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吃的问题,我和叶子,小月月都没有户口,也不能分到田地。为这事,外婆也很发愁。那天快嘴四婶来串门时,外婆给她说起了这事,四婶“嗨”了一声,说:
“还不是青山一句话的不是。他现在又是我们村的村长,还是我们小队的队长。村里又有机动地,就看他答不答应了。”
外婆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是。”
外婆养有五只母鸡,从那以后,母鸡下的蛋,外婆也舍不得吃舍不得卖了。很快的,外婆就攒够了一百鸡蛋。那天晚上,外婆擓着这篓鸡蛋,和我一起去到青山家。
青山家的院子很大,正房三间大瓦房,偏房三间大瓦房。和偏房相对的,有一个简陋的棚子,里面支着一口大锅和一个杀猪的案子。进到院里,便闻到一股腥臊的味道。
我看着青山家的青砖大瓦房,心里一阵阵叹气,哪天我也要能盖起三间大瓦房,让外婆,叶子和小月月住进去,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青山让他老婆把鸡蛋收下,用一根细竹子剔牙缝,一边剔一边说:
“阿宝的户口没问题,只是叶子和月月的有点麻烦。如果叶子老家能开来证明,也是可以的,没有证明,不好办啊。
外婆说:“就是知道不好办,才来给村长添麻烦啊。”
青山说:“要不,让阿宝媳妇回去开个证明。”
外婆说:“路程太远了,再说叶子娘家也没老人了,没个主事的。不是咱村有个土政策吗,外来妇女没有本人所在地证明,只要到一定年限,也能自动上户口吗?”
青山说:“有是有,也不好搞啊。村民对这事意见大的很。”
说话间,门外响起猪的尖叫声。接着,便听见乒乓的声响,大牛和他妻弟成子拉着一辆架子车进了院子。
青山说:“要不,不说了吧,这事我会上心的。忙啊,你看看,大牛和成子弄这个营生,不赚钱不说,瞎忙,人手不够啊,我天天要给他们帮忙。现在,上哪找人都要掏钱啊!”
说完,看我一眼。我忙笑着说:“村长,只要你不嫌我笨手笨脚的,我有的是力气,以后,忙不过来了,我来帮忙。”
青山拍拍我肩膀,笑着说:“那正好,以后啊,就多麻烦你了。他们一般在晚上杀猪,早上去街上送肉,你要有空啊,就帮着送送肉,刮个毛啥的。”
大牛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阿宝,你行啊,出去几年,老婆也有了,闺女也有了。”
大牛长得又胖又高,满脸的粉刺疙瘩。成子蹲在棚子里一边磨刀,一边叫我们说:
“哥,你们快过来帮我一下,烧开水啊。”
我赶快走了过去,烧起了开水。我的旁边,那头大白猪,长一声短一声地尖叫着,声声刺耳。
就这样,为了能早一天上户口,我起早贪黑给青山家帮忙杀猪,送肉,做杂活。
过了几天,三爷领着柳叶沟的东海二舅来到我家。东海二舅是三爷叔伯姐的儿子,和三爷虽不是亲舅甥,也认了亲戚。东海二舅是个直性子,火脾气,和三爷很过心。东海二舅还带来了锁呐,闲聊一阵后,东海二舅让我随便吹上一曲叫他听听。我拿起锁呐,想起在黄土高原上和师傅学习拉二胡吹锁呐的情景。我稳稳气,吹了一曲《百鸟朝风》,又吹了一曲陕北民歌《赶牲灵》。
东海二舅听完后高兴得直拍腿,连连说:“人才啊,人才啊,想不到你们莲花坳出了你这样的人才。”
东海二舅又问我这技艺是跟谁学的。我简单说完后,二舅又让我用二胡拉了一段《二泉映月》。我的心绪也渐渐地平顺下来,在跟师傅学习《二泉映月》时,师傅详细地给我介绍了瞎子阿炳的不幸遭遇。我一边拉着,一边想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渐渐地入了情景之中。我忘情地拉着,我多想通过细细的弓弦诉说自己心里的愁苦啊。
拉完后,东海二舅长长叹口气,说:“娃子,你是遇到了民间高人了。二舅敢保证,你这技艺,到县里去参加锁呐和二胡比赛肯定是冠军。咱西峡县每隔两年都要举办一届群众曲艺大赛,县群艺馆馆长老张我认识,到时候,我给你报个名,你去震一下场。”
三爷也笑呵呵地说:“阿宝啊,哪天三爷死了,你可要在三爷坟头使劲吹啊。”
开春以后,我帮外婆干完地里的活,就和叶子去到三里河挖沙,我们想先一点一点准备盖房子的材料。我们住的西屋,前坡都露着巴掌大的窟窿了,一下雨,屋里积满了水,没办法,我和叶子,拿着碗、瓢一下一下往外舀水。那时间,我心里很难受,我在心里给自己说:
“阿宝,这一生,就是拉棍要饭,也要盖起三间大瓦房啊。”
小月月站在河岸上,穿着我**的白汗衫,一会儿扑扑闪闪地跑到我和叶子面前,说:
“爸,妈,我像不像个医生啊?”
