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从清梦回时觉，花向美人头上开。”他看着我，轻声说了句。那眼里似有千军万马，奔驰着从我心上踏过。

我有些害羞，低下头不愿看他。沉默片刻，我缓缓开口问道：“若是你的美人被别人夺了去，那可如何是好？”他一愣，拧紧眉头冷声说道：“那我便将他千刀万剐，定不轻纵了他。”我一笑，伸手遮住了他的嘴：“这话可乱说不得，万一那人是皇上呢？”他抓住我的手：“此话怎讲？”

我原原实实把事情经过给他讲了一遍，他听完紧锁眉头道：“要是皇上要你入宫大可下旨，何故要这样拐弯抹角？”我摇摇头：“那又何必赏赐我那三匹彩锦？”他也摇头，扶住秋千的绳子，低头说道：“那不管是否有意，只能这样做了。”我抬头看他，他缓缓开口：“待你生辰一过，我便上门提亲。你是我阮夜山的人，即便是皇上，也断断不可抢了去。”他声音虽不大，但说得字字坚定。

我伸手环抱住他，将头枕在他的身上，他腰间的玉佩冰冰凉凉，在这夏日的炎热里煞是舒服。“嗯！”我点点头。他用手揉揉我的头发，呵呵笑出声来。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仰起头看着他狡黠的笑。“你不是黛烟嘛？秦家的大小姐。”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被宠溺的笑容所替代。“那就对了，我秦黛烟可不是随便嫁人的。”我放开他，轻轻荡着，伸脚去拨地上散落的**。

“哦？那要怎样呢？你倒是说说看。”他扶住秋千的绳子，轻轻摇着。

我眨眨眼道：“那得八人大轿来抬我，以后只许有我一人，别的姑娘不许多看一眼，而且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不许顶嘴。”

“遵命，我的秦大小姐！”他作势鞠了一礼。

我咯咯笑着，享受这夏日里午后满园的清香。

“烟儿！”他轻声唤我，不知何时腰间的玉佩被他取了下来，“这个你拿着，就当做我们之间的信物。”

我伸手接过，**把它握在手心，那触骨的冰凉好似在提醒我，这些都是真的。

“喂！阮夜山，真不够兄弟！怎么来了也只知道往我这黛烟妹妹这儿跑，都把我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给忘了。”哥哥的声音从院外一直窜了进来。

我一皱眉头，狠狠向他瞪了过去：“秦易安，你怎么总爱不请自来？”

“哟！打扰到二位了？我这不是奉娘之命给你们送些水果糕点吗？”他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拿起盘中的点心就往嘴里送。

“哪能呢？我要讨好你都来不及了，怎么能忘呢？”夜山在一旁笑着。

“那好！和我去下棋，上次输你两局，这次接着来。”哥哥话音刚落，便起身抓着夜山的手腕要离开。夜山也随他向院外走，只回头冲我笑了笑。

我见他们快走出小院了，急的我一跺脚道：“不许走，你们走了，那我怎么办？”

“你呀！就去找玉瑶，好好练练字画！”娘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才不要！我生来就不是那好静的性子。”我撅嘴，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玉佩。

“就是，娘呀，玉瑶那孤冷的性子连我都觉得闷，更别说黛烟了。”哥哥停住脚步，随口插了一句。

“整天嬉皮笑脸，也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是该学学玉瑶。”娘瞥了哥哥一眼，“你也没个当兄长的样子，就和你爹一起惯着她，那玉瑶也是你妹妹呀！”

夜山笑了笑，口气温和道：“伯母，烟儿也不过是活波了些，可琴艺诗赋可丝毫不逊色于玉瑶啊！”他字字温润，说的人心里暖暖的。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们，你们三个呀从小就似那粘一块儿的糖，却偏偏不带上玉瑶。”娘的口气有些宠溺，但也有丝毫责备。

“那是她不愿意与我们同流合污。可不是我们疏离了她，这不是不能污染了您的手上明珠嘛？”哥哥向我招了招手，“我就把这个闹腾的帮你弄走啊！”

我冲他们眨眨眼，三五步跑上去，呵呵笑着。

娘把一盘水晶马蹄糕往我手上一塞：“晚饭前来找我，和你说你生辰的事宜。”说完转身离开了。

我往他们嘴里各塞了一块糕点，自己捡了一块，便将盘子搁在一旁的栏杆上同他们一起离开。

两人本是要下棋的，却被我这样一搅合，没了兴致，只得听我的，一起出了府逛大街。

三个人从南街逛到北街，我挑了些布匹首饰，他们两人却像我的随从般跟我身后。

“诶？你们瞧，这‘迎春楼’可热闹，是酒家吗？”我拽着他们便往“迎春楼”走去，“不如去吃个小菜，歇息歇息。”

