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年后，他们一起考入华东中文大学，开始了浪漫的大学生涯。

吴秋菊出落得更加漂亮，惹得素不相识的男同学不停地侧目。星期天早上，宋子明约了吴秋菊，一同去游览市容。他们走出校园，在公共汽车站候车。

“嘀嘀——”一辆橘红色宝马车停下了，车里下来一个身穿棕色夹克衫的青年，轻声问道：“吴秋菊同学，你们到哪去？”

吴秋菊感到很惊讶，想不到在这陌生的都市里，竟还有认识她的人。

穿棕色夹克衫青年看吴秋菊一脸疑惑，便说：“我也是华东中文大学的，叫黄宇文。我们是同学，不要见外。你们要出去转一转吗？”

“是的。”吴秋菊怯生生地回答。

“具体要到什么地方？”

“也没有什么目标，只是想随意走走。”

“那太好了，我也是出来兜风的，我和你们一块走。请上车。”

“这……

“这有什么不好呢？对了，还有你，宋子明同学，你也是来自清水县的吧？”

宋子明吃了一惊，心想这个人能在在短短的时间内记住这么多同学，绝非等闲之辈。

“我们都是从清水县考入华东中文大学的。”宋子明如实回答。

“我知道你是清水县的文科状元，我们交个朋友吧。我黄宇文最崇拜有真才实学的人。”

宋子明又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有心之人。

几句寒暄过后，他们不再拘束，也愿意坐黄宇文的宝马。

吴秋菊从未看过如此豪华的轿车。她坐在柔软的垫子上，顿觉身体矮了一截。车内的装饰高贵典雅，气派非凡，飘散着一种淡淡的令人神清气爽的幽香。她把目光转向车外，浏览马路两旁崭新的大楼和枝叶茂密的梧桐树。

黄宇文性格开朗，谈笑风生，很快就赢得了吴秋菊的好感。他一路开车，一路介绍各处的人文风俗，如同训练有素的导游。吴秋菊看看坐在身边的宋子明，见他双眉紧锁，默默不语，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她希望他能和自己一样兴奋起来，别辜负了黄宇文的热情。

“你真是好记性，好像受过专业训练。”吴秋菊赞赏着。

“我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几乎走遍了它的每一角落。”

“你开的车是你的吗？”

“对。我们家一共三部车，爸爸妈妈合用一辆奔驰，姐姐是克莱斯勒。”

“你们家的钱都是你父亲赚的？”

“父亲是房地产经销商，母亲是全职太太，姐姐开一家广告公司。”

“你为什么要学中文？”

“我从小就迷恋文学，读高中时发表了一部小说，现在正在写电视剧。”

“天啊，你可真是一个幸运者！”

中午，宝马车停在一家欧式风格的餐厅。黄宇文领着他俩来到二楼入座，打开桌上的菜单说：“今天我们是新同学首聚，请允许我尽点地主之宜。”

宋子明摆摆手：“今天是我约吴秋菊出来转的，承蒙你的热情，拉着我们跑了半天，实在不好意思。中午这顿饭理应我请客。”

黄宇文也不争辩，笑着说：“既然宋子明同学执意请客，那我只好等到下一个星期天了。”

宋子明翻着菜单，眼睛在每道菜的价格上盘算着。五十元以上的不敢问津，十元以下的拿不出手，只能在二、三十元中间挑选。他点了四个菜，有鸭舌青椒，糖醋草鱼，铁板牛肉，蘑菇鸡块。他算了一下价格，四道菜总计一百一十五元，再加上一瓶酒，二百元足够了。

“先生，请问喝什么酒？”

宋子明看到餐桌上放着包装精致的红酒，随手拿起一瓶：“就喝它吧。”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拿起酒瓶，用专用工具将它打开，倒进水晶高脚杯，逐一送到他们面前。

宋子明举起酒杯说：“黄宇文同学一见如故，陪着我们转了大半个城市，实在过意不去。这第一杯酒是敬你的，干！”说着一饮而尽。突然，一股浓郁的、辛辣的气息从他的嗓子传到鼻腔，呛得连连咳嗽：

“却是作怪，红酒怎会如此强烈？”

黄宇文递给他一摞餐巾纸，说道：“这是法国人头马V.S.O.P，属白兰地系列。”

“天啊，我怎么要了洋酒，挺贵吧？”宋子明有些不安。他下意识地摸摸钱包，包里放着200元人民币。

“人头马V.S.O.P属世界名酒，久负盛名。它纯正平和，香味浓郁，色泽鲜亮。按储存年代长短不同可分成几种，其中储存时间最短的‘上等陈酿’也在6年以上，而在酒窖里度过50年漫长岁月的‘路易十三’则被视为人头马中的极品。我们现在喝的这瓶储存期在十年以上，每瓶1200元。”

宋子明吸了一口冷气。他想起父亲在外面顶风冒雨的劳作，一个月的收入却买不了一瓶洋酒，不由的悲从心来。他满脸涨红，嗫嚅着：“可是，我，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酒钱我来付，你放心好了。”黄宇文给宋子明斟上酒：“这一杯我回敬，吴秋菊陪同，干！”

吴秋菊有了刚才宋子明的教训，不敢一饮而尽。她轻轻地抿了一口，感到酒味丰富细致，清淡芬芳，醇和圆润，混有紫罗兰、杏、桃、甘草等醉人的香味。她看着色如琥珀的酒杯，问黄宇文：“它的商标如何叫人头马？多么离奇古怪的名字？”

“人头马V.S.O.P由雷米?马丹公司生产，总部在法国夏朗德省科涅克地区，有270多年历史。他们选择神话故事中的半人马作为商标徽章，代表公司的价值理念：热情、大方、追求。”

“看来你对它挺有研究，经常喝吗？”

“很少喝，或者说根本不喝。”

“你也嫌它贵？”

“那倒不是。只是母亲管的太严，不允许我喝白兰地之类的烈性酒。”

吴秋菊兴致很高，频频举杯。今天是她大学生活中的第一个星期日，感到很浪漫，很惊奇，也很刺激。她生平第一次坐上了高档轿车，第一次进入高档饭店，第一次喝上了世界名酒人头马。她渴望这种情景能得以延续。可是宋子明则不同。他言语越来越少，神情越来越淡漠，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让她有些扫兴。

吴秋菊不禁产生了疑问。“他怎么了？难道是由于付不起酒钱而使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那又何必呢！”

黄宇文似乎也发现了宋子明的不悦。他很客气，说道：“对不起，我去打个电话。”

房间里少了黄宇文，越发沉寂了。吴秋菊想让宋子明活跃起来，东拉西扯地调动他的兴趣，却收效不大。幸亏黄宇文很快就回来了，酒桌上又有了新的活力。

吴秋菊放下酒杯，看着黄宇文：“今天让你破费了，我们撤吧。”

“好的。”黄宇文对宋子明说：“刚才我已经埋单了，如果你过意不去，下次一定让你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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