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蕊儿匆匆跑进了清秋殿，面上带着些许笑容，临近梨木桌案时竟一个踉跄，想是踩到了裙边，整个人趴在了桌案上，这厮，吓得沁婉忙上前扶她，却没赶上，只得在一旁看着她这样子叹了口气，这才上前扶起了她，边扶她站起来边说道：“这么急做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有什么事叫你连路都走不稳。亏得是在自家宫里，若是在别处非得叫人家笑话不成。”

蕊儿揉着手腕，嘟着嘴，面上多了些尴尬，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沁婉，又埋起了头。沁婉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这小丫头到底不过是及笄之年，做事难免莽撞了些，可却是从小跟了自己的贴心人，沁婉这厢想着，忙收了刚才的狠话，轻轻抬起蕊儿的手腕，轻抚了几下，问道：“怎么样？疼吗？”“嗯，疼......”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身上的孩子气倒是一点没变还和从前一样，不由让人起了几分怜惜。

“碧影！”沁婉对着殿门喊去，只见一个宫女打扮的着青碧色宫装的少女坐上前来，梳了一个双平髻，面容姣好，美若流云，年龄也不过与蕊儿相当。

“公主有何吩咐？”

“去把刘太医前些日子新配的药散给蕊儿敷上。”

“是！”

敷完药后，沁婉忙问道：“说吧，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来告诉我。”

蕊儿笑了笑，忙答道:“奴婢方才来时遇见了贤妃娘娘身边的灵犀姑姑正往尚衣局的方向去，就打听了几句，她说后日穆翎国的国主就要来了，到时皇上要带着皇后和后宫正五品以上的妃嫔，以及公主皇子们一同接见穆翎国国主，姑姑她奉了贤妃娘娘的话，要去尚衣局裁制一身新衣裳。奴婢这心里自然高兴，想来到时公主自然也能穿着新制的衣裳去接见。”

沁婉扑哧一笑，忙点了点蕊儿的鼻尖，笑道：“你这傻丫头，真就是什么事都有你高兴的，呵呵，叫我怎么说你好呢？”

“若是公主不知怎么说好，那便不说就是。”

“就你这丫头爱贫嘴，看我不打烂你的嘴，瞧你以后还敢贫嘴。”言罢，便起身追打起蕊儿来，蕊儿边跑边求饶，也只有在自家宫里，在蕊儿面前沁婉才会有这般的孩子气。

两人正玩得起劲，碧影匆匆来报：“公主殿下，尚衣局的楚司衣来了。”

沁婉赶忙停下，蕊儿取来手绢递给她，沁婉信手拿起手绢擦拭着额头，说道:“快请他进来。”

“是！”

“公主快些坐下喝杯水吧，瞧您玩得这样累，都不知分个轻重了，若是累坏了那该如何是好？蕊儿你也真是的，亏得你打小在公主身边伺候着，如今都不知道心疼公主了。”绿萼边为沁婉斟茶递水，嘴边不停地嘟囔着。她本是个心细的女孩，年龄又比蕊儿她们长几岁，自然也喜欢管管这宫里的人。

“你这是什么话，平时说说咋们这些宫女也就是了，如今还说起公主来了，你......”蕊儿本想与绿萼争辩，却见楚心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宫人，便收了方才的话，退到了沁婉身后。

“奴婢给公主请安了！”

“楚大人快请起。”

“谢公主！”

手中的丝绢拂过薄唇，轻轻地问道：“不知楚大人有何事？”

楚心月笑了笑，指了指宫人手里的衣物，说道：“这衣服和首饰是尚衣局奉旨为公主新做的，以便公主后日所用，衣服按的是公主以往的尺寸裁制的。这浅水红暗花锦缎宫裙用的是新进贡的锦缎，上衣是广袖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用的是妆花缎。这束腰用了淡紫色的蜀锦，还有这蝶戏水仙的披帛用的是素罗纱，上面的图案都是用蚕丝着色绣上的，这绣梅月牙白缎鞋，上面镶上了珠玉宝石，奴婢本想着给公主做身华贵大气的衣裳，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小家碧玉能配得上公主。”

沁婉抿嘴一笑，言道：“还是大人了解我，呵呵。蕊儿把这衣服收好了。”

“是！”

“公主殿下，这些首饰都是奴婢新画的样式做出来的，公主看一下喜不喜欢。”

“呵呵，大人见笑了，我哪里懂得这些，也不过是穿懂的，带懂的罢了。”

“那自然也是懂的。”

沁婉清眸扫过一件件精致的首饰，玉手拂过，言道：“大人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样式也越来越多了，只是我看不明白这些，还是劳烦大人介绍一下吧。”

“哪里是劳烦，这是奴婢该做的。”楚心月福了福身子，接着说道：“这是奴婢为公主做的金海棠珠花步摇，这海棠**是鎏金，海棠花心用了红玛瑙珠子，这步摇是做主体，奴婢还配以步摇折绢丝制鹅黄色宫花，这是垂珠蓝玉耳坠和白玉璎珞圈，这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是在束腰上煞是好看。”

