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插话道:“我不是朱宝成,他是我四哥,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尹丽笑着致歉:“老朱是你四哥啊?对不起,我失礼了。”
黑汉子毫不在意,嘿嘿一笑,说道:“没事儿,四哥识文断字,但却不务正业,年轻的时候读过不少古书,给人测字算命推八卦,文革的时候差点被整死,被县革委会当成宣扬封建迷信的典型抓了很多次,但不悔改,把屋里弄得和庙一样,韩集有个四姑娘挺喜欢他,但最终没有结果,他索性一个人过。——哎,你找他干什么,是家里有什么事吧?”
我微笑着说道:“大哥,你四哥算得准不准啊?我还真有点事儿想问问。”
尹丽笑着附和:“听说老朱很神通,信他的人挺多。我也是韩集的,听说四姑娘最后死了,不知道对不对?”
店老板低着头忙着手里的活,嗯了一声,说道:“死了,你想想看,那个年代一个姑娘家对一个神汉如此痴情,四哥又被打的那么惨,能有什么好结果?”
尹丽有些伤神,很多女人都这样,谈到别人的爱情悲剧,尽管与自己毫无关系,也会产生淡淡的哀愁,她说道:“听说四姑娘最后去监狱中探望他去了,有没有这回事?”
店老板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是监狱,是韩集的一个四合院,四哥当时被造反派关在了那里,四姑娘找到了地方,却没有见到人,他死活不见人家。天下着大雨,四姑娘带着一大包东西,拍着大门,大哭大闹,骂四哥狼心狗肺,但四哥还是没有见她。”
我插嘴道:“估计他是不愿意连累那姑娘。”
“虽说不是?四哥也这样说。四姑娘回去后就病了,高烧四十度,昏昏沉沉的,嘴里还叫骂四哥,最后病死了。”
尹丽沉默不语,我感到尹丽与这个四姑娘有点什么关系,又感到自己太多疑,两人都是韩集的,天下的事儿哪有那么巧?黑汉子说道:“这事儿怎么说呢?信他的,把他当成神仙,不信他的人,说他就是个骗子,嘿嘿。但我觉得,四哥还是有两下子,不说别的,方圆四十里地,择日子看风水还是离不开他。”
我刚要接着问,尹丽做了个手势打断了我,让我听人家说话,我隐约感到,这可能是尹丽提前安排好的,看来张小田说的没错,这家餐馆真的和朱宝成关系很深,尹丽的周到和善解人意确实让人钦佩,只有她才会如此用苦良心,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尹丽,有燕赵慷慨豪侠之风,杀伐决断极其果敢,绝非那些柔媚的女流之辈可以媲美。人们常说,中国的美,既有杏花春雨江南,也有骏马秋风冀北,如我辈之类的穷酸,在她面前也是望尘莫及的,这么多年来,她在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特殊背景的情况下,能在官场广结善缘,除了能力出众外,与她这种豪爽和大气也很有关系。
店老板极为健谈,给自己冲了一杯茶后,端着茶杯走出柜台,坐在我们旁边的桌子前开始长谈。他说:我们邻村有个孩子,姓王,掉到村边的河里了,不会游泳,好不容易被人才救了上来,原以为捡回条命了,谁知道那孩子竟然一病不起,昏昏沉沉地和傻子差不多,家里人也带他到处寻医问药,跑到盐山、沧州做了全身检查,就是查不出毛病来,实在没办法,只好带回家养着,折腾了个把月,孩子是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后来,几乎不下床,整天闭着眼睛不吃不喝,父母哭成了泪人,又不忍心放弃,孩子的姥爷是我们街坊,知道朱老四的威名,提醒女儿找四哥瞧瞧,他们开始也不信邪,你想想看,到了沧州,那么大的医院,还有先进的设备,那么多高级大夫都没有办法,一个乡村的阴阳先生又能怎样,但孩子的姥爷说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跟四哥提了一下,那天晚上,四哥二话没说就过来了,他瞅了那孩子几分钟,说道:魂掉在河里了,到哪儿看都没有用,带我到他落水的地方去,他的父母如梦大醒,神仙一样把他请到了河边,四哥当时让孩子的母亲跪在河边,烧了纸钱,他自己拿出两张画好的符,把一张折成小纸船的模样,系上红线,点了一只小蜡烛,另一张折成长方形,做成帆,上面还写了孩子的名字,再把小纸船放到河里,说来奇怪,那小船在水中居然动了起来,自动向河的中心行驶,四哥让孩子的母亲喊孩子的名字,围着小河转,几分钟后,蜡烛灭了,四叔把纸船拉了上课,取出里面的符给孩子的父母,让他们回家后,在家门口烧了,把烧成的灰用水冲一下,给孩子喝,并提醒他们,孩子喝水的时候,父母必须跪着,而且一定要面对北方,还不能听见黑狗的叫声,父母照办了,那孩子半天过后就活蹦乱跳了!
