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个月以后，父亲开始忙于只属于他的生意。

他整日里开着小车，东奔西跑。

为了打通各种关系，应付各种开销，他向母亲要钱的次数是越来越多，而且数目也是越来越大。或者父亲也是很传统的男人，他从来没有什么私房钱，身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张零花。他说，母亲是管家婆，他是长工兼奴隶。所以要办事业，身上又没有钱，只能伸手向母亲要。

或者，开店是小事，搞关系，办相关的手续，那才是真正的大投入，这点父亲先前一定是有过考虑了，但却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繁琐的事儿，而且与他意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日子是一天天的过去，但是店铺是不能等的，各种事情都需要钱来开支。于是父亲一边去相关部门打点关系，以求能快速办好相关的证件。一边便先让店铺着手经营，因为不营业，那就是等着亏损啊。

几番周折，终于云散见蓝天，父亲总算是长嘘了一口气。

父亲是正儿八经很老实的生意人，或者这也是他致命的弱点。

或者父亲也真的是很善于经营，他的生意逐渐红红火火起来。

那个时候，父亲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带着我们全家，去他一手经营的餐馆吃饭。

他会像对待高级顾客一样，用心地为母亲介绍那些菜名，还有那些菜式。

不久后，父亲终于退出他在原来那家菜馆的股份，全力经营他自己的餐厅。

我想这件事情父亲一定是经得母亲的同意才最终做出的决定。

那边是他多年来合作的伙伴，而这边，他要发展自己的事业，开销太多，资金不足，他也是万不得已。在银行中，父亲还贷款了一大笔钱。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那个夜晚结束了我的童年！

那晚，母亲正在厨房洗刷，妹妹在玩着七巧板，我在大厅里写着作业。

突然，母亲的手机响了，手机上面显示着父亲的号码。

我拿起手机，喊道：“妈妈，爸爸来电话啦！”

母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接了电话。

“老公！”

“……”

“啊！”

“……”

“啊！”

“……”

“怎么会这样？”

“……”

“我马上过来！”

“……”

母亲的电话“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连手机都没有捡，便跑去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提着包，急匆匆准备外出。

她对我说：“爸爸有点事情，妈妈现在要赶快过去，你明天先不去学校，等妈妈回来！”

然后她捡起手机，并给了我一百元钱，“如果明天妈妈回来得很晚，你们饿了就去外面买饭吃……”

母亲打开门，回头对我说：“在家好好地呆着，要听话，好好地照顾妹妹……”

那晚，我没有睡，没有母亲在身边，我突然间莫名地害怕起来。

妹妹玩得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还傻呼呼地问我：“哥哥，妈妈怎么不见了，你去把妈妈给找回来！”

我说：“妈妈去爸爸那里了，她明天就回来，你先睡觉吧！”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走得那么急，我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或者我从来就不曾想到，最后竟然是那样的结果！

第二天早晨，一大早妹妹就嚷着要去上学，我就说昨天晚上老师打电话过来，学校放假，不用上学了。

妹妹问我，怎么她就不知道。我就回答她说，昨天晚上是你睡了之后老师才打电话过来。

——这或者是我平生瞎编的第一个带有目的性的谎言！

也就从那以后，我发现我其实最善长的就是撒谎——至于后来，我到底撒过多少次谎言，乱编过多少个乱七八糟的故事，我就再也记不清了！

后来妹妹又嚷着要吃早餐，吃饭，吃零食之类的，我全部用钱给搞定！

我发现，钱确实是个好东西，如果没有钱买吃的，我要怎么样去应付妹妹的那一张嘴？

就算是有米有菜我也不会做，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煮过饭！

就这样，我和妹妹在家里呆了一天，除了带着妹妹去吃了两顿饭，去超市买了一些零食，就哪也没有去了。

已经是很晚了，母亲还是没有回来。妹妹终于支持不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在想：“要是妈妈今天晚上也不回来，那我明天要不要去上学，如果我去上学了，那妹妹怎么办？要不我先把妹妹放到幼儿园，我再去学校？可是这样也不行，因为幼儿园放学比我们早，要是没有人去接她，我家小公主一定会大哭大闹，那到时谁也耐何不了！”

“可是，如果明天我再不去上学，老师会不会说我，同学会不会说我？到时候他们会怎么样看我，我要怎么样和他们解释呢？”

想着，想着，我便也一头栽倒在妹妹的身边。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突然间感觉到身边有人。

朦胧中惊醒，原来是母亲。

母亲抚mo着我的头发，她衣裳不整，头发有点凌乱，两只眼睛红红的，仿佛是刚刚痛哭过，我明显看得出，她的脸上还有被泪水洗过的痕。

母亲问我：“吃饭了没有？”

我说：“吃了。妈妈，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妈妈是刚刚回来的，妹妹呢，她有没有吃饭？”

“妹妹也吃了，还买了很多零食，我们都吃得很饱。”

“嗯，那就好，乖了，你做得很好！”

“妈妈，爸爸到底出什么事情啦？要是你今天晚上不回来，我就不知道明天要不要去学校上学了……”

“爸爸一点事情都没有，他的生意做得可好呢，只是他以后不会常回来了，要一年后才回来看你。他要你好好地读书，有空还要多照顾妹妹，妈妈也要去爸爸的店里帮忙，但是晚上会回来的……”

