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不经觉已经来到教学楼了，我把单车放到指定的车棚里，锁好后，往着教学楼四楼方向望去，嗯，那是辅导员的办公室，我要准备训话的地儿。

咯咯，在门逢里我看到辅导员伏案的身影，听到敲门声，辅导员并没有停下手中工作，而是向着办公桌喊，似乎她说话的对像是办公桌而不是我，“进来吧。”

推门，我走到那张可以让辅导员和对面眉来眼去的办公台一步远的地方。辅导员抬起头，年纪不比我们大多少，身材还行，但一张脸蛋却是十分不可人，透着那厚重的镜片，她迟疑了半分钟，我猜她这半分钟内思考着我是谁，然后她又用了半分钟思考她叫了谁，最后她肯认了我是谁后，她说，“你来了？”

她明显是见到我进来的，居然还跟我说如此客套的话，但基于礼貌我还是跟她套了说，“我来了。”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我当然知道，她问的那个问题足足困绕我整个夏天，只要我一静下来，我就会想起几十只苍蝇身体但头部却是贴着辅导员大脸的怪物在我脑海上方巡航，但面对着辅导员真人，我不敢把她当作苍蝇，因为我怕我会忍俊不已。

我低着头说：“那是关于退学的事。”

辅导员说，“你想好没？”

我说，“想得七七八八了。”

“什么叫七七八八，你不是已经跟你班任说过了嘛？”辅导员停下手中在文案上不断跃动的钢笔说。

“的确说了……”

辅导员说，“你们大体说什么了？”

我说，“谈了为什么成绩会差以及未来的走向。”未来的走向，我听了这个词就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低价且处在保林线下轨的熊股，除了不断套人钱就只能萎靡向下。

食指抬了抬那幅眼镜，辅导员果然跟班任是一伙的，几乎用着同一种语调问，“嗯，你的成绩为什么会这么差呢，据说你并不沉迷网络。”看来其他学生成绩差主要的诱因是上网上得太多了，但我不能把主要学习精力都投放在看小说这事告诉她，否则她会说起学费说起父母亲是那样不很容易的话来炮轰我。

我说，“成绩差是以前遗留下来。”

辅导员瞪大眼，那神情好像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但她意识到前门走不进可以找偏门，所以就没追根下去说，“如果是这样，宴一同学你更应该要加倍学习，能到这儿读书不容易，一个学位要多花几万元……”她真的会错意了以为我走后门了，但实际是我自己考进来的，虽然我以前文理科的成绩出现着南北极的巨大差异化，但好歹花了三个月强攻理科硬把分数提了上来，被她这么一说，我感觉那昼夜不分的九十天算是白忙了。

我连忙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但理科一直是我的弱项，是我的魔咒。”

辅导员用着轻蔑的眼神告诉我说，“但我了解你那五个挂科的项目中图书馆理学、红学还有历史学都是文科的。”

我一脸窘迫说，“那个历史学差三分就合极了。”

辅导员说，“不合极就不合极，差三分不是分嘛？”听她的口吻，考历史科不合格是件罪大恶极的事情，当然啦，作为个读历史出生的我也觉得有点可耻。但那张试卷我已经用尽平力能力去答了，娴熟的中国为我捞了将近四十出头的分数，可是题目一旦出了国，我的脑袋就处在短脑的状态。

我把头压得更低以显示我的忏疚说，“那可都是分啊。”

辅导员说，“要不拿你的试卷来分析一下。”

我连忙抬起头，摆手说：“不要了，中午时间那么宝贵，一下又要吃饭一下又要睡觉的。”

看得我如此大的反应，辅导员眼里有一丝雪亮闪过，那种目光我是见过的，最深刻的记忆是电视里头香港议会期间议员听到政敌言论存在破绽时就会放出那样的光茫，只见她眯着笑嘴说，“饭可以迟一点吃，毕竟育人始终是件头等大事。”

我的天啊，我能将她的育人理解成辱人嘛？看着她的屁腰将要离凳而起，我急忙说，“班任已经跟我分析过那些试题了。”

