办法，要不我们都得让吐沫星子淹死。”

“他们这地方殡仪馆在那儿，不行先拉到殡仪馆再说。”巴正西建议。

尹大耀眼睛立马瞪了起来，瞅着巴正西：“你猪脑子啊？没有医院死亡证明公安局没准怀疑是你害死的！”

屋里气氛紧张起来，这是一条人命，人命关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汪宝乐的尸体还在包间里，老板娘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想想办法吧，实在不行我就去派出所自首，我看了，是祸我是躲不过了。”

这个屌娘们，关键时候就知道想自己。老裴白了她一眼，转头和尹大耀说：“那就送医院，按程序抢救一下，也好和他的家属有一个交代。”

尹大耀不愧是公司一把经理，考虑问题总比别人全面。他想，最好拉走，离开这个地区。否则，一旦合作企业知道了，对第六制药有限公司的影响太坏了。可是车怎么雇，那帮出租司机的嘴是根本捂不住的。

老板娘一听要拉到别的地方，很是高兴。立马接过话茬，“我家有车，去哪儿？让我们家那一口子送你们。”

尹大耀心头一喜，立时想到离这儿一百多里的潮阳市医院，这家医院是公司十多年的老客户，有不少朋友。他让老板娘的男人把车开过来，将汪宝乐尸体抱到车后座，摆好坐的姿势，一面一个人掐着胳膊，谁看见也不会想到这会是一个死人！

二、

车子很破，是一台马上就要大修的桑塔纳。加之外面天气寒冷，车子发动了半天也不上温度，跑起来发动机吐噜吐噜地响。尹大耀坐在车的副驾驶座位上，脚下有些发凉，他不时回头望。唉，其实人就是那么回事，一觉睡下去谁也不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穿上鞋子。来的时候还欢天喜地的，没想到这地方会成了汪宝乐今天的不归之路！裴皮子和巴正西掐着死者汪宝乐的胳膊，没有一丝怯意，贼溜溜眼珠子不时地转动。尹大耀突然想到，应该给汪宝乐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一下，这事造假也得像那么回事。便和巴正西说，“你和汪宝乐儿子熟习，打电话告诉一声。”

“怎么说？”

“就说病重，好像脑出血。我们正往医院送！”

巴正西旋即拨通了汪宝乐儿子的电话：“喂，汪胖子吧？有一个事和你说一下，你爸不行了，病的很重。”

汪胖子是汪宝乐儿子的绰号，大伙都这么叫。对方接了电话马上慌了，巴正西怕说露了馅，赶忙把电话递给了尹大耀。“咱们尹经理在这儿，让经理和你说。”

汪胖子一听尹经理在老爸身边，心也就放下了一半。尹大耀接过电话：“你爸可能是脑出血，现在什么都不懂，多数是不行了，你那边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汪宝乐儿子是在公司设备科的，与巴正西岁数相差不多。便马上打了一个的士，连夜向潮阳驰来。

这边尹大耀带着车，拉着汪宝乐的尸体进入潮阳市区，巴正西马上就给医院神经外科的一个主任打了电话。这些年跑医药销售，省里任何一家市级医院都有几个搞临床的朋友。车子一到，病房马上抬出一副担架，按着尹大耀的意思，抢救了一气。胸外按压、抱球、心前区电击、心电记录。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花几个钱形成费用，和其家里有个交代。

尹大耀觉得事情还不完美，死于什么必须要有一个证据，以免事后出现疑虑。所以，他和主任说要拍一个脑部CT。

“这个不行，医院都是给活人拍，哪有给死人拍的？”主任说。

“我们愿意出两倍的价钱，主要是想给他家属一个交代。”

“不是钱的事，除非有公安局的介绍信，否则CT室都不会干。”

尹大耀早有准备，刷——，一叠现钞塞进主任兜内。“这事你安排吧，涉及CT室你放心，我有朋友在那儿。”

“你原来这儿有朋友？”巴正西见主任进了里屋，放低声音问。

尹大耀反感地白了他一眼，“就你这脑袋回去当仓库保管员吧！”

主任态度好像没什么变化，尹大耀感觉这事成了，因为他没有拒绝。果然，主任在里面拿起电话：“喂，CT室么，谁的班？这样，有一个死者，涉及一桩纠纷。派出所……”

尹大耀脸上**满意的神情，看样子这个主任已经是老油条了，比我们还会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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