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娓丝，去取我的桃木脂粉奁来。”我用薄竹片将新制成的水粉挑剔干净，微微侧过身对娓丝说。

“嗯！”娓丝应了声，蹦跳着跑出小阁门去。“小姐今儿的兴致还真不浅呢，不如出门走走？”靛青捧了杯茶给我。

我接过茶碗，垂下眼帘将水面上浮着的几瓣茉莉吹散开，轻抿了一口，抬头看她道：“今儿可不出去了。”

“那可不是，午后夜山公子可要来咱们府上呢。”娓丝那郦鸟般清脆的嗓音便先她一步冲撞进来。

我羞红了两颊，用手抚着垂在胸前的发丝嗔怪道：“就你嘴坏。”

阮夜山，与我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长我两岁。我记得初次与他见面便是在秦府，也是这样的炎夏，他正缠着秦易安下棋。那时他七岁，我五岁。

娓丝吐了吐舌头，对靛青眨了眨眼，把脂粉奁放在我面前的红木桌上。我小心将水粉放入奁中，把它交给靛青：“去存起来。”靛青接了去，放入小柜中。

我伸了个懒腰，问娓丝：“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再过两盏茶的工夫便要吃午饭了，小姐可是等不及想见阮公子了？”娓丝蹲在我面前为我捶腿。我戳了戳她的肩：“我可要生气了。”娓丝掩嘴窃笑，对靛青做了个鬼脸，靛青也在一旁笑个不停。

我起身走到一旁的藤椅上，将**搁在椅上，叫靛青道：“帮我抬过茶来。”靛青将茶端过来放在我旁边的桌上，又说：“说了这会儿子话，怕是茶也凉了，不如我再去帮小姐斟了杯新的来，热乎的，香气也浓些。”我对她挥了挥手道：“不必了，这天儿可热了，正好喝着凉快。”靛青对我微微一笑，拿起一旁的圆扇帮我取凉。

刚抬起茶来喝了一口，便听见哥哥的声音：“我说怎么不见你这个调皮的，原来又跑这儿喝茶躲凉来了。”顿了顿又说，“好香的茉莉味儿，清香入脾。”我搁下茶碗，抬头瞅了瞅他道：“秦易安，你怎么又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了，要是被娘知道了，可又要好好训你不可。”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将右脚脚踝随意搭在左腿上，说道：“我的好妹妹哟，你这样直呼哥哥的名姓就是知礼数的了？”我吐吐舌：“瞧你满头是汗，又出去野了吧？”随即转头对靛青说：“去给哥哥端杯茶来。要昨日爹爹带回来的龙井，用我早上集了的荷叶露水。”靛青点头说是，出去了。

他狡黠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绢子包着的东西对我说：“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我跳下椅去，两三步蹦到他面前，拿起来就拆。

绢子里包着的是一个紫檀木制成的首饰盒，上面雕着一支梅花，青梅绽得盛好。我举到面前轻轻嗅了嗅，上面有紫檀独有的香味。我放下盒子：“雕工真是精细，你上哪得来的？”他嘿嘿一笑：“再过两日不就是你的生辰了嘛？我特地请了东门的木工师傅照着图样给你定制了一个。那位任师傅的手艺在城里可是少有的，多少找他帮忙雕刻的，都被他摇头拒绝。”

我把盒子再拿起来细细摩挲着：“那就奇了，他怎么会轻易给你雕制？”

这时靛青端了茶进来，哥哥接过来狠狠喝了一口道：“可渴死我了。我也纳闷儿呢，我不过与他见过数面，是半句话的交情也不曾有过的，他怎么就答应得那么爽快呢。”

“那你可曾告诉他你是谁呢？”我用绢子再将木盒包好。哥哥说道：“当然没有，就算是说了，也不见得他肯。倒是你平日与我一同出去，怕是他看上了你，才肯为我制盒吧？”

我窘得满脸发红，急急说道：“秦易安！这话可乱说不得，我倒觉着是你在外强势欺人，人家是怕得罪了你这瘟神，才勉强给做的吧？”哥哥抬手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说：“你这张利嘴可是要好好管教管教了，将来要是嫁了人，那可怎么是好。”我嗔怒道：“秦易安，我真要扒了你的皮不可。”我跳到哥哥身上，揪着他的衣襟，狠狠瞪他。

“黛烟！快下来，这可像什么样子？”不知何时，娘端了冰糖百合进来。我撅嘴向他哼了一声，便放开他转身对娓丝她们说道：“娘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她俩低头偷笑，娓丝道：“小姐可是冤枉奴婢了，刚才您在气头上，便是怎么喊您也听不见的。”

“就是，连我都听见了。你说你，比我还年幼三岁，怎么就这样蛮横，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哥哥看靛青扶娘坐下后，便开始数落我的不是。

我唤了靛青：“去，给娘乘了碗茉莉茶来，别忘了要用我早上在荷叶上集了的露水。”“知道，小姐可是好兴致呢，早晨天才朦胧泛白，便拉了我和娓丝带了竹筒去莲池边了，硬是集满了两筒子露水才肯回来呢。”我轻笑道：“就你话多。”

靛青出了门，娘便接着道：“怕是今天阮夜山要来府上，你才这般殷勤吧？”我羞道：“娘，你也取笑我。这夏日里日头可热了，女儿这是特意集了荷叶上的冰露来给您消暑的呢。”“那我可就享福了。可是黛烟啊，你这蛮冲的性子可要收敛着些，多学学玉瑶，都是我带大的，怎么你们脾性就差了这么多呢？”娘怪道。

我摇着头：“要是没了我这般闹腾，你们也不嫌闷得慌。”靛青斟了茶给娘，娘轻抿了一口道：“你瞧瞧都怪我和你爹把你惯得。嗯！好清甜的茉莉茶。”我莞尔一笑便不做声了，低头吃着娘亲端来的冰糖百合。

“娘，玉瑶呢？”哥哥喝着面前的龙井道。

“怕是又躲在书斋里了吧。我倒希望玉瑶能像她姐姐一样活泼些，面色也就没有那么病怏怏的。”娘亲合上碗盖。我“噗嗤”笑出声儿来：“您刚才不是还说希望我学着她呢？怎么现在到希望她多几分像我了？”哥哥也禁不住笑出声来。

娘捋了捋袖子，站起身来：“你这没规矩的，连我的话也顶撞。”我走过去攀上娘的手臂：“您不就宠着我这没规矩的吗？”

哥哥跟随在我们身后，一同走出了我制香休憩的小阁，院里种着的茉莉正随着微风的撩动晃荡着，一阵阵花香扑鼻而来，香气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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