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天气乍寒还暖。中午的阳光比较充足，照暖了人的心，也晒热的流淌在莱河里浅瘦的河水。

莱河到了这个季节，水位下降的很厉害，盛产的鱼虾河蚌唾手可得。河边村庄里的人，尤其是闲暇的女人和孩子，都会顶着微微泛着的凉意下河捕捞，改善生活。河东的村子叫宋阁，河西的村子叫陈家坎，两个村子隔河相望，靠着莱河的哺育，生生繁衍。

莱河不但像是一个饱含着**的母亲在养育着儿女，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红娘，为很多青年男女牵起了的红线。据说有很多人的父母就是在河里捕鱼摸虾的时候认识，了解到对方儿女的事情，就在河里许下婚事的。

宋凡的父母就是这样结的婚。他的母亲经常给他讲当年他的奶奶和姥姥是怎么在河里认识，怎么许了婚事，甚至当时她奶奶就地取材将刚摸上来的一条红尾鲤鱼给了他姥姥做聘礼的事情都讲得活灵活现，逗他哈哈大笑。

讲完这些，娘依然会重复着她略带忧郁的顾虑。“先出腿，讨债鬼！生你的时候可把娘折腾坏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头先出来，你却偏偏先伸出一条腿，差点要了娘的命！都说你是那条鲤鱼托生的，来找娘讨债来了。”娘的话是源于莱河岸边那古老的迷信思想，说孩子要是先出腿，那就是这个女人做错了事或害了人，那人托生成她的孩子，来讨债。

宋凡在听完了故事之后，会依着娘的话，说娘是鲤鱼换来的，娘把鲤鱼吃了，说不定他就是那条鲤鱼，这辈子是来找娘讨债的。

娘听了同样哈哈大笑，说：“说不定还真是。不过娘只吃了你一次，你却不知道吃娘多少次了！”

娘俩儿说完，眼神中透着幸福。

家徒四壁让这个孩子严重的营养不良，她希望这样可以给这个肚子里没什么油水的孩子一点安慰。故事百讲不烦，百听不厌，都是为了最后的那个目的。

“是娘欠你的！”陈桂香轻轻的抚mo着他的头，微笑着说。

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有吹到这个贫苦的小村落里，这里的农民靠天吃饭，脱不去的是一个穷。

“吆，都多大了，不害臊，还这么腻味你娘！”村里一个叫齐元月的女人推门进来，笑着说。

宋凡的娘陈桂香从容的推开儿子，将衣服拉下来，站起来，问：“他嫂子，有事啊？”

刚才的事情在这里不值得大惊小怪，齐元月也没有继续调侃下去，说：“婶子，今天太阳好，我想去摸田螺，你去不？我俩儿做个伴！”

陈桂香犹豫了一下，说：“今天不行！我跟陈秀说好了，中午吃了饭去她家帮她缝被子！”

齐元月说：“那就算了！我带宋磊去就行，凡凡你去不？和宋磊一起玩。”

宋凡看了娘一眼，征求她的意见。

陈桂香不好驳齐元月的面子，说：“去吧！记着，别欺负宋磊，你们是好朋友，明年还要一起上学。”

宋凡高兴的说：“好！嫂子，那等吃了饭，你让宋磊过来叫我。”

齐元月说：“要不你到我家去吃吧！”

宋凡吞了口唾沫，却用力摇摇头，说：“不用！”心里却翻腾着。村里属齐元月家有钱，他男人在外面当过兵，后来直接留在驻地当了海员。出海虽然很辛苦，可赚的也多，每年给家里的钱至少是在村里赚的最多的人家的三倍。齐元月家吃的好，这个全村的老少都知道。

陈桂香看出儿子是馋了，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他过去的。这个，宋凡也知道，他怕娘生气，坚定的拒绝了。

齐元月没再坚持，说：“那好！”

等她离开，陈桂香看着可怜巴巴的儿子，问：“是不是想去？”

宋凡摇摇头，说：“他家的饭好吃也不如娘做的！”

陈桂香便笑的很开心，说：“我给你做饭去！记着，一定不能欺负宋磊。其实我也看得出来，这段日子她经常过来，就是想着以后上学了你能照顾一下宋磊。要不的话，也不会这么经常的往我们家跑。”

宋凡点点头，娘说的什么都对。而娘之所以反复的告诫他，是因为宋磊虽然和他年纪相当，可在一岁多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开始没人注意，后来猜想可能那场病影响了脑子的正常发育，反应有些迟钝。他从来都没有同情过宋磊，因为在他的心目中，他们两个是一样的，娘的善良在潜移默化中滋润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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