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他说，苏小七，是你么？

记忆中所有不好的事情似乎都是从我18岁那年开始的，18岁的我，狼狈到极致的我，之后，失去了很多很多，最后的最后，我失去了我自己，永远的摔碎了属于我的那片干净和天真。

我不知道是谁拨打的120，我只记得18岁的我那一天跟着救护车后面跑了好远好远。

我承认，我就是这么胆小懦弱，从小就是，一直都是，从那天开始我就不得不这样承认。

我害怕，即使是跟着救护车跑了那么那么远，我依然没有听从自己的话，我没有去医院看看许安北，哪怕是那所医院的门口。我没有办法想象许安北此时此刻的摸样，也不敢去想象，最最重要的是，许洛阳，他该是怎么样的表情？

我想，此刻的果果应该在医院空旷的走道上难过死了吧？我伤害了她那么心爱的安北，果果，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你看到我，就狠狠的甩我几大嘴巴吧。

还有，洛阳。

洛阳，我该怎么面对你？以后的你会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眼神来看待我？

18岁的那天，对于我来说，发生了两件大事。

我亲爱的果果，我把她的安北推倒在地，然后出了车祸。我亲爱的男子，我亲爱的洛阳，听见我说喜欢他。

那天，思绪混乱如麻不知所措的我，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包香烟。

那天，懦弱到没有勇气去面对的我，走进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店，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买酒了，是的，我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酒了。临走的时候，我对着小店的老板理直气壮的说，老板，我还要一包烟。

我知道酒精不会那么容易就让我醉，所以我买了烟，我愚蠢的以为抽烟可以让我醉倒，那样我就可以不去想，然后醉着睡着在某一条街边，等到醒来的时候，陆果果会捧着我的脸说，七七，你终于醒啦？你在去赴约我们家安北的路上晕倒了。那样的话，所有的一切都会是一场梦，不会有车祸，也不会有表白。

我就那样一直一直把香烟坦露在我在手上。就像脑残的人炫耀着服毒自杀的毒药一样，很久以后我在新闻上面看到，在韩国未满20岁的孩子们是不可以买酒或者香烟的。你知道我看见这条新闻的时候有多么的欣喜若狂么？真的，谢天谢地，如果在中国也像韩国那样的话，那天买不到啤酒和香烟的我该是多么的辛苦和不知所措啊.....！

那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去那个废弃工厂的顶楼，满怀心事的。我用丑陋的姿势拿着那些沉重的啤酒，以至于保持身体的平衡。我看着那个长满杂草的台阶，心情枯萎到了极致，此刻许安北的名字就像这些杂草一样，乱乱的长满了我的整个心脏，拔也拔不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我心中呐喊：苏小七，你闯祸了，你闯大祸了.....。

我越是不去想，那个声音越是大声，苏小七，你闯祸了，你闯大祸了，苏小七，你闯祸了，你闯大祸了.....

事实上，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或者说，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很久之后的我才发现，其实那个时候，我最最担心的是许洛阳，那天听见我说喜欢他的许洛阳。我担心他会恨我。是吧？我确实很自私，对不对？

那天胆小懦弱不敢面对自己闯下祸的苏小七，在那个废弃小工厂的顶楼一直待到天完全黑了下来。

直到我想起了那包香烟，我才发现我忘记买打火机了。我终于决定从顶楼走下去，我看着那个黑洞洞的楼梯时，终于意识到了害怕，就在我恍惚的瞬间，突然出现了手电筒的光亮，我屏气凝神的一动不动的看着那道可怕的光线，如果，出现了一个猥琐的大叔，把我先奸后杀，然后再把我抛尸荒郊野外，我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这个世界了？那样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去跟许安北道歉，永远都没有机会对着许洛阳表白了？

不行，我要活着，干干净净的活着，我要向许安北道歉，我还要向我亲爱的许洛阳表白。想到这里，我闭上眼睛不顾一切的大叫了起来。

我听到了许洛阳的声音，他说，苏小七，是你么？

我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我看见那道手电筒的光线，从那个黑洞洞的楼梯一点一点的走了上来。

确实是洛阳。

手电筒的光亮扫过那堆乱糟糟的啤酒瓶，然后落在我的身上，我就那样慌慌张张的站在那边，不知所措的看着洛阳。洛阳突然关掉了手电筒，黑暗中，他一步步的向我走近，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我不知道洛阳要干什么，他是不是因为许安北而要甩我巴掌？可是，那是女生的特权啊，在我印象中洛阳应该不是会打女人的人啊。洛阳一步步的逼近着，我一步步后退着，我发觉到脚后跟已经抵到了墙面，可是，洛阳依旧在向我靠近，他把两只手臂撑到了墙面上，我脑袋的两边。洛阳，你要干什么？