两人伸手就捉住我的手臂，哥哥道：“什么酒楼？倒是花天酒地的地方，没看见门口有姑娘揽客吗？”

我仔细一看，门口是有穿着妖艳的姑娘招呼客人，便脱口而出：“这里是妓院？”

“嘿！哪个姑娘家像你这般口无遮拦，快走罢！”夜山和哥哥拉着我便要离开。

“等一下！”我挣脱二人，“长这么大，我可还没逛过妓院，不如今日趁着机会进去看看。”

“呸！秦黛烟，亏你想得出来，真不该带你出来！”哥哥伸手重重拍了拍我的后脑勺。

“就是，这种地方是不欢迎女孩子家的。”夜山也出言阻挠。

我挥一挥手道：“这有何难？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向方才来时路过的一间估衣铺跑去。

“老板！可有现成的男子衣服？”我冲进店里便问。

“姑娘是为谁买的？”老板头也不抬拨得算盘上的算珠劈啪作响。

“就是我！”我用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长柜。

“你？”他抬起头，“不知是有何用？”我掏出一锭银子搁在他面前道：“老板只管做买卖，何故要知道这么多？”

他喜笑颜开接过银子，掂了掂收了起来，拿来了一件浅灰色深衣，衣襟袖口均用银色丝线绣如意流云纹样，又为我找了双同色的鞋。

“这是半月前一位公子当下的，但因质地上好，价钱也贵些，至今也没人买走，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它了。”我打断他的话。随店里的丫头到里屋换了装束，顺便将夜山送的玉佩挂在腰间。

待我再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两人都吓了一跳。我不等他们缓过神儿，便兴冲冲拉着他们进了“迎春楼”。

“你们瞧，那姑娘不错。眉眼清秀，和其他姑娘的打扮可真不一样。”我环视着周围，看见楼上有一姑娘，淡妆细眉，唇色粉白，发间用一支茉莉花的碎白玉细钗绾一小髻，身形纤细，一袭白色衣裙，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还真是诶。”哥哥微微点头。

“三位公子，看上哪个姑娘了？”一旁的老板娘陪着笑脸。

“叫她下来。”我伸手指了指白衣姑娘。

老板娘手拿着绢子向她招了招手：“白莲呐，快下来！”又转身对我们说，“我们这还有不少好姑娘呢，像彩凤啊，翠儿啊，保证招呼的公子们舒舒服服的······”“行了行了，我们看中自然会叫你的。”夜山不耐烦的挥挥手，老板娘便识趣儿退到一旁了。

白莲来到我们身边，端起桌上的酒壶变为夜山倒酒：“先喝一杯吧！”我抬起眼看她，闷闷地将手上的酒杯往桌上一搁，杯底与桌面磕在一起发出“叮”一声响。

哥哥坐在一旁道：“何必生气？这不是还有彩凤、翠儿吗？”我重重踩上他的脚道：“我就看上了白莲了，怎么着？”

“公子可生的俊俏啊！”白莲抬眼瞟过来，“白莲敬公子一杯。”

我尴尬，抬起酒杯仰头饮尽，道：“白莲姑娘的玉钗到别致的很，不知是哪里买的？”

哥哥和夜山坐在一旁憋笑，我不解其中，便也没理会他们的心思。

“你喜欢？”她抬手拨了拨钗上垂下的玉珠。我摇头：“喜欢那个做什么。”她淡淡一笑：“只要是姑娘不都喜欢首饰脂粉吗？”

此话一出，三人皆惊，她继续道：“我看尽来来往往的人，你这点伎俩怎么瞒得住我呢？”

我有些窘迫：“白莲姑娘，看你与这里其他人不一样，怎么会沦落至此？”

“哟，到这儿来的人可都是找姑娘的，可不爱听故事。”她抬手取下了那支碎玉钗放在桌上，慢慢推到我面前。我不解：“这是做什么？”她仍是淡淡一笑：“因为我认得你这身衣服。”“这衣服是······”不等我说完，她便起身离开了。

“诶！白莲！你给我回来。”远处的老板娘看见白莲兀自离开，扯着脖子喊起来，“哎哟！对不起啊三位，这白莲啊就是这么不招人喜欢，她这副死脾气，你们可别放在心上啊！”

“行了行了！”我把钗子收起来，“我们走了。”我站起身便往外走。哥哥往桌上摆了三锭银子便随着夜山一同追上来。

“那支钗质地可不是上佳的。”夜山道。

“我知道，我也不会戴它出门的。”

“我倒是想到了一句诗‘香从清梦回时觉，花向美人头上开’。”哥哥在一旁笑得“不怀好意”。

我狠狠瞪他一眼：“秦易安，你竟然偷听我和夜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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