一番介绍后，沁婉笑了笑，对楚心月说道：“大人可真是费心了，在这里谢过大人了。”福了福身子，被楚心月拦了下来，忙说道：“公主这是做什么，这些都是奴婢们的份内事，公主何须行此大礼呢？奴婢受不起啊。”

“大人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感谢大人的，蕊儿！”

“是！这是我们公主给大人，大人收好了。”蕊儿忙递上一个钱袋，楚心月接过钱袋，忙谢过了沁婉，便离开了清秋殿。

一日午后，沁婉突然想起了作画，便欲带着绿萼去百花园的湘绮苑里作画。绿萼虽是宫女，却琴棋书画略略会些，她也算得上是一朵解语花，平日沁婉作画什么的总也喜欢带着她去，倒是把蕊儿扔在宫里，这样一来蕊儿便越发不喜欢绿萼了，总是喜欢找她的茬。

蕊儿这厮不知废了多少口舌也没说动沁婉，沁婉还是让绿萼陪着自己去了百花园......

绿萼本就比蕊儿细心，沁婉只说先去看看原先种的花开了没有，回到湘绮苑时，宣纸已展平用镇纸压好了，就连颜料都已配好，沁婉见状只觉惊讶，便笑着问道：“这次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要画什么的？”

“奴婢见这曼珠沙华开得极好，心想着公主平日里作画若是曼珠沙华开的时候便一定会画。”

沁婉莞尔一笑，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就是要比蕊儿聪明百倍，也心细百倍。”

“公主谬赞，其实有些时候聪明、心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奴婢倒是羡慕蕊儿那般天真无邪，只是奴婢每每想变成那样的时候，心里总是有种力量驱使着。”

“到底不是所有人都一样，各自都有性格那才好。”

话说间，沁婉抬起软毫，蘸了些许朱砂色，画了起来，绿萼也不再言说，只在一旁细细的看着。良久，见洛笙进了百花园，便在沁婉耳畔轻声提醒了几句，沁婉顺势看过去，不想洛笙已步移尽了湘琦苑，脸上满是笑容。

“见过洛笙太子！”绿萼向他福了福身子，他不说话，只做了手势让她起身。

沁婉佯装没见到他，只用心作画，洛笙走到她身边，专心地看她作画，又时不时看在她的侧脸上，她的嘴角依旧勾起一抹完美的弧线，那双丹凤眼透着灵光，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脱俗的仙气，他心里只说：“此生若得此女子为知己，是何等三生有幸。”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沁婉停下笔，满意的笑着说：“这恐怕是我画的所有的花草中最满意的一幅了，请太子殿下点评。”

“原来你是知道我在这的，我瞧你画的甚是投入不愿打搅你，原不知你知道我来了。”

“你这样一个大活人进了园中，我怎能不知呢？呵呵。”沁婉抿嘴一笑，又说道：“你替我瞧瞧这画画的如何，画的不好还劳您替我指教指教。”

“指教不敢说，只算是点评吧。”话说间，洛笙仔细打量起了沁婉的画，沁婉这厮示意让绿萼先回去，绿萼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良久，洛笙开口说道：“这花开得极好却不知落花无意随流水，流水有意恋落花。”深邃的眸子停在了沁婉脸上，沁婉虽明他的意思却也依旧笑着说:“分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怎能说成流水有意，落花无意呢？”“此情此景我只能这么说，这落花不曾知晓这流水的意思。”

心中的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断了，心头一颤，怯怯地别过脸去，低着声音说道：“这花并非落花，此情此景哪里来的流水，分明是......”

“沁婉——”洛笙打断了她的话，走到了她面前，说道：“世间万物皆非无情无意之物，你怎会不知这落花流水是何？如果你愿意，我愿作流水常伴你，可好？”

嘴角依然微笑，只是那双丹凤眼已蓄满晶亮的水，她移步站在了青石台阶上，淡淡的说道：“这流水本是世间最清澈之物，何苦要以落花为伴，白白沾染了俗世的尘埃，我并非落花，自然不解流水的万般情意。”她微微闭上双眸，风扬起细沙打在脸上只觉生疼。

“落花并非无情，你亦当有情，如何不解我情意？自那日初见，我便埋下了情种，我......”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太子殿下，告辞了。”她正欲走，却被洛笙拦下，她望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眼神中多了一份厌倦，洛笙轻轻挑起她的下颚，她欲挣开，却抵不住他。洛笙面上冷冷的，像是一股寒气逼来，他开口了：“本太子险些忘了这次来贵国的目的，相信公主应该不会忘吧，呵呵，我会让公主穿上嫁衣成为穆翎国的太子妃的。”

一句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是啊，连自己都忘了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和亲。

沁婉淡淡的说道：“若是太子选了我做太子妃，我便乖乖披上嫁衣去就是，只是太子得了我的人却得不到我的心，自此以后常伴你的便是一具完完整整的躯壳。”

“你......”

“告辞了。”

“楼沁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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