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垂头，呢喃的说着。

“那大娘问你，你是不是看见他以后，脸就会突然红，他和你说啥话你都听着乐？”

我红着脸点了点头。

“哈哈，看来你这丫头真的是喜欢上那郑玖了！”

我的脸更红了，原来这就是二牛哥说的喜欢啊。

大娘突然好一阵的没说话，我抬头看去，大娘皱着眉仿佛是在思考些什么。

这时爹爹突然对大娘说：“只要人家郑玖对咱家丫头好，关他老子是不是老九。”

大娘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些什么。

我端着从大娘哪儿讨来的肌肉，像往常一样来到了郑玖家。我没进门，便遇到了要去田里的刘姨。

“庄丫头来啦！快进去吧，小玖就在屋里，我先去田里了啊！”

“刘姨再见。”

“再见。”

经过五年岁月的洗礼，刘姨不在像原先一般的柔弱，她的手臂也变得强壮了许多。告别刘姨后，我端着鸡肉进了屋。刚进屋便看见了坐桌旁吃饭的阿玖，来到农村五年之后的他，依旧是这么好看，即使是身着麻衣粗布，但是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神采，他长高了，也长壮了些许，虽然他现在看上去依旧很是消瘦。远远地看着他，我发现我的眼睛就像是被吸住了一般，挪不开看他的视线。

阿玖发觉了我的存在，“你来了傻站着干什么？”

被阿玖一说，我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起来，我很想用流利的声音回答他，可我的声音却不由自主的变得结巴了起来，“阿玖哥，俺……俺给你带了鸡肉来，你……你快吃点！”我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得越来越轻。

“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脸这么红？”阿玖边说边想伸手摸我额头，我一吓，头一扭，躲开了。

“没！没！俺没事！”

阿玖见我拼了命的在摇头，笑着说：“没事就没事，怎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快些进来坐吧，别总站着了，不然我妈见了又要说我对你不好了。”

我依言坐到了阿玖的边上，我看见桌上有一本书，我没识过几个字，以前识过的也早忘了，所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书，但我知道，无论这是什么书，它都是万万看不得的。因为知识越多越反动！被红卫兵知道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阿玖哥！这是什么？”我惊呼道。

阿玖立马用手捂住我的嘴，“**儿声！”

被阿玖捂着嘴，我说不了话，只能点点头。

阿玖将捂着我嘴的手松开，“这书是《几何原本》。庄丫头，我和你说过我的爸爸吗？”阿玖说话的时候，一直垂着他的双眸，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摇了摇头，这几年，阿玖从来都没有提过他父亲，我也不回去问，我怕伤到他。

“我爸是一位数学老师，你知道吗？他对学生很尽责，他没有体罚过任何的学生，可是他们还是还是把他抓走了！他们说是审查，但是我爸爸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阿玖哥……”我很想说些什么来安慰情绪激动的阿玖，可是话就像是卡在了我的喉咙里，我说不出来任何的话语。

“庄丫头，我没事。我想学知识，我想学好数学。我想为我爸平反。可我爸已被认定是反革命，你让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阿玖说到最后便将身子转了过去。

我看得见他肩膀的颤抖，看着这样的阿玖，我的心里一阵的难受。我没有多想径直走到他背后，张开双手环抱住他，我的头抵着他的背，“阿玖哥，没事的。你想学知识，俺会帮你的。”

阿玖转过身，拉开我，“傻丫头，我没事的。”

虽然阿玖嘴上这么说，可我依旧看得见他脸上那用袖子擦拭泪水后的痕迹。

“对了，阿玖哥，这书你可得收收好，别被人红卫兵看到！”我害怕阿玖会出事是因为在前年，也就是1969年的时候，红卫兵的队伍变得更大了，我记得那时候的口号是“复课闹革命”。

阿玖拍了拍我的头，“恩。”

又过了三个月，天更冷了。大地都积起了厚厚的雪。农村的冬季回过的特别的悠闲，因为冬天我们是不用种地的。

但是我依旧会天天往阿玖家里跑，我是多么希望每天都能见到他！

这天，我陪阿玖从后山看完书回来，半路上却听见：“哈哈，郑玖郑玖，怪不得是臭老九的儿子，名字里都带个‘九’！”

