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一九八七年的秋天，古立周的三儿子古成富，古成平的三儿子古天来到了苦水镇苦水中学读书。

古成富、古天同住了一个学期。古立周为他的三儿子古成富制作了一张小方桌和一张单人床。是同寝室当中最好过的，家庭比较殷实。

古天怀着青春年少，富于想象的美好，对同班同学玲子有了好感。他与韩东去苦水镇国营林场的一片树林里玩，从她家门口经过，见她正在洗碗。韩东将写好的邀请她一同去玩的纸条扔进了她家的屋子里。玲子将纸条看后撕成了碎片扔进了炉子。玲子和慧子来到林子下边的田埂边拾野花。她上身穿着粉红色滑雪衫，内套淡青色绒衣，脚穿回力鞋。

纸条被玲子弟弟强崽捡了起，拼好后交给他的父亲。

“爸爸，你看，有人写信给姐姐喊她出去玩。”

父亲拿着纸条，火冒三丈。

喊着林业派出所的森林民警贺得宽、全德实、马大哈和苦水区派出所民警王锋、李德强来到古天租的房间里，不问青红皂白就用电棒在古天的头上舞了几下。

古天被带到了玲子家，她的父亲就像发疯的野狗，对古天一阵乱吼。

第二天，古天去派出所陈述了事情的经过。被马大哈狠狠地训斥了一通后，就回到了学校。

古天的成绩从此急剧下滑，整天焦虑，成了众矢之的。被人讥讽，被人辱骂，被人殴打。

古天回到了傩城乡中学，成绩依旧平平，可怎样也提不起来，古天十分沮丧。

过了一年，古天又进入了苦水中学高中部，不到一个学期，科任老师换了一大半，对此古天非常难过，前途十分渺茫。

古天辍学了。

母亲带着古天去了黔都市一个亲戚开设的一家铸造厂。

古天参加了繁重的体力活。浇灌铸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高难度动作。就在水桶的周围糊上一层薄沙，表面还是湿的，铁水从炉子里流出来后，由两个人用水桶把铁水浇灌到铸件模子里去。铁水流到地上，溅到脚上，动都不敢动，溅到衣服上，衣服马上烫变成千疮百孔，把身上的肉烫伤了，你还是不能动，也防万一整桶铁水倒在地上，烫伤将会更加严重。轮到去加料还要危险，用撮箕将铁片和煤混合倒进炉子里去，被炉火烧焦了眉毛，溅起来的火舌子把衣服都烤焦了。哪怕是才换上的新衣服，上去加过一回料后，就会布满小孔。

古天回到了魂牵梦萦校园。在苦水中学毕业后，古天进入傩城一中补习一年考上了中专，毕业后分配到高岭乡，后调傩城乡，再调傩源县城工作。

古成富考入了县级中学尖子班，遂而考上了长江科技大学，毕业分到黔江省新华印刷厂。不想到，共和国的企业对他失去了娇娆美丽的脸庞。他与思州、梧州的两个工友辞去了工作，下海了。

自己创办了一家印刷厂，说是印刷厂，倒不如说一家印刷店。就只有3、40个平方的简陋厂房，两台废旧的印刷机。

一干就是20年，现在他已经身价3000万元，在省城建立了6万平方米的现代化厂房，集印刷包装、酒店服务一体化服务企业，得到省市各级领导的褒奖达上百次。

（二十三）

古道贵家的谢兴容疯了。

她四十多岁,披头散发,脸面脏兮,赤脚大板的,身上穿的是难以遮体的破烂花褂子,脸上留着些许煤灰痕迹,两眼总是**凶狠的目光,手上拿着一把亮晶晶的不太锋利的旧剪刀,飞也似的跑进全道贵家的堂屋里围绕大桌转了一圈,从堂屋里一“蹦”就飞了出来，哼哼哈哈,呜呜咽咽,坐在地下，大哭大闹。

