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雾气却慢慢散去,小奇在阿寿的搀扶下,已经绕着山后走了三圈,一路上除了死尸以外,活着的就是敌人搜索的士兵。
干爷爷护着一个小孩子躲在山缝之中,躲过了两拨搜索的队伍。可是当雾气退散以后,巨大的山缝已经掩藏不住他们了,第三队的一个士兵发现了他们,他们迅速被围了起来。
小奇想要冲上去救他们,阿寿却死死的抱住他。阿寿的意思很明确:伤口还在流血,不要去送死!
可小奇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干爷爷死在敌人手里,这个该死的阿寿,别的不说,力气越来越大了!
干爷爷用干瘪的双手护着怀里的孩子,小孩子不过三四岁而已,不知道灾难的来临,黑亮的眼睛看着这些士兵身上威武的铠甲,铠甲上还沾染着他同伴的血迹,甚至,就是他父亲还未干涸的鲜血。
干爷爷哀求着“饶命”,这个发现他们的士兵却忽然对这个小孩子做了一个笑脸。这不是阴沉的笑意,也不是一个屠夫将要屠戮猎物时的狞笑,而是一个可能已经做了父亲的人对一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做出的最淳朴的笑容。
接着,这个士兵开始宣布上级的命令:“盘庚殿下有令!此次叛乱,只惩首恶,胁从不问!奴隶、妇孺、伤病者一律抚恤!”这个士兵的说出命令,所有的士兵都肃穆起来,看来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军士,小奇也注意到他的盔甲有些与众不同。
这时,那个军士又换了另一种语气对干爷爷说道:“放心吧,盘庚殿下向来仁爱,不会难为你们的,快点出来吧。”这就像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口气。
可是干爷爷哆哆嗦嗦的,依然不肯从寒冷浸水的山缝中走出。士兵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老人家,快些出来吧!盘庚王子不会难为你们的!王子殿下已经在军中为你们搭建了休息的帐篷,还准备了食物和柴火。战争已经结束,你们不必担忧!”
干爷爷还是不肯从山缝里走出。
这名大商朝的军士显然已经失去了耐性,自己好声相劝,若是真有歹意,一刀便将这祖孙结果了!哪用多费唇舌?看来这人已经老糊涂了。他大声的对左右的士兵喊道:“把他搀扶出来!”看来他始终坚持执行盘庚的政策,不然他肯定会这样喊:“把这个老头给我拎出来!”
干爷爷被士兵强行架出来的时候,他背后突然响起几声娇呼。这是个天然的山缝,可是这个山缝太大了,整个山体都快裂透了。所以就形成了一个深有数十丈、高有十数丈,宽却只有三尺的山洞。在这个“山洞”里,除了藏着干爷爷和他的孙子以外,还有数百名女子!干爷爷用他那早已佝偻的身子,一直在掩护这些女子,如果他被刺死,那么他一定死而不倒。
可惜,敌人没有给他英勇的机会,但这并不意味着不佩服他的勇敢。那个命令士兵把干爷爷架出来的军士忽然**军刀,指天道:“传我阳角的军令!护送这些女子回军营安顿,若是谁胆敢冒犯,格杀勿论!”
在场的士兵一齐应诺,干爷爷终于舒了口气。
小奇一直注视着这儿,看着数百名女子走出山洞,却不见小青的踪影。夜色已经将要来临,夕阳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晖。小青到底在哪里?自己能否在太阳下山的最后一刻看到她?
阿寿觉得不应该再等下去了,他劝小奇道:“走吧,小青不会在这里了!我们快走吧,既然那个叫盘庚的会善待大家,我们就不必为大家担心了!”值得担心的是我们,因为我们正是王子口中的“首恶”!这句话,阿寿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小奇自己也明白现在是什么处境,但是他想再呆一会,好俯视山下周围的动静。
太阳再也看不到了,小奇知道自己确实该离开了,因为在太阳下山的最后一刻并没有看到小青。而且,也不能确定能否在下次日出的时候找到她。但他相信终有一天会找到小青的,只要小青还活着。要做到这一点,自己就必须活着,要活着,就得让伤口不再流血。可是如果小青死了呢?小奇不敢这样想,他绝不会这样想。
披星戴月,赶了十几里山里。奇怪的是下了将近一天的大雨,还起了大雾,怎么晚上的月亮还这么明亮?星星也格外闪烁。也许,正因为一场雨把阴郁的云层都给耗尽了,所以星月才会倍加闪亮。也许,是雨水把星月洗涤了。
但是小奇无心去考证到底是那种原因,使月光这般明亮。他只想到,这样的月亮下,也许会看到小青。在他很小的时候,有次丢掉了心爱的东西,怎么找也找不到,就在他茫然四顾时,突然那件东西就映入眼帘,让他格外惊喜。最重要的东西丢了往往会使自己心乱如麻,但也往往会失而复得。因为太重要了,他不惜一切也要找到她。
果真有一个人影映入眼帘,但却不是小青,是个男人,只有一条腿,横躺在草丛里。
“干爸!”小奇几乎要叫了起来。
阿寿和他赶紧过去搀扶干爸,他们发现干爸还有气息,还没有死,但是离死也不远了。因为他们还发现一支长箭插在干爸的心口上,贯穿了干爸的身体,这支箭小奇并不陌生,因为箭杆上刻着一个“辛”字。
“干爸就要死了!”
这句话是干爸自己说的,他看到了小奇,终于用最后一口气说出话来。
“小奇,阿寿?你们还活着,太好了!干爸不行了,小奇,你快去找小青,答应我,替我照顾好小青!”干爸一口气说了太多,他也来不及再喘气了。
小奇忙道:“干爸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小青的!”
干爸果然放心了,他放心的走了,临走前又说了最后一句话:“小青之所以叫我干爸,是因为,干爸就姓干。”
干爸不是干爸,因为干爸姓干,所以叫干爸。同样干爷爷也不是干爷爷,更不是干爸的干爸。因为干爷爷姓干,所以叫干爷爷。原来干爸有姓氏,纵然是做为一个奴隶,干爸也是有姓氏,有祖先,有家族的,奴隶本没有资格保留姓氏。但干爸有,所以他说出来了。
小奇哭了,哭的很伤心。虽然和干爸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同样很快乐。小青带给他快乐,干爸送给他兵器,干爷爷给他的兵器取了名字。在他的心里,干爸、干爷爷、小青,就是他的亲人,亲人去世了,怎能不哭?不仅要哭,还要报仇!谁是仇人,小奇已经知道了,仇人,就是箭的主人——姓“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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