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啊！您开开门，我找建新，他在家吗？”

“哎，来了！”建新娘急急忙忙跑到门口打开了门。“是三娃子啊，建新在睡觉呢！快进来！对了，三娃子二婶问你，外面有没有人骂我们家建新。你说这娃干的这事让他大爷都没有了颜面，你瞧这几天连门都不敢出，这可咋办呀！”建新娘这段时间正担心的是儿子打老五的事，全村人都议论着让他们一家人都不敢出门，她更操心的是儿子已经还能不能找上对象，所以一来人就问起这件事来。

“二婶您放心吧！没事，换做我我也揍他一顿！”三娃子瘦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妈的，三娃子来干什么？看我笑话是吗?赶紧滚蛋，免得我看着心烦！”建新睡在炕上闭着眼睛朝屋外大喊。

“哦，是我吵了我们的大英雄了啊，一头倔驴！是赵老五惹了你又不是我，你冲我发什么火啊！”

“不说了，来吧！我这有两瓶酒，咱俩给搞掉得了。”建新在屋里一阵狂笑。之后从炕边的柜子里拿出两瓶酒来，不念书的这一年多来，他跟着这位比他大三岁的三娃子走村串户，找人打架，挖人庄稼，干了不少的坏事。两人称兄道弟，你来我往就成了好兄弟！不过因为前半年三娃子到外地打工，他又打了赵老五两人有一阵子不见了。

“对了，我联系了一个活，也找了咱庄里的几个人，你去不去，去的话我们几个一起走，免得那群老头子一天到晚骂你。”两人喝了几杯酒后，三娃子说。

“是啊，大家也都看到了，那赵老五就是看我们家穷才不同意这事的，这两天我越想越来气，庄里人都向着他们家。怎么着，狗日的赵老五就是个混蛋，还嫌我们家穷，我就打他了，我看谁能把我怎么样！”建新狠狠地喝了一口酒，似乎要将这些天憋在心里的闷气一股脑儿喝下去。山村是一个多么复杂的小社会啊，富人看不起穷人，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头子们只知道对别人家的是品头论足，却不看看自己家里是什么样。然而，流言蜚语毕竟是那么的厉害，让他们一家人抬不起头，甚至还会招来全庄人的嘲讽，或许离开是最好的办法，这样人们会渐渐地忘记这件事。

“算了，别再想了，知道吗！董家寺那边有个搞建筑的小工程队，专门承包外地工程。一年下来每个人也能挣个万把块钱，你要是想去，我们给他们说一声，咱们一起去，不出两年别说两万就是五万都没问题，到时候咱们气气派派的把小艳接到家里。这年代你没有钱别人就是看不起你呀!兄弟，咋样？”三娃子这几年在外打工，赚了些钱，也了解到了不少外面的世界，说话自然要成熟。

“嗯，是个好主意，我去，那他们什么时候走啊”

“前两天外地老板打来电话说有个大活了，需要增加几个人，咱们正好可以去。你小子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远门吧！也该出去闯闯了，这样你就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了。行了，我要走了，过两天我来找你，跟你大好好说说。”三娃子喝完一杯酒，大踏步走出了建新家。

建新伸了伸懒腰，闭上眼睛思考着：这十多年他可真是没有离开过大山啊！在家一年多了，他无所事事，不是喝酒就是打架，从来不考虑别人怎么看他。但和小艳她大的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思考了这么久他才知道，没有钱是什么滋味。此刻，他走出屋子和他娘商量出去打工的事，他娘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头。等他大回来后，他将此事告知了他大，他不要家里的一分钱，只希望他大能同意他离开。出人意料的是他大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还找了几百块钱做路费。

好多天没有见到小艳了，她肯定非常生气，而且她大也不允许她和建新见面。有好几次他都在梦里见到小艳泪流满面的样子，像一朵被暴风雨袭击过的鲜花，**洒的满地都是。小艳不会原谅自己了，他要悄悄地离开，在外面的世界里闯荡，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让所有人都敬重他，支撑起整个家。

第三天一大早，三娃子就来找他，让他收拾东西下午就走。他除了拿被子和几件破旧衣服之外，其他的都没拿。将一包东西扛在肩头出了家门，全家人送他到山沟口。大老远就看到停在那儿的三轮车，上面几乎坐满了人，来到车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包裹放下来，自己也挤了上去。回头却看到涕泣连连的娘，内心一阵的酸楚。离别总是能触动人心灵最深处的脆弱，从此以后他将听不到父亲那近乎**的喊骂了，他也看不到娘一天到晚忙碌的身影了，更看不到和他朝夕相处的大山上的树木、小草和大石了。对这样一个群山中村庄他是又感情的，走吧！如果这样留念这里的一切，他不会有出息的。

三娃子也在车上，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好像在庄里没有穿过，或许是专门留着出门穿的吧。然而，再新的衣服到这样的车上是不会干净的，很快衣服上就全部沾满了灰尘。车开了，满车的人便开始了不停的左右摆动，有时还会异口同声的喊出“颠死了”这样的话。这条路沿着山沟徘徊，一边是溪水一边是悬崖，不是一个坑就是一块石，颠簸在所难免，危险也随处可见。不过，对于车上的这一群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在颠簸声中飞出他们淳朴爽朗的笑声。

最先说话的是一位中年人，庄里人都叫他尕老鼠（当然是平辈人这样称呼的），头发已经花白，黝黑而苍老的脸上一双灰白无光的眼睛，一件淡黄色的中山装上满是污垢，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洗了（可想而知，庄里人吃水都要到山下的泉里面用牲口来驮，更别说洗衣服了）。他穿着一双黑布鞋，鞋面上大部分已经**，可能是上车时不小心踩到泥里了。他说到沿途小麦的长势，这是人们最喜欢最关心的话题了。随后说话的是一位瘦小的老头，头发不长却很乱，像被风吹乱的枯草，一脸花白胡子有一寸多长，直直地插在两颊上，像秋后竖在地里的麦茬。老头接着尕老鼠的话说自己家里的麦子长势不怎么好，可能是因为种的时候太稠了。车上的人就这一话题展开了辩论，其中声音最大的要数一位中年妇女——风莲了，她头上围着灰色头巾，口齿伶俐，惹得满车的人大笑不止。在这笑声中建新也感觉不到刚才的那种酸楚了，有的只是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不久他们来到了乡上，今天来赶集的人很多，整条街乱哄哄的，人们争相购买所需物品。建新和三娃子找到同去打工的人，没想到尕老鼠和风莲也在他们的队伍中，真是意外。这样出门在外可以相互照料着了。一行二十多人坐上了进城的公交车奔向火车站，每个人都很兴奋都很激动，想到过年回家可以带回几千块钱，心里便乐滋滋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纯真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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