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犹如所有大事发生之前一般，毫无征兆，韩子在中考最后一堂考试的考场上，在监考老师发下来的志愿单上，面无表情的在“四川建院”这个学校的名字前面画上了勾。

父母不知道这件事，回到家之后韩子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考完了。”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半个月后，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里，韩子的妈妈看着录取通知书上大大地“四川建筑职业技术学院”这个名字后说不出一句话，惊讶的看着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的韩子。

韩子这么做，只是为了二哥不久之前送自己回家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我以后多半也要学建筑，你好好混，到时候我就跟着你混了。”

父母提出开车送韩子去成都，毕竟，德阳离成都也就不到一个小时车程。

韩子拒绝了，说自己一个人去，毕竟，德阳到成都也就不到一个小时车程。

八月三十号，开学的前一天，韩子拖着行李在火车站等着自己的火车，身边只有一个人，还没开学的二哥。

火车进站，韩子不知当时一瞬间怎么想的，转身狠狠拥抱了身边的男人。

“兄弟，好好混。”

“哥，我会想你的。”

那一年，韩子十六岁，二哥十六岁半，一个在破败的小城等着自己的兄弟，一个在繁华的他乡思念着自己的亲人。

在那不算遥远的他乡，繁华的都市，成都。

韩子走进了仿佛被繁华城市遗忘的角落一般的校区。破败，萧条，乱，这是韩子对这个学校第一印象的三个评价，而且，一直到离开也保持着这样的印象。

过去十六年仿佛一张白纸一般的韩子，在这里学会了打架，学会了骂人，学会了抽烟。尚不经世的韩子对这些恶习并不排斥，甚至认为是一种时尚，如同韩流，如同毒品，如同性爱，如同一切以潮流为名的洪水猛兽被年轻人欣然接受那样，韩子欣然接受了这些恶习。

甚至在一天晚上，用手机上了Q，兴奋的向二哥报告了自己的“战绩”。

网络上那只小企鹅的另一端，二哥静静的看完了韩子所有的兴奋，只淡淡说了一句。

“兄弟，我相信你只是拿这些东西来减压，你的心还是十几年前跟我一起去抓鸟时一样干净纯洁。”

韩子愣了愣，微微颤抖的手指按着按键，向二哥发去了一条回复。

“我的灵魂还是干净的。”

第二天，韩子取下了身上的一切装饰品，戒指、项链、耳钉，不再打架，不再骂人，并开始尝试着戒烟。

如同十几年以来一样，韩子不想让二哥对自己失望。

转眼，半年时间过去了，韩子考完了试回了家，跟以往回家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二哥也放假了。

提前一天回家的韩子去了火车站接二哥，在他出站的时候，韩子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过去的二哥，健硕、高大、孔武有力。

而此时韩子所见到的，只是一个被高中生活逼的透不过气的高中生。

虚弱、萎靡、精神不振。

韩子走上前去，拥抱了自己的二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说了句：“今晚去我家吧，希望我的手艺还没退步。”

事实证明，韩子的手艺确实还没退步。三菜一汤，两瓶啤酒被放在了桌上。

二哥看着提上来的啤酒，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没说什么。

桌上，两兄弟说了很多很多，高中的累，建院的乱，绵阳的清净，成都的繁华。

韩子叹了口气，说着：“其实我好羡慕你们这些上高中的人，可以像正常学生一样经历这段地狱一般却又值得回忆的时光，再面临高考，或开心或伤心，然后上一所自己喜欢的大学...”

二哥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杯子一口干了杯里的酒，才开口道：“其实我反而羡慕你，不会这么累。”

“哎...围城啊...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去...”

那一年，韩子马上十七岁，二哥十七岁半，揣着围城的纠结，两人再次踏上了各自的轨迹。

多年之后，韩子与二哥共同的妹妹薇问过韩子：“十七岁到底是花季还是雨季？”

韩子想了想，告诉薇：“雨水充沛的地方，才能有鲜花开放。”

薇想了想，又问道：“那是先有雨水还是先有花种？”

韩子用一种自以为很哲学的口气说出了很傻逼的一句话。

“雨水与花种，同时出现在一片名为静谧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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