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狠狠蹬着,唐南整个身体活像是一个发动机,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夏禾仿佛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里透发出一丝温热。
等到接近那一片熟悉的危楼区时,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飞快的转过头去,注视着前方。
“快到了,你家就在这里吗?”
他的声音很轻,让人不觉得突兀。
“我.....”
夏禾的话噎在了嗓子眼,像是一口苦涩的痰,又被她狠狠咽了下去。
“我就不进去了,让别人看到不好吧?”
唐南手指的方向,是那个永远没有洞底的巷子。
一直延伸到街角的油腻腻的墙壁,让人感觉到有点恶心。然而他是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或者说根本就不去观察这里。
夏禾想说谢谢你,但是话没出口,唐南就飞一般的冲了出去,他进入的正是巷子口对面的新楼区。
“谢谢你......”
第三章。
夏禾望著家的方向,发现自己身体某一点里,那一丝仅有的温热瞬间挥发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寒冷,还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惶恐。
家里的所有家务都是夏禾自己来完成的。想著,夏禾脚步变得急促起来。等到她走到二楼,看到钥匙孔上插着一把钥匙,她习惯性的打了一个冷战,推门而入。
继父王宽窝在沙发里翻起白眼来。
夏禾曾经在好朋友张静文面前这样子来形容王宽的模样:“他尖嘴猴腮,一道皱纹应该有食指那么深,他那张脸怎么洗也洗不白,不论是用多么高级的洗衣粉...”
即使她知道王宽的脸是因为阳光暴晒才会那么黑的,他眼角的那道疤也是被砖块砸出来的------------都是因为他的工作是在室外,你应该会想到是什么工作。
“你今天又死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厨房里我买了白菜,还有....你做饭的时候能不能少放一点猪肉?再这样吃下去你是不是让我把这个家都卖掉?”
王宽吐了一口浓浓的尼古丁,能看到狭窄的房里烟气缭绕着。
其实她的肚子还在一直难受,所以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是无声无息的走进了厨房,然后将一大把快要干枯的白菜叶子扔进铁盆里。这时客厅里好像有一个白酒瓶子被人无意间踢到了地上,“嗙”的一声,那声音诡异得在油腻腻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口子。
她的心口窝好像是挂上了一个尖锐的鱼钩,一直向上撕扯着,顿了顿然后再扯。
张开皮的沙发,几个拳头大小的电视机,褪掉油漆的茶几上是横七竖八的白酒瓶,甚至,白酒瓶的下面还压着一双发霉的破洞棉袜;房顶的天花板已经很难在北京世面上买到了,窗户也是不入时的木质结构,从来没有换掉。更刺眼的是地面上那灰褐色的水泥,如果是在夏天,这种地面会变得很**,走在上边黏糊糊的。
就是全部拥挤在了这里,从来都没有被她摆脱掉。
“昨天我放在茶几下边的五块钱你见到没有?”
王宽将臭烘烘的脚丫子压在沙发一头,突然扯着嗓子朝厨房里问她。
“我可没见。”
夏禾冷冷的回答,低头继续摘菜叶。
“那谁见了?它总不能自己长了翅膀飞了吧?”这个声音之后,只听“咔啪”一声,是王宽将打火机拍在了茶几上,然后他接着说:“反正家里没零钱了,你还有吗?去,给我买瓶酒。”
她只好把整棵白菜用了九分的力道砸进了竹筐里,然后从嗓子眼里喊出一句:“你从来就没有给我过零钱。”
紧接着客厅里传来愤怒的骂声:“那我养你有什么用?你知道我一天搬多少块砖头才能吃上饭?你现在又跟我提钱了。”接下来是王宽甩过卧室房门而带出那一声锋利的“哐当”。
她沉默的走到客厅里,将撒落一地的玻璃扫起来。
抬起头来时突然看到窗户外刺进了温柔的霓虹光彩,她想起十年前的那一晚也被自己看到了霓虹,也是从这个窗户洞里。
记得那一晚自己想要买一个芭比娃娃的小女孩儿,因为家里买不起那种昂贵的玩具,爸爸骂了自己。但是很快,爸爸就给自己道歉了。那天晚上,自己还在屋里乱砸布娃娃,伤心得母亲又是敲门又是答应。自己床头上的芭比娃娃也不知是被父亲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
它一直放在床头,它可爱的表情没有变过,它不知道伤心只知道快乐,它好幸福。
“我就知道你进了我的卧室,床头的几十块钱也不见了。”
这时卧室里又传出了他的声音,伴随着开门的“吱拗”声,夏禾与走出门来的王宽对视了一眼。
“我说了我没拿。”
说完,夏禾低下头继续扫地。
“我冤枉你了还是怎么?”
王宽走过来朝刚刚扫成一堆玻璃上踢了一脚,闪闪发光的玻璃打在墙壁上反弹回来,发出刺眼的光彩。
他站在夏禾面前一动不动。夏禾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扫地,当扫到他脚下的时候她在嘴里发出一声轻微的“起开。”
然而这一声轻微的声音却换来一记响亮的耳光,王宽的右臂横在肮脏的空气里。
夏禾捂住自己的侧脸,牙齿狠狠咬合在一起的力道导致嘴角的肌肉变得异常坚硬起来,像是一个脓疮。
她看到王宽又朝自己刚刚扫好的垃圾上面踢了一脚。只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角,竟是傻傻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感觉眼眶中的一切就要开始颤动。
家里的木门又是某个人的一脚,整个楼道似乎也被震得晃动起来。
夏禾**的冲下楼道,一边擦眼泪一边在嘴里发出抽泣的声音。
等眼泪被风干后,她孤独的站在微弱的路灯下。这时才想起自己只是穿了一件毛衣,下身是一个校服**,脚上是快要张开嘴的棉拖鞋。
四面八方的寒风灌进单薄的衣服里,将温热挥散到这个寒冷的冬夜。
在这个城市里,或者说在夏禾的心里,其实只有两个世界。一种是快乐,一种是悲伤。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分界线有时候很简单,只不过是一道墙。
比如说拐过那道墙之后就会看到张静文家的那个巷子,巷口总会有温柔的灯光溢出来。那个巷子跟夏禾生活的弄堂一样,也是一排有点油腻的危房,只不过夏禾总觉得自己家与她们家真的不一样。
远远望去,那家的灯光还温暖的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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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夏禾在这个孤寂的夜里用~背擦~眼泪,走~张静文家的巷子。就在她想~举起~敲张静文家的门时,半捏起的五指突然间松开来。这时门里传来~欢笑,夏禾心里迟疑了一~,转过了~背对着房门。“怎么又~~钱?我跟你爸爸一天才赚多少?你们学校是不是打算把我们榨~?”她家客厅里传来张静文~亲无奈的唠叨~,唠叨~过后,夏禾听到更多的是她家那个只有二十五英寸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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