我向那声音望去，原来是楞子，他可是红卫兵，只是忌于二牛哥，便不再用石头砸阿玖，但他依旧会用文字来辱骂阿玖。

我心里暗叫不好，因为阿玖的背后还拿着那本《几何原本》，我一把将阿玖手上的书扯过，塞进我的袖管里，我身上穿着厚棉袄，远处看是没有什么异样的。

“你个臭老九的儿子瞪什么瞪！”楞子依旧在那嚣张的大骂。

我看见阿玖的拳头握的越来越紧，我知道，阿玖依旧在努力的隐忍了，但随时有可能爆发。

“阿玖哥，你别冲动！”我焦急的对阿玖说着。

谁知楞子再次叫嚣，“庄蝶你就是臭老九儿子的跟屁虫！一个姑娘家竟然去倒贴人家男的，而且还是臭老九的儿子！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婆娘！”

“俺没有！你才不要脸！”我被楞子说的委屈，泪水开始不断向外溢出，与此同时我我无意看见阿玖手上的青筋暴了出来，我知道阿玖的怒气更深了，而且一触即发。我死死拉住阿玖的手，我怕阿玖会冲上去打楞子，这样的话对阿玖是很不利的。

“吵什么！”远处的二牛哥看见我们这的混乱，便走了过来。

二牛哥往我这瞥了一眼，“楞子，你什么时候连俺的话也不听了！”

楞子听出二牛哥的怒意，连忙说道：“俺没有！俺没打他们！俺。”

“回去！”

楞子还没说完便被二牛哥给赶了回去。

二牛哥走向我们，“没事吧。”

“没，谢谢二牛哥！”我带着哭腔向二牛哥道谢。而阿玖也向二牛哥点了个头表示感谢。

“庄家丫头，你袖口塞得是什么东西。”

槽糕，二牛哥走近时，我只顾着哭忘记将书再往里塞塞，因为远处虽看不出异样，但近处一看便知不对。

“这……没什么”

“拿出来给俺瞧瞧。”我垂下头避开二牛哥紧盯着我的眼神。

二牛哥见我的异样便一把从我的袖口里将书拿了出来。

“庄丫头！这是你的！”

“俺”我吱唔着不敢回答。

阿玖的声音响起了，“这是我”

“这是俺的书！”我打断阿玖，我不能让他出事。

“你的？”

我垂下头不敢看二牛哥诧异而又愤怒的眼神，我用手抓紧阿玖，示意他别说话，“恩。俺……俺想学知识。”

二牛哥一把将书扔到地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啥叫知识越多越反动！庄丫头，俺不希望还会看见下一次！如果有下次俺再不会一味的包庇你了！听懂了吗！”

“嗯。”

待二牛哥走了以后，阿玖一把将我拉向他的面前，皱着眉说“你干什么要这样！”

“俺不想你出事！”

阿玖不再说话，只是拉着我往他家走，一路上我们谁都没讲话。直到我们走到阿玖家门口，阿玖将他的背对着我，“下次别再这样了，不值得。”

我刚想说什么，却听见阿玖再度开口，“很晚了，你回去吧。”说完他便关上了门。

其实那时的我就应该意识到阿玖是不喜欢我的，只是那时的我还太小，什么都不懂。总以为只要一味的对他好，他也会像我一样对我好的，熟知只是两种不一样的好呢？

或许是老天认为我的好日子到头，在1974年的夏季，我感到到了真正末日。这一年，我15岁。

去年袁隆平杂交水稻的培育成功让我们农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不再那么艰苦。大家快乐的同时，大娘却因为在田里不慎摔了脚而卧床不起。爹爹也想让娘去看医生，可是我们是农村人，不像城市人，农村人看病是要费许多钱的，往往是家里积蓄的一半。大娘舍不得，便在家卧养，这一卧便养了一年有余。

这日，我像往常一般去了阿玖家的田地帮他家种地，自从上次我帮他顶罪看书这件事后，他对我的态度变得客气起来，我觉着很不舒服，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这样对我。他曾多次叫我别帮他家种地了，他说他可以，但是我拒绝了，我让他专心读书，我想帮他完成他的愿望，而且我想做所有能帮他做的事。

农村里的夏天是很闷热的，太阳晒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庄丫头！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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