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收拾行李我足足用了两个小时，但我觉得还是收拾得不够，放了夏天喜欢的衫裤后，秋衣可以勉强放点，但到了冬装就真的一件也装不下了。我开始有点抱怨背包不够大了，但我知道再大的包也没法容得我要装的，因为我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有时候我在想那些背包客可以这么潇洒，一个背包，一个水壶，一打老爷棍就可以浪迹天涯。唯一的解释是，他们的背包有足够去一次旅行的RMB外还有可供天雨变化随时更换的裤衩。

虽然没有很多的RMB，但裤衩还是能换一星期的，胡乱抓了一把，把包收拾好后，我没打算立刻走，除了接近傍晚时分外出不便，我还得变卖校园内可以抛售的资产。

最后我找了卖单车给我的那位师兄，只见他在敬业地修着一辆变齿轮单车，我说，“师兄，我要卖车。”

师兄当下说，“我知道，来这里不是买车就是卖车。”

我拍拍车座，说，“多少钱。”

师兄瞄了一眼说，说了个等值价格，“二十。”

我说，“两个轮加起来至少也值二十吧。”

师兄让步说，“那就再加十元，把你胎之外的部分全买了。”

我说，“那钢管镀锌管的当废铁卖还不止这个价吧。”

师兄不耐烦说，“四十，要买就买，不卖拉倒。”

“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我说，“师兄，你这里卖电脑嘛？”

“好家伙，”师兄停下手中正转动的十字刀，用污手背后那片干净的小田地擦着脸说，“你居然知道我真正的主业是卖电脑，好吧，在哪里？”最后连主机连鼠标我卖了800元。

吃完晚饭，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宿舍，因为我怕宿舍那仨人会唧唧呱呱烦我半天，所以我只好在校园散散步，也权当是最后的告别。天已经很黑，但在橙黄的灯黑下依然有人专注地罚篮，经过湖边，石凳那儿有很多人坐着乘风或是谈天，我想起了我的女朋友，她高中就和我在一起，要是被她得知我主动退学了，肯定会发疯过来找我的，所以我没打算打给她而是打给我的堂哥。

电话接通了，我说，“喂，我的亲爹在吗？”

电话那头说，“今回就算叫我亲爷爷也不会当你爹了。”

我淡淡一笑说，“事情已经摆平了。”

堂哥舒了口气说，“那就谢天谢地了，你知道你那辅导员有多少话要跟我说嘛，要不是她叨唠点，我准以为她是我的小情人呢。”

我说，“喛喛，别往自个儿攒金，大家还比你大两岁。”他就是这样的自恋的人，只有别人对他眼神多点，话语多点他就认为别人对他有好感，一般自拍的90后可能也比不上他，这是实话。

堂哥说，“女大二，金满罐哦。”

我说，“行，别砸坏脑袋就好了。”

堂哥问了个今天几近上十次的话题，“既然已经退学了，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说，“你应该知道的。”

堂哥说，“我知道你要去远方，但问题你要到那个远方？”

我望着因霓光灯而变得诡绿的湖水，一时间感到世界空旷极了，“我不知道我将会漂向那儿。”

“孩子，别郭敬明好嘛？这样迟早会成张国荣的，”那年郭敬明的书卖得很火，但哥哥也就在那年从高楼跳下来了。

“但我真的不知道去哪，我只想出去走走。”这种念头一直盘恒在我的脑海，或许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太熟悉，太无味了，太无**了，说不定外面的地方比我住的那片土地还要少，说不定我还是要被围困，但我因为被困的东西会略有不同，我的乐子也会不同，当时想，为了这点略有不同的东西，我可以放弃现有的一切，但等到期待那天真的来了，却又发觉自己像个守贞节的女人，对期待如此地冷淡，为什么会这样呢？

接着堂哥在电上那头说，“那你不会走得很远的。”

我突生恋土之情说，“是啊，毕竟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堂哥开骂说，“如果是这样，那我还是劝你早点回家抱孩子。”