辅导员说，“你班任最多就只跟你分析了历史科，其他还没有吧？”我敢一顿饭票的名义发誓，她当时并没有询问我的意思，因为她已经往试卷室去拿我的‘杰作’了。

辅导员比起班任，我觉得后者的情操简直是他妈的高尚，我说他妈的是发自肺腑并不是真要骂人，至起码班任不会揭我的老底，只会跟我谈我这只股的未来走向，但辅导员却不是的，我相信她在谈我的走向之前还要狠狠地嗅我一番，我好歹也考虑她温饱睡眠问题啊，她怎么可以置我的感受而不顾……

辅导员重重地咳了咳，我的目光又重新转移到她身上，看她拿试卷的模样我感觉好像一个不精于厨艺的拙妇突然要收到要杀鸡的重任一般，脸色阴沉得好像天要下塌似的，“我们先谈红学还是图书馆理学？”

其实谈那个都没分别，反正我现在已经是肉钉在砧板上，任人屠杀，但我不能把丰富的心理对白告诉她，只好说，“先谈红学吧。”

“《红楼梦》中所说‘金玉良缘’的象征是薛宝钗与贾宝玉的什么物品呢，”她宣读着完整题目之后，望了我一眼说，“你想知道你填了什么鬼东西嘛？”

还没征得我的同意这个女人就好像煮沸的水一样，自己炸起来道，“‘金玉良缘’的象征是薛宝钗的钗与贾宝玉的玉，你这是有读书的表现嘛？只要看过这本书前几页的人都知道肯定不会答这种答案。”当初我用尽奶力去把试卷写得满满的，为的就是让试卷看起来丰满些，不致于那么难看，但要是知道会收到这效果，我早就撞墙了。

接着那名多嘴的女人又接着说，“贾政是什么时候不喜欢宝玉的，答案你选了D入塾……”有时候我在想，记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贾政不喜欢宝玉是他老爷们的事，为什么连累到我这个哥们呢？对于红楼梦这本大多数人都认为的经典书，说实话我没什么可以说的，因为我未读过，所以不能明白个中到底经典在哪里又或者说精彩在哪里。

看着答案一塌糊涂，辅导员啧啧摇头道，“真不知道你上课是在干什么的，”说完，她又拿起图书馆理学的试卷说，“请问以下图片哪个是图书馆理学的授课教授。”看着ABCD旁边选项附上的图片，我不由得感叹该名教授真是个教学奇皅，这样的考试题目都给他想到了，我是彻底输给他了。

“连教授都可以选错，你到底上课了没？”辅导员歇斯底里的喷着垂沫星子说。

“我上课了，但A跟C那幅图片太像了，只要A那幅画剪去那撮胡子截然就变成C了。”

怔了怔，没想到我有如此独到的眼光，不到十秒光景，辅导员从容地从试卷中找出破绽说，“你没看到A那图片的眼睛是明显比C小一点嘛。”

听了这个答案，我几乎站不住了。

唉地长长叹了一声，似乎这么简单题目都不能拿分，辅导员认为没必要说下去，把试卷臭尸般往办公桌一放，说，“八门考试五门科挂，你已经成了本系乃至建校以来最杰出学生了，此时此刻你觉得有什么要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依旧低着头说。

“你心里一定在骂我吧？”

“没有，”我抬头一脸真诚的说，“真的没有。”我只想早点结束。

“没有嘛？”有时候不知怎么说他们，他们总觉得学生不说话肯定在骂他们，难道他们小时候就是这样做的？

“是真的没有。”我已经一尔再再尔三的说过没有，然尔这女人还是一幅念念不忘找骂的样子。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打算做一辈子打工？”

“我可能会选择打工，”但我实际不会告诉她我将会出走远行，拿着那五千多元，我的全幅家当。

“我早就知道你会打工，”她一幅未卜先知的样子，好像我不读书就只有打工这条死路，但无论读不读完书，大多数都是要往这条死路走的。

她又说，“找到工作了嘛？”