古道贵和他的两个弟弟古道华、古道玉跑来将她按到地下，待她手舞足蹈一阵，哇哇哇地吼了一阵，将她拖回屋里去了。

从此在村子里就经常看见她,摇头晃脑地在路上放声吼叫着:畜牲!我杀死!我要杀死你!说着话儿就猛的一剪子戳下去。

村里人遇到了都会痛惜的纷纷躲开,只有那些小顽童,在她高兴的时候会围拢住她看新鲜看热闹,看疯子表演吐口水抹着自己的还那么饱满的**嘿嘿的干笑着。

过不了多久，谢兴容跑了。一点音信都没有。

她的丈夫古道贵拖着三个娃娃住在一个破烂不堪的房子里。

他的儿子古包儿从小就患上一种怪病，常常发生抽搐，口吐白沫。

女儿外出打工自嫁给了一个四川老头。

最小的那个娃娃，也外出打工，多年没有回来了。

古道贵从他的女人跑了以后，到了傩城街上，逢赶街的时候，就拿出推子、剪刀、梳子、一块罩布，为乡下来赶街的人修胡子，剃头发，并和寡妇胥全娥好了一段时间。

胥全娥的丈夫出了车祸。她与四个倒大不小的儿女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古道贵常常来为她挑水砍柴，栽秧除草。一起生活了好一阵子。

最后，古道贵还是挎着一个帆布包包，包里装着他的理发工具和简单的几样衣服**走了。?

（二十四）

开学了。

教室里吵闹着。古天正坐在位子上，突然听到门外有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并且伸进一个头来，对着教室飞快地说了一句：“明天上英语课。”

她的头在门口一晃不见了。

同学们好奇地跑了出去瞧一瞧，想见识一下这位英语老师的真面目，想对女老师的风采一睹为快。

很多人不但没有听到她来去的脚步声，连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但是她特有的声音己经灌进同学们的耳朵，深入心肺，在里面不断地翻滚了。

?她留下一句话，己经走得无影无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第一回合，她己先声夺人了。

大家安静地回思她的话儿，回味她的语调。吵吵闹闹的教室终于安静下来，大家己经被那位不曾谋面的女老师镇住了！同学们面面相觑，没有见过她的人，充满失望，暗恨自己眼不灵，见不着。

女老师给同学们的第一印象是如此清晰的声音，又如此模糊的身影。

?9月4日上午，在教室里，同学们交头接耳，低声耳语。充满期待的英语老师来了，迈步而来，走上讲台。

昨天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古天意识到老师的年纪应该是将近四十岁的女人。奇怪的是她说话很谦虚，表情很温和，看起来很慈祥！一点都不泼辣。

只见她站在讲台上，谦虚地说：“我对英语很不会，但是为了吃饭，不得不听从领导的分配，我不是自己自愿来的。教得不好，是我的水平。请大家有什么意见多多提出来，共同学习。”????她的说话声完全没有女人常有的低微柔软，而是洪亮，粗犷，清晰。坐在后面的同学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师读英语更是朗朗上口，字字句句，一清二楚。顺顺荡荡地钻入同学们的耳朵，舒舒服服的在心里消化，把老师的传授功课成为自己的知识。

?一天，又到上英语课，女老师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教室，她往讲台一站，同学们立即想到她要提问，这也是一堂课中最紧张的时刻到来了。

??这时，她拿起点名册，以前她是点座位号，因为大家刚来对自己的号数不清楚，乱了。后来，她就开始点名。

??班上有一位同学和古天同名，但不同姓。当老师点名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快速地站了起来。要不，二人都不站起来，你看我，我看你，打着手势，做着暗号。

老师站在那儿奇怪地等着，等着她的学生站起来回答问题。俩人只好过问老师：“你问的是哪一个？”搞得老师莫名其妙，哭笑不得。

?后来，她有条不紊地布置作业，要同学们一定要做在作业本上。差不多要下课的时候，她平静地告诉大家，这是她给同学们上的最后一堂课，明天有新的英语老师来。

同学们顿时惊讶了！上得好好的，为什么说走就走？班主任也没有来宣布，想起前时他都大力推荐她，怎么又放她走呢？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流**恋恋不舍的表情。

?下课的钟声响了，她轻轻地说下课的时候，全班同学整整齐齐的站了起来！这是大家对她十三天认真授课的尊敬，这是对她无言的感谢。

?往常下课的时候，后排的许多懒虫没有站起来，现在都表情严肃地站起来了！

?在讲台上，对着同学们，老师深深地一躬身，默默地收拾她的课本，转身走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家久久没有坐下来。事情来得太突然，同学们心情特别沉重，在深思、在体会她独特的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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