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三年。炎炎夏季的一天，也是荒唐参加工作的第一天。荒唐分配了工种，是学徒维修保全，随后就认了师傅，并在师傅的陪同下，围着厂子兜了一圈，大致的熟悉了厂区的环境。

厂子坐北朝南，离市内的繁华地段不远，占地面积不到二十亩地。围着厂区建起了一圈的三层楼房，西面的是工作间，一楼和二楼是制衣车间，三楼是设计裁剪车间；北面是仓库，有成衣，有布匹；东面一楼和二楼是办公室，三楼是单身宿舍；南面一楼是销售部分外贸不合格产品和招待所登记处，二楼和三楼是厂子内部的招待所，都没有后窗开向厂区里；除了南面靠街的是独立的，另三面则都是相通的，这样贯通有利于方便工作。

荒唐和师傅负责二楼的维修工作，在二楼尽北头的一间储藏室做了他们的工作间，也就是存放维修工具和配件的地方；另外负责一楼制衣车间的那个班，则在一楼南头了。所以，他们是各扫门前雪，互不干扰，老死也难往来的。甚至有一次，荒唐梦游般的到了一楼的工作室，竟然都未察觉，因为一楼的一个女同事骚扰他，才涨红着脸跑回了自己的工作间。

荒唐被师傅带进二楼制衣车间的一刹，有那么多的色彩斑斓的，目光如炬的眼睛，都齐刷刷的，高电流的射向了他。他羞的扭头就想跑，却不料师傅是司空见惯的过来人，早就有所准备，手急眼快将他抓住，让他羞红着脸站在那里，像女王们选美男似的，万缕千丝心儿澎湃，无地自容了。由此，荒唐懂得了女人的威力，尤其是上百个女人盯着一个男人，目不交睫的那种盯着，是何等的空前绝后，绝后光前啊！

荒唐越是害羞，那些女孩子或者女人就越是乐呵，且有指手画脚，引以取笑着；也有相互推搡，将他当礼物，私下偷偷的互赠者；还有啧啧有声，馋涎欲滴，三魂七魄皆出窍者；还有呢……她们那眼睛瞪得呀，似乎把荒唐当做生猛海鲜了，只要他靠近她们，就将被生吞活吃，连骨头都不剩喽啊！

第一个工作日，荒唐跟师傅就没歇下来喘口气，而且还工作到了夜里的十点多钟。他的师傅告诉他，这电动缝纫机是新产品，技术方面还不算成熟，所以小小的故障率特高；故障率高了，相应的维修工作就繁重了；关于工作时间，没活休个一天半天的；不过呢，好像没活的时候不怎么多；就拿这批活来说吧，他进厂赶巧了，如果明天赶制的顺利，也得到这个点吧，说不准也可能搞个通宵吧，因为订单上是后天交货。

荒唐询问明白，就有了心理上的和思想上的准备了，反正自己还年轻，熬上几年，有了工作经验，人际关系打通了，适时的调动个单位就行了。然而，他在厂里一干就是十个年头，而且是精神崩溃了，身体累垮了，最后是永垂于本厂了。期间，他为了调动的事，也没少四处奔波、送礼求人，但得到的答复千篇一律“研究研究”。他认为送的“研究”即烟酒不少了，却都如石沉大海，一去不复返了。后来，他得知社会上传闻他的行为不检点，没有哪家企业愿意调入这种人。再后来，他就更进一步的破罐破摔，自暴自弃，沉湎于酒色了。

他在日记中写道：不是本人自吹自擂聪明、伟大，但就这缝纫机的工作原理和维修程序，是一看就懂，一学就会，小菜一碟，一天就可以出徒，两天就可以当师傅了。

事实也是如此。第三天，他的师傅就进政工科，成为科室管理人员了。他也由此得知，前任也就是去年年底退休的厂长的女婿，正是他的师傅。他的师娘在财务科，挂了个副科长的职务，对他师傅盯得特紧，生怕他师傅与女职工有染。没过两年，他的师傅和师娘，就双双调到距离本厂较远的某事业单位去，直到他死都未曾相见过了。

晚上。荒唐刚要睡着，让门外踱步的动静搅得飞走了睡神了。他穿着大裤衩悄悄地出来，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在遥望着对面三楼。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从关的不怎么严密的大布帘的缝隙间，就隐隐约约的望见有两个人正在裁剪的工作平台上翻来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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