我说，“别，我的感情生活还不稳定，而且我自己还养不起自己。”

堂哥说，“放心，你完成不了的事还有你爹在嘛。”完成不了的事自然是养孙子的事。

我说，“那明显是坑爹。”

堂哥说，“现在找干爹的、拼爹的大有人在，你坑一下爹也是情有可愿的。”

我一时无语。

“怎么了，”见我这边死尸般寂静，堂哥说，“要不我带你出去玩几天。”

我喜出望外说，“你带我出去？你肯为了放弃你那些小妖精？”

堂哥咳了咳说，“大朋友，那是小情人而不是小妖精！”

我说，“但小妖精跟小情人有区别嘛？两方可都是很诱人喔。”

“那我问你，”我可以想象堂哥当时的模样是叉着手的，“难道你能叫你未来嫂子叫妖精嘛？”

我说，“我错了。”看在他跟我去旅行的份上，这个认错值了。

堂哥说，“看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今次原谅你一次，但记住，下不为例。”

“多谢哥，”我说，“那未来嫂子怎么办？”

堂哥说，“把她搁在这地方放一放，所谓小别胜新婚，说不定我到时回来她对我更花痴呢。”

我哇了一声说，“那你的工作咋办？”

堂哥说，“我只是请假出去陪你几天，没说要辞职。”

我由衷的赞说，“哥你真好。”

堂哥说，“别别别，你别说这句，你一说我就想打哆嗦。”

“哈，哥你真坏，”我说，“现在你心里会不会舒服一点？”

堂哥说，“舒服多了。”

我说，“哥，你命中金木水火土都不缺，唯独就是比较贱啊。”之后约定记好见面地点跟时间就挂了。大右方是一片仍在拓建的开发区，那里有着几台不分昼夜吃着泥巴的勾机及几辆装有微量粮食跟牛屎的大卡车在运作着，在旧旧的灯光照明下，那些忙碌在绿叶与黑泥间的机械显得如此威风，这副情景让我想起书上的一句话，“三十年前一亩地可以产三十万斤粮食，结果那几年很多人都饿得半死，”而现在为了培育更多人才，让更多人才有瓦遮头，我们连一亩地也不放过了，结果将会是怎样呢？我希望的是开发完这片绿洲后，我的母校依旧耸立着，那儿有人，校园一片生机盎然，他们不会为柴米油盐等琐碎事情而烦恼，这，算是我这个无用之人对母校最大的祝福吧。

其实开发区附近的蕉林里一直潜伏着很多人，这班人既不是间谍，也不是想准备打地道战的，但他们很喜欢呆在黑夜，我们通常称这班人叫做田鸡。田鸡一般都喜欢阴湿的地方活动，在那片没有电视也没电脑等娱乐设备的蕉林里，晚上他们唯一能做就是接吻跟XO，XO的意思就是厮混在一起。我没打算在这里经起蛙声一片，所以我就绕路往前行了。

前路是校区的后山，又名禁山，到底有野兽在哪儿出没呢还是有不吉利的东西存在，谁都没向我说清，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一名资深的教授，他很慈祥地告诉我，“孩子，你不要猜那儿有什么，你只要知道那儿不能去就可以了。”

我一脸不解地说，“为什么呢？”师者，不是传道授业解惑么？

“不能去就不能出，”他说，“这是为你好。”

我问，“难道禁山这个地方不好嘛？”

眼色射出一股不平凡的闪光，他幽幽神秘得如同古径上的独垂老人说，“相传这附近村落的人都说不好。”

我说，“教授你去过嘛？”

他说，“我没去过，但有些事情就像吃猪肉的人未必一定要亲见过猪才肯放心食用，我们可以选择听。”

想想觉得也是，否则市场怎会有瘦肉精呢，我说，“但我们不是要相信科学嘛？”

他说，“你上课肯定没有认真听讲，我们的确要相信科学，但你也要相信有些事情是科学解释不到的。”

我说，“那禁山就是人类解释不了的地方？”

教授眯着眼，一阵迷糊说，“可以这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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