一会儿,又在岸边掏个**,捡几根枯枝塞进去,大声冲我们喊:
“爸,妈,我给你们做饭了,你们想吃什么啊?”
那段时间,时不时的,莲花坳附近的几个村子,总有老人去世。我白天挖沙,晚上和东海二舅的响器班子去到外村吹锁呐。我没来之前,是东海二舅抱大笛(吹锁呐)的,我来后,二舅和他的儿子小彬一人抱一支黄笙吹,还有一个叫东奎五舅的管打梆子。
给那些老人送行时,我常常会想起娘娘,想起和娘娘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想起我在娘娘的灵前,哭着给娘娘吹的她最爱听的信天游。我用心地吹着,好像躺在灵棚上的老人,变成了娘娘。
有时候,停下来休息时,看着灵棚里的老人,再看看那些满院戴着白头巾痛不欲生的孝男孝女,我会想有关生老病死和人生的短暂无常,越想,我越是珍惜我身边的亲人,我就会更用心地吹着,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一心一意地去经营好这个家庭,多挣点钱,我只想快点盖起一座新房。
渐渐地,我们的响器班子在青羊镇出了名。青羊镇是个大镇,隔三差五的,总会有老人去世,我们常常刚送走一个村子的老人,又接到另一个村子一个老人去世的消息。每送走一个老人,我们都会拿到相应的报酬,有的家穷点,封的封子就少点,家底厚的,给的钱就多些,大半年下来,我的手里也攒了大几百了。我和外婆,叶子商量着,先买砖,一点点积累,砖买够了,再买木料,瓦片。为了省钱,砖都是我和叶子自己去到镇上买的。
我在前面拉着,叶子在后面推着,小月月坐在砖上面,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我给小月月说:“爸爸明年就能给小月月盖一座新房了。”
小月月高兴得直拍手,说:“下雨天我们就不用舀水了。”
又隔一段时间,我们又买了一车青砖,眼看着外婆的院里堆放了好多青砖。人们见了外婆,直夸外婆有福气,外婆也是笑呵呵的,说:
“真想不到,还能住上我小宝盖的新房啊。”
那时候,叶子见我早出晚归,怕我累坏了,不管我回来多晚,都会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等我。说实话,我也真是够累啊,一回到家里,和衣往**一躺,眼都不想睁了,叶子会给我打来洗脚水,脱掉我鞋子,也不嫌脏臭,抱住就洗。
有时,会给我留个熟鸡蛋,也没多余的话,剥开,递给我,说:“吃吧!”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她变傻以后,她还会时不时的拿着一个石头或者土块,递给我,说:“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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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
秋后的一天,三爷去世了。三爷是个直~子,也是个~心肠的人,看不惯一些邪门歪道,偷~~狗的事情。谁家的儿媳~骂婆婆了,他也~~前说那媳~两句;谁家的儿子对老人不好,他就会爆跳如雷,指着那儿子骂:“老子看你长大就不会~儿子了!”对村长青~,三爷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本来,青~是我们莲花坳的村长,也是我们队的队长。~理说,不管大事小事,~为一村一队管事的,他该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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