黑汉子是讲故事的好手,讲得栩栩如生,加上自己的一些手势,不光是我,尹丽也听得入迷了。她尽管是土生土长的盐山人,对县城的每条街道都了如指掌,但因为分属不同的生活圈子,对老朱还真的不是非常了解。吃完饭后,自然是尹丽付账,临出门的时候,店老板站起来准备找零,尹丽摆摆手,意思是不用了,黑大汉笑眯眯一连说了几声谢谢,并点头哈腰把我们送到门口,并耐心给我们指点朱老四的住处。
走出渤海饺子馆后,尹丽一直很沉默,似乎依然沉浸在刚才那个故事中,我说道:“怎么啦?难道你认识四姑娘?”
她看了我一眼,神情极为淡薄:“我帮你查查当年的资料吧,说不定你用得上。”
我说:“不麻烦了,他也是随意一说,未必就是真的。”
尹丽似乎很坚决:“不麻烦,你不来,我也会查的,我毕竟在政府,能看到很多当年的档案,查一下也不费事。”
这一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一阵欣喜,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尹丽一直很沉默,一路走过也不多话,我和她搭讪,也不理我,走到县委十字路口,她才表现出歉意的神色。说道:“不好意思,丁一,我刚才失礼了,给你道歉。”
我笑了一下,说道:“你和我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
尹丽说:“刚才那个老板,是朱宝成的堂弟,朱家在我们这边有些名气,是个大家族,出了企业家,也出了练把式的,他一个侄儿学过劈挂拳。”这点出乎我的意料,在沧州,一般人称武术为“把式”,传习场所也被称为“把式房”,也有人叫“把式场”,我曾经看过一些武术家的资料,劈挂拳确实源于沧州盐山。
这有个典故,乾隆四十年,一位姓韩的云游道人,留在了盐山大左村的一个古庙中,大左村有个叫左宝梅的人,喜好练把式,两人相见恨晚。谈到高兴处,自然以武会友,没想到这个韩道人是世外高人,左宝梅施了浑身的解数还是打不过,磕头拜师,后来两人成为至交,韩道人向他道出了自己的身世,原来韩道人是福建少林寺的和尚,因为反清复明,被清廷追杀,后来化装成道士,来到了盐山大左村。韩道人下落不明,这个左宝梅,经过十余年苦练,最终成为通背劈挂拳的始祖,人称“左八爷”,成为中国武术史上划时代的人物,到了清同治年间,盐山县有个叫肖化成的人,青出于蓝,成为通背劈挂拳的第四代宗师,此后盐山县再没有著名的把式家,朱家什么时候成为劈挂拳的传人,史书确实没有记载。果真如此,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走阴”奇人一定是位武林高手,究竟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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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阴间的来龙去脉』
1998年,我们家忽然出现了重大的变故,大哥因为高血~去世,父亲经~了老年丧子的沉~打~后,变得更加沉默寡。一年后,父亲也在悲~中黯然离世,留~了我年迈的~亲和我,~亲的坚~出乎我的意料,但很多次,我从梦中醒来,总听到~亲对着空~~的房~,和父亲呐呐自语,总责怪父亲、大哥为什么不托梦给她?她念叨着,不知道父亲和大哥在那边究竟过的怎么样,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孝顺,怎么~颜欢笑,都无法安慰老人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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