后来妈妈教我煮饭，我也很快学会煮鸡蛋，下面条。因为这个很简单，我以前特别喜欢吃妈妈煮的鸡蛋面。但这个切切实实地害了我，因为我足足吃了三四个月的面条，以至后来我一看到面条就感觉到很呕心，我宁愿挨饿也不愿意吃面条。

后来妈妈又和幼儿园的老师说好，要他们看管妹妹到五点半，然后我一放学就去接妹妹回家。

母亲确定我足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以后，她便对我和妹妹说，她要去爸爸那边工作了，可能晚上要很晚才能回来，要我们自己好好地照顾自己。然后她给我和妹妹一人配了一串钥匙，那年妹妹五岁。

此后，母亲真的如同她对我们所说的一样，早出晚归，我也总是很早就起来，然后送妹妹去上学，然后我再去学校。放学回家后，就自己煮面条，和妹妹一起吃。

好几次，我很晚才睡，见到母亲回来，她很累很累，几乎是倒头便睡。但不管母亲有多累，我的家里还是很整齐。

很多次半夜醒来，我还能听到母亲在洗衣服、洗碗的声音。后来为了让母亲多一点时间休息，我就自己整理家务，还教会了我家小公主煮面条。

再后来，我也便慢慢地习惯了母亲的早出晚归，母亲再也没有时间过问我的作业，但我的成绩仍然名列前茅。

自那以后我也没见到过我的父亲，更不知道父亲的生意到底忙成了什么模样，母亲已经很少有时间照顾这个家了，我也仿佛很自由，在家里实在呆得无聊，就让妹妹一个人呆在家里，我和同学去街上玩……

一年以后，按照母亲所说，爸爸应该是要回来了，可是还是不见爸爸回来。

妹妹也不知道问过我多少次，爸爸呢，爸爸到底去哪里了，爸爸是不是丢了？

好几次，妹妹总是很委屈地说，同学们都有漂亮的衣服穿，可是我没有啊，妈妈也不带我去买！哥哥，你要妈妈帮我去买。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确实好久母亲没有给过我钱了，以前妈妈带我去街上买衣服的时候，总是一百地给，而现在，两天才给我们十块钱吃饭。

她总是把钱放在我书包的内袋里。最多的时候，也都没有超过二十块，而且还都是些零票，不是整钱，买菜还合适，但要去买点别的东西，那真的很难为情。

我一顿胡思乱想！

难道——

我们家变穷啦，爸爸是老板呢，妈妈也那么努力地在帮爸爸的忙，这是不可能啊？

妈妈怎么这么小气，她怎么变得这么快，不管我们？

为什么爸爸不回来，放假不回来，过年也没有回来？

是不是爸爸不要我们啦，爸妈离婚啦……

如果爸爸真的不要我们了，那我们怎么办？

……

那晚我守了很久很久，等着母亲回来，终于等到她回来了。

我问母亲：“妈妈，爸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要去爸爸的餐厅里吃饭？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妈妈，你快点告诉我！我和妹妹好久好没有买过衣服了。妈妈，爸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母亲被我问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但我明显得看到，母亲老了。我心中的母亲，她是一个年轻漂亮温柔贤惠的川妹子。然而今天的她脸上失去了光泽，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鱼尾纹！

母亲咬咬牙，便**抱着我，我的脸被母亲一滴滴地眼泪清洗着！

我终于忍不住哭泣，因为我知道，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是从来就没有哭过。母亲的眼泪告诉我，爸爸出事了……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受苦受委屈了。你很懂事，妈妈很高兴！妈妈答应你，爸爸明年一定会回来，我会带着你和妹妹一起去接爸爸回来。但是你要答应妈妈，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好好地照顾妹妹，而且你还要好好地读书，要取得最好的成绩，答应妈妈，好吗？……”

自那晚以后，我再次变了一个人。我开始自己学着做饭，再也不出去闲玩了。因为我知道，母亲的眼泪告诉了我一个关于父亲的坏消息。我答应过母亲，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妹妹，还且还要好好地读书。

很快我就上了六年级，妹妹已经上幼儿园大班了。

那天下午，我照例去接妹妹放学，又带着她去市场买了菜，开门的时候，我发现母亲在家，她正在家里整理东西，阳台上，凉一大堆衣服，还有被子。妹妹看见母亲，便扑倒在她的怀里，撒起娇来。

那天晚上，母亲做饭，她仿佛很开心，脸上也隐去了一些往日的疲惫。

好久好久没有吃到母亲做的饭了，我和妹妹很高兴，几乎是抢着吃，母亲看着我们两个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在一旁笑，但是她却吃得很少！

母亲说，明天我们一起去接爸爸回来！我和妹妹几乎是高兴地跳了起来。

我不知道妹妹是否也和我一样，因为她毕竟还小。

但是这一天，我确实等了太久……

第二天早晨，我们早早地吃过早饭，母亲便带着我们兄妹赶上了汽车。

我问母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母亲说：“我们去火车站！”

妹妹说：“妈妈，我们去那里干嘛啊，我不去，我要去爸爸的餐馆吃海鲜！”

母亲说：“佳佳乖，等接到爸爸，我们再去吃海鲜，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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