是的，你想象到了，他吻了我。

洛阳粗暴的把手电筒扔到了地上，双手捧住我的脑袋，然后，我的嘴巴触到了洛阳燥热的唇。

我被洛阳突如其来的吻吓的一动都不敢动，我感觉心中那片杂乱无章的杂草突然被狂风吹动的肆意摇摆，然后“蹭”的一声被洛阳一下点燃。有一瞬间我似乎是忘记了许安北这件事情，直到我感觉到洛阳的手伸进了我的上衣中，我突然醒了过来，我发疯似的推开了洛阳，我大声的嘶吼着，许洛阳，你有病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洛阳又扑了回来把我按在墙上，粗暴的用**堵上我的，我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唇，有血腥味触到我的舌尖，洛阳终于松开了我。

他站在我面前一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我担心他又突然扑过来，就坐到了不远处一个残破的石凳上面。

我听到洛阳用平静的声音说，还有酒么？

我说，有。

我和洛阳就这样并肩坐在石凳子上。原本心里就很杂乱的我更加的杂乱。洛阳，刚刚，吻我了。

我说，你有打火机么？

洛阳说，有。

就这样，我点燃了我人生中第一支烟。很显然，我不会抽烟，我只是象征性的学着我爸爸那样吞云吐雾而已，并没有别人说的会感觉到呛。

洛阳说，“对不起，我刚刚可能....”，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因为安北，安北的事情，我，我有点激动，苏小七，对不起..”。他有一点语无伦次，然后，洛阳突然转过了身子，说，“你一定很生气吧？你打我吧！”洛阳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他清亮的眼睛里似乎有莹莹的泪光，那些晶莹的光亮被远处星星点点的路灯折射到我的眼睛里，然后顺着我血液的纹路如青藤般蔓延，一直爬满我的心脏，刺痛着我的心房。

洛阳说，苏小七，你打我吧。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善良的男子啊，我伤害了你心爱的弟弟，你却还在善良的让我用打来惩罚你。

洛阳，洛阳，苏小七不会打你的，面对你薄荷一样清凉干净的眼神，苏小七怎么可能舍得打你呢？

我轻轻的问，洛阳，安北他怎么样了？

——妈，这是苏小七，她是我同学。

安北昏迷着，重度昏迷，医生说脑内有淤血。我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陆果果一直坐在安北的床边，从我进去病房的门，一直到我出去她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呆呆的看着病**的许安北，安安静静的样子，睫毛细长而又浓密。我依稀还记得一年前，许安北**整齐好看的牙齿，善良的笑着对我说，你好，我叫许安北。可是就在此刻，他却什么话也不说了，安北，对不起，安北，你疼么？

你疼么？你也这样问过我，你还记得么？你心疼的摸着我的脑袋问我，苏小七，疼么？我不疼，一点都不疼。可是我知道，许安北，你一定很疼，你都疼的昏迷过去了。安北对不起，安北对不起，安北真的真的对不起！

我在医院的走廊上遇到了买早餐回来的洛阳和他妈妈，洛阳妈妈眼睛红红肿肿的样子，他们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我慌张到不敢说话，我甚至以为许妈妈会把她端在手上的那碗豆浆泼到我脸上，然后揪着我的头发说，你就是苏小七是吧？就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个样子的！我打死你！

事实证明，我以后有变成泼妇的倾向，许妈妈并没有这样做，事实上，洛阳告诉他妈妈，许安北是不小心摔倒，然后才出的车祸。

洛阳指着我对着他妈妈介绍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他说，妈，这是苏小七，安北就是被她推倒在地才会被车撞的。其实，我的想象对了一半，洛阳是这样说的，“妈，这是苏小七，她是我同学。”

许妈妈轻轻的哦了一句，说，“你们聊聊吧，我进去把早餐给果果。”许妈妈从头到尾都给人一副风轻云淡的感觉，温温柔柔的样子。

许妈妈走后，洛阳问我，“你吃早饭了么？”我这才看见他的**上有一个伤疤，已经干透了，但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伤疤的时间不久，我们都清楚，那是昨天他强吻我时被我咬伤的。我感觉脸上有火辣辣的感觉，我想洛阳一定是注意到了我脸色的变化，他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一下**，然后又说了一遍，对不起啊。

我假装没听懂，没有接话。良久，我说，我回去了，我明天再来。

洛阳一直把我送到医院外面，我坐上出租车，出租车开离医院门口的时候，我回过头向医院门口张望，洛阳还站在门口，看着我离开的方向，给人一种苍凉的孤独感，刺的我眼睛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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