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回家一趟可不容易，吴月娥像防贼的一样防着他，她虽不能搜身，但眼睛在他脸上搜索着，侦查他的动机，即使他已经离开县城走在路上，她的意识还在搜索着他目的，他的一举一动好像都滴了她一鼻子醋，或者说打破了她的醋坛子，她在家发一通无名的火。到家里，林妈也不待见他，他好像也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渐渐的，他也不想趟这样的浑水，回家的次数慢慢少下来。

桃花也一来一来适应了农活，看着自己播下的种子发了芽，长出真叶，一天天长高，它们是有生命的，好像也是有感情的，一阵风吹过，她们齐刷刷地弯下腰低下头，像学生在喊老师好一样，她心里美滋滋的，这是怎样的礼遇，她很受用。于是，她想天天看看她们，现在形成了一种习惯，没事就望田里跑。

田里，绿油油的庄稼，就像绿色的地毯，漫无边际地铺开。露水打湿的早晨，它们又像带着玉冠，煞是妩媚。野花也恣意的开着，好像欢迎着她这个新式的或者是新加入的农民，她弯腰采下一朵，小小的花，色彩鲜艳，**精巧，就像大自然精心设计的送给春天的首饰，让人们羡慕，令人神往；嗅一嗅，那花朵有着淡淡的清香，比城里女孩身上的脂粉香更深入人心。她太爱这天地，太爱这花草，走在天地间，穿行花草旁，她忘记了一切，失学、劳碌、家丑、负担都不在她心里，就像白天来临，那些讨厌的蝙蝠一个个隐匿、消失。她采了一束又一束，直至抱满一怀。她微微有汗，一抬眼，就到河边了。她走向河边，清澈的河水，就像光滑的镜面，映照着蓝天白云，柳枝杨絮，就像万千女人都在镜边梳妆打扮，梳出她们的精彩。她蹲下，想掬一把水洗一下脸，这时她看到水中的自己，清晰的脸映在水里，若有若无，她像一个谜，越是这样她越想看清她，而微风好像就要给她开玩笑，倒影刚刚成形，忽而又把她吹散了。她用水潦一下脸，凉爽的感觉直达心扉。

她用力一蹬，想站起来。脚麻了，**的泥又滑，她噗嗤滑向水里，忘了疼痛，惊吓中她大喊：救命！救命呀！有人吗？救命！

旷野里传来救命的声音，似有若无，刘壮直起腰，静静地听，就是救命的声音，好像就在河边。他扔掉手中的薅草，拔腿飞向河边。他一眼就看到河边陷进一个女子，飞跑速度加快。他顾不得脱掉鞋子和衣服，跳下水里。可河水只有大腿深，桃花还在拼命地喊，他想笑，女孩就是一惊一乍，胆小娇气，这么浅的河水能要她的命？桃花好像听到有人跑来，有人跳下河，怎么就不见援手？她睁开眼睛，看到刘壮就在自己眼前。四目相对，刘壮看到的是滑稽，桃花看到的是救星，可这救星还笑嘻嘻，不救她一把。她生气了，说声看啥看，拉我一把。他没有拉她，给她发出指令：翻过身来，手支撑地，脚下踩实，你试试自己就起来了。桃花小心想着他的指令，小心翼翼翻转身体，脚手并用，终于站了起来。

他们两走上岸边，桃花湿漉漉的，衣服唰唰向下滴水，刘壮**湿鞋，扁起裤腿，看到桃花还傻站着，说道：还不回家换衣服？小心感冒！

桃花说：“我不回家，我回家会挨吵。”

刘壮说：“穿湿衣服怎么行呢？”

桃花说：“我拧拧水，一会就干了。”

刘壮说：“好好，我走，你拧水。”

刘壮拎着湿鞋，慢慢走远了。等到刘壮消失在桃花视线之外，桃花脱掉一身衣服，小心在水里摆了摆，在岸上把它们拧干，又使劲甩了几甩，搭在小树上晒，又向四处瞅瞅，确认没有人，她才把内衣也脱了，洗一洗，尽最大努力，拧去水分，又迅速穿在身上，她只能用体温来焐干了。都晌午错了，她才悻悻回家。

刘壮是桃花邻居，和她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家都是一窝男娃，家里比较穷，母亲照顾不过来，一个个都脏兮兮的。刘壮是老大，上学也还聪明，但迫于家庭的负担和农活的繁重，他还是忍疼割爱下学了。那天，他在田间除草，有幸看到一场滑稽。

后来他们交往多了，熟络了，彼此说起这件事，刘壮把它当作一场滑稽，桃花骂他：“没良心，幸灾乐祸，人家都掉水里了，都吓得要命，自始至终那个没良心的都没有伸手拉一把，还笑，还能笑出来？”

刘壮想起来就笑，但总是辩解：“我的良心并不坏，听到救命就跑来，看到你落水，鞋子都不脱就跳入水中，没有动那个女孩一手指头，就把她救起，没有乘机揩油，救人后很快就离开，是想给某人留足个人空间，避免某人难堪，那个男孩哪个表现不好？这就难怪那个女孩为什么就爱上了男孩，男孩是英雄，自古美女爱英雄，何况是救美的英雄？”

桃花说：“臭美，谁爱上你？你英雄？没听说过。”顿一顿，她又问道，“那天你真的走开了吧？”

他被问愣了，想一想突然开起了玩笑：“我当时走开是走开了，可我一会又回来了。”

这一句，把桃花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没命打他，他攥着她手，她挣扎不掉，气得要哭。他看她真恼了，赶紧说，那是跟她开玩笑的，谁回来谁是流氓。

当时他真的走开了，可他的心思没有走开，无数次描摹她脱去衣服是什么样子：一身雪白，就像出水的鱼，在阳光下鳞片闪闪发光，高挑渐丰的身体，质感细腻，富有弹性，隆起的凹陷的都那么神秘，女神都会嫉妒。他竭尽全力去想，可是这些形象就是不能定格，就像水中的倒影，若有若无，恼人又诱人，接下来他也没有心思干活，也晌午错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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