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想长大

篱笆条编织而成围成的院墙、配合着青砖绿瓦，大门是那种暗褐色实木制的、门口一颗大柳树，据墩子的爷爷说，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而我和墩子就是在这颗树底下从小玩到大的。

墩子，就是我的发小，人如其名，长得给人的感觉就是敦厚老实。但我却经常打笑他说他长大后绝对是一“汉奸”的好材料。谁知墩子却一本正经的说，那是人们不懂审时度势、假如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或许我不会拒绝这个行业。

墩子的童年是不幸的，他不像同龄孩子般那样天真、也没有真正享受过父爱的呵护。他总是沉稳的在那静静的思考。在墩子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爸爸莫名其妙地离开家了；从此没有音信，像是凭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芙蓉记得，爸爸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妈妈每天以泪洗面；家里来来去去许多债主，他们都只有一张嘴脸，就是要钱。每当墩子问起爸爸来，妈妈总是摸着墩子的头唉声叹气、眼里瞬间布满泪珠。为此，墩子在心里发誓一定要为母亲争口气。

房子被法院查封了，银行里再也没有存款，妈妈开始到县城里摆摆地摊赚钱养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在庞大的压力下，妈妈的头发不停地掉，墩子常常在打扫的时候，扫出一团又一团妈妈的落发；墩子害怕极了，她多么害怕爸爸不见了，妈妈又离开她。就是这个梦魇，逼迫着墩子长大；农村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在她的小小心灵里，爸爸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抛弃了自己和妈妈，让他们背负沉重的生活负担。甚至一些孩子经常背后说他野种。这些墩子都记在心里，狠狠地记着。

几年后，奶奶去世，这个慈祥的老人也离开了墩子，使得墩子内心里更加的渴望亲情。在奶奶的葬礼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戴着墨镜，站在送葬的队伍里，臂膀上还戴着重孝；尽管在墩子小时候的印象里爸爸这个词离他很遥远，但是墩子还是一下子就感觉到，那是他的爸爸，那个生她而不养她的父亲。他拉着妈妈的手，离开了奶奶的葬礼。他们母子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墩子不要这个男人再介入他们的家庭。尽管墩子内心多么的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毅然的选择了逃离这个男人。但是，葬礼的后几天，爸爸在村里叔叔伯伯的带领下踏进了墩子家的大门。那是一个窒闷难耐的秋天，墩子放学回家，注意到家门口多了几双男人的皮鞋。早熟的墩子猜到，是爸爸来了，他站在门外，看着那些男人们的鞋子。

因为爸爸的缘故，他很羡慕那些个玩伴、因为他们都有爸爸妈妈，都是幸福的，而自己却没有爸爸，幸福离自己却是如此的遥远。当她看着那些皮鞋，却又升起一股奇异的调皮。他挑了一双最像爸爸的鞋子，偷偷地将自己的脚套进鞋子里。鞋子闷闷的，热热的，有一种腥臭味低徊不去。墩子小小的脚套在爸爸大大的鞋子里，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感受到一点点爸爸的温暖，终于知道了有爸爸的温暖了。

但是，墩子并没有走进家门，她背着书包，到附近的田地里去散心，在秋老虎的肆虐下，芙蓉心中也涌起一把怨火。她想起这些年来他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日子：亲戚远离她们，深怕被借钱；邻居逼着她们搬家，深怕那些债主闹事。这些苦难，这些折磨，都是因为爸爸当年的不告而别。他恨爸爸，他恨他当年丢下他跟妈妈，没说什么就离去；他恨他没有尽到做爸爸的责任，现在又回头来找他们母子。

墩子多么渴望有一个爸爸，但是，他不要这个离开他们的男人。

回家以后，妈妈说爸爸回来了。她说爸爸当年是因为生意失败，不想拖累她们母子，才悄悄离开的；这些年爸爸在省城做生意，赚了些钱，还清债务，才敢再跟她们联络。妈妈说，爸爸虽然在省城有了别的家庭，但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不是!他不是我爸爸!我没有爸爸!”墩子生气地说道，“如果不是奶奶死了，他一辈子也不会理我们的!不是吗?”这是第一次，墩子跟妈妈顶嘴。平时墩子因为家庭的缘故，他对妈妈很孝顺，这次为了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他跟妈妈顶嘴了...

他不知道妈妈怎么了，过去受过的苦，吃过的亏，都忘了吗?那些妈妈流过的泪，落过的发，都没发生过吗?墩子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平和地接受了一切，难道妈妈没有委屈，没有埋怨？墩子清楚的记得。人们背后指指点点的说他是野种的时候，妈妈摸着自己的头在那哭泣，难道这些全部都摸清了吗？

后来，他的爸爸偶尔从省城回到这个宁静的**村，到墩子家坐坐。只是，墩子总离爸爸远远的，不说话，不打招呼，当他是一种无形的存在。爸爸送他的礼物，他就堆在客厅，拆也不拆，看也不看。朋友来家里，她就要朋友自己挑，自己拿。这些妈妈都看在眼里，妈妈也知道墩子心里的怨恨，这是一种无形伤痛。妈妈对于墩子的恨意，也没法子。她告诉墩子，爸爸从小就疼他，现在看到他这样，会很伤心的。

“那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别人背后说我是野种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当年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无依无靠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墩子质问着。

墩子恨爸爸，却又常觉得，自己是为了爸爸而活。

墩子从小功课就很优异，他知道，爸爸离开了，妈妈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所以墩子很拼命的学习。她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出人头地；他知道，惟有出人头地，才能让爸爸注意到他的表现，才能让他四处都可以看见他，才能让他再也无法忽略他，更加让他为拥有一个儿子而自豪。墩子要爸爸知道，他曾放弃过的孩子是那么优秀，那么的无可取代。

一天墩子放学回到家，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件包装很精致的礼品盒，他感觉，这个盒子和爸爸有关系。这时妈妈走过来告诉他，这时爸爸送的。从前，爸爸送的那些礼物都被他送给朋友了，但是今天，他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拆开这个礼物，他想知道，爸爸会送他什么?谜底揭晓了。纸盒里一股清凉的香草气息袭上墩子的脸，透着一阵沁甜。那是一客黄澄澄的香苹冰淇淋，是墩子最爱吃的口味。平时只能在城里见到却没钱买的那种冰淇淋...

墩子此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的爱爸爸，这么的渴望爸爸回到这个家，可是一想到爸爸做的那些事，墩子犹豫了。但是却明白，原来爸爸也是爱他的。渴望多年的父爱，终于感受到了，这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墩子也在想，爸爸是否会为当年做的那些事而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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