“还没找到，我一直都在学校呢，”我顿了顿说，“但我相信迟早会找到的。”

“年轻的时候不用功读书很难会找到好工作的，真不懂你们这些家伙脑袋想什么。”如果好工作指的是辅导员这份差使的话，相信很多人都得沉郁一生。

“恩，我同意辅导员老师的说法，”我违心地说。

“你父亲的电话很难打，但最后我还是跟他交流过了，都为你就这样选择放弃学业而感到难过，”但从她的神情来看，我觉得她恨不得点一串二十六大的鞭炮来赶我这个杰作出系，因为我的挂科永远是他们拿奖的一条毒刺。

“我爸为此也连续给了三天电话给我做思想工作，其实我明白他的苦心，为人父母总想孩子有点出息的，”我也不明白我自己怎么能说出这么懂事的混帐话，但我肯定知道那个又当堂哥又当爹的亲人肯定苦逼了。

“你明白就好，唉，出去吧，以后有什么事还是能找我聊聊的，”可能她肚子也饿了，辅导员客气地拿出逐客令说。

回去的路上很静，除了湖风拂过柳条的絮絮声外，一切都好像处在午睡的状态，回到宿舍，我洗了把脸，我以为我的舍友会昏睡了，但没想到一拉开门，三对眼睛就望了过来。

令我感到微微有点惊讶的是，长期在电脑面前奋斗的毛修居然窝在上床了，看他口里还残着粉红肉团，我猜是我的事已经传开了，并且他以一人一条香肠的代价把我退学的消息卖了出去。

麦内里，我们历史系里成绩最好的牛人之一，学习委员的妒嫉对象，女生们的倾慕人物，唯不足的是他说话有点笨笨的，并且不怎么喜欢女人围着他，我们曾经一度怀疑他取向是不是有点问题，但最后证实他是喜欢女人的，而且喜欢上了年纪的女人，尤为刚做他妈的女人。按他平时不怎么关心别人事的个性，我猜他应该是有生之年从未看过有人退学，为了亲眼目睹这一奇观，他的懒床不睡让我感动不已，“你……你回来啦？”

“恩，我也很快就走了，”既然他们都知道我退学了，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

麦内里吞吐说，“我……没赶你走的意思。”

我说，“你又不是舍监，当然没那个权利咧。”

宿舍的另一人，海星说，“辅导员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说，“还好吧，能完整回来。”其实他是想问了我谈了什么内容。

麦内里说，“辅导员没挽留你嘛？”

我说，“要是我像你这么棒，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形的。”我说话的时候连半分妒嫉也没有，因为麦同学的成绩好得实在让人生畏，但我们宿舍仨都知道他成绩好是必然的，否则他怎对得起我们有时夜里照得一同失眠的日子呢。

“你打算怎么办？”毛修又老太太式似地问了我第二次前路问题，要是我还不回答他，估计他还是会继续追问。

“我打算再在学校呆几天，然后呢，到外出去走走。”

“哇，那是个不错的选择，”我敢肯定毛修去过乌鲁木齐、松花江、南海什么的，我说的是网络上，但现实上他可能最远的距离不过是教室，所以他说不错，那是真的不错。

“关于我退学的事，你们三个能替我保密嘛？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说。

“那没问题，”海星迟疑了一阵说，“但我不保证其他人会问起你。”

“居然会有人问起我，”我笑了笑说，“你们快睡吧，下午有课。”

“那个……”毛修有点不舍说，“要是你走的话，让我们送别一下你吧。”

“到时看情况再说，”那个下午我一直就躺在上床，什么事都没干，按平时我会呆在图书馆像老鼠干大米一样啃它半本或一本书，但不知为什么我失去了去图书馆的动力，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学生活无聊透了才让我有这种想法，但我确实躺不下去。主要是我躺在那儿没事做，瞬时间我有种冲动，我决定收拾行李不辞而别，不辞而别的意思是，在没有任何人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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