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秦岭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床边，在陈乔声身边蹲下身子，把脸放在陈乔声的腿上，丝绸质的睡衣摩擦着他的脸，陈乔声低着头伸手摸他的脸，两个人都沉默，仿佛是无话可说，可彼此心里翻涌着深沉的浓重的爱和无奈，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只有几分钟，又似乎过了几个小时，秦岭感觉到脸上有冰冷的触感，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泪水。他缓缓抬起头，又起身揽住陈乔声的肩膀。他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他想把陈乔声压在身子下面，但也只是想想，他还不想现在伤害陈乔声，等他自愿也好，或是永远停留在小儿女的罗曼蒂克上也好，秦岭唯一的想法就是只要和陈乔声在一起，怎样都是幸福。

可是眼见着自己就要离开长春了。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他突然想起这句诗——无比的悲凉和惆怅，所有能打败他的情绪，这时候一波接一波的涌上心头。

陈乔声靠在秦岭的肩膀上，泪眼汪汪的握着秦岭的右手，抽抽搭搭的像个大姑娘，秦岭一向见不得有人哭哭啼啼的，但是陈乔声的眼泪让他很是生出了一番保护欲，他酝酿了一下语言，准备开口安慰的时候，陈乔声突然止住了眼泪，神神叨叨地下了床，脱了睡衣换上衬衫和西装，见秦岭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他一边扯领带一边说：“那个，柳局长说他今天找我，我不想见他，咱们出门吃点饭去。”秦岭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他一早上起来连口饭都没吃就买了小蛋糕直接来找陈乔声了，刚才也只吃了一半橘子，这时候虽然说不上是怎么饿，但也胃里空的难受。他一跃而起，在镜子面前用手呼噜了两把头发，扯了西装衣服挂在手臂上，迈着大长腿往外走。陈乔声一笑，也跟着快步出了门。

虽然秦岭是个兵头子，但是一向在礼数上是很在意的，所以临走之前特意绕到陈凯荣的书房跟他告别，陈凯荣看见秦岭要跟自己儿子出门，对着陈乔声来了一句：“问问你姐出不出去，带上她一起去玩玩。”陈乔声这时候已经从刚才的伤春悲秋的情绪中缓了过来，口齿伶俐了起来，呛着陈凯荣说道：“长春有什么玩的？坐着车一会就把整个城逛完了。大姐才不愿意出去呢。也就你把长春当个宝，我们都不愿意在这儿住。”陈凯荣一向溺爱这个小儿子，这时候也没说什么，倒是秦岭截住了陈乔声吐沫横飞的话头，礼貌地向陈凯荣说了再见，扯了陈乔声出门。

刚坐上汽车，陈乔声就窝在座位的一角也不说话，安静的像个大娃娃，秦岭把陈乔声扯到自己的怀里——反正司机老许是老实人，不会出去嚼舌头。陈乔声一开始还有点小羞涩，但是很快就像一只八爪鱼一样霸住秦岭不放，秦岭放低了声音问：“想去哪吃饭？”陈乔声就是躲避柳淮章出门的，这时候也没什么想法，就摇了摇头，声音里含了笑意：“和你在一起啊，不吃饭都行。”秦岭本来是个务实的人，但这时候也有点被陈乔声的甜言蜜语所诱惑，但幸而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心里笑自己怎么像个恋爱的大姑娘，同时心里坚定了吃饭的意念，秦岭对司机老许说：“老许，上西亭路新开的那家饭店。”

到了饭店，两个人坦荡荡的下了车，刚进饭店门，就看见柳淮章叼着烟与两个男人一起走，并跟其中的一个男人握了握手，看样子是告别。秦岭没看见柳淮章，但是陈乔声眼睛尖，一下子就瞟到柳淮章了，脚步一缩，就想往外走，秦岭扯着他袖子不让他走，还问道：“怎么要走？不喜欢这儿？”

陈乔声的东北话说的很溜了，平时不说，但是一激动就愿意用东北话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时候他开口了：“这疙瘩我不喜欢，咱们走吧！”一边用他那双大眼睛给秦岭示意。秦岭没反应过来，还盯着他眼睛一顿看，最后说了一句：“你这是面部抽搐了？”

两个人正拉扯的当，柳淮章也要走到门口了，他一抬头就看见陈乔声跟秦岭在门口拉拉扯扯，有伤风化。他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心里不是个味。敷衍走了身边的两个男人，柳淮章熄了烟。又咧了一下嘴，往嘴里倒灌了一口气，感觉嘴里没有烟味了，才走到陈乔声身边，声音温和的问道：“两位，又见面了。”

陈乔声正背对着柳淮章，听见这声音就做了个鬼脸，他心里还是有点怕柳淮章，除了怕之外还有一种不好意思，其实就是因为昨天柳淮章亲了他，他心里过不去这么个坎。

但是此刻秦岭已经回复了柳淮章，秦岭保持着他的风度翩翩，两个人似乎在比赛谁更温柔，秦岭笑着伸出手，说：“柳局长也来吃饭？一起？”陈乔声这时候不插话也不行了，他猛地转身说：“一看柳局长就是刚吃过饭，别打扰柳局了，咱们上楼吧。柳局您忙，改日咱再聚？”柳淮章有点发愣，陈乔声一句话就想打发他。秦岭倒是习惯了，舔了舔**把笑憋了回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淮章怎么也不能硬要求留下一起吃个饭，他点了点头看着陈乔声说：“改日一定请二爷出来聚。”

柳淮章走后，秦岭跟陈乔声两个人在二楼找了个包间，挨着坐下了。陈乔声拿着新印的菜单对着服务生点了一大堆菜，听的秦岭目瞪口呆，待服务生走后，秦岭点了一支烟，**西装外套扔在旁边的椅子上，打趣陈乔声：“二爷这是饿了几天啊？”陈乔声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二爷今天心情不好，不能亏待了胃啊。”秦岭吸了一口烟，又冲着陈乔声缓缓的吐了出来：“被柳局长吓到了？”陈乔声平时是最闻不得烟味的，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却从来闻不到秦岭抽烟的烟味，这时他下意识的往后一仰，捂着嘴说到：“你别提这件事啊。要不我走了？”秦岭叼着烟仰头嘿嘿笑，含糊不清地问道：“要是我离开长春了，你能不能跟柳局了啊？人家可是比我文明，比我长得好啊。”

陈乔声伸手扯掉秦岭嘴里的烟，扑到秦岭的身上，压的秦岭诶哟一声，椅子也发出嘁咔的声音，陈乔声张着两腿跨坐在秦岭身上，双手作势掐着秦岭的脖子恶狠狠的说：“你把你二爷当成什么人了？你以为二爷是谁都能看上呢吗？”

秦岭握住陈乔声掐在他脖子上的手：“那能让陈二爷看书是小的的荣幸啊。”陈乔声刚想说什么，秦岭冷不防冲着他的嘴亲了过来。这时候门开了。

进来的是陈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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