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梅谱复修

泪泉涌而出，枉我自恃清高，竟不知冯通如此阴毒，还将他引为知己！气急了，抓起手边的梅谱撕个粉碎，一切的真心付出，今日都被击得粉碎，心中只有恨，只有寸寸无可挽救的心碎。撕碎了的书页犹如破碎的心，撒在空中，炫烂的就如洁白的梅花，却令我觉得污浊不堪。那方绣帕丝丝环扣，扯撕不碎，欲将它剪碎，手却被**捏着，泪眼中，看到他焦急的神情，只听他急切道，“就知道你知道了会生气，才让坠儿瞒着你。”

竟然是他向我隐瞒了这些，我使劲甩开他的手，才发现我竟然可以那么狠心，任他的指甲划破我的手背也不愿意他再碰我分毫。他见我如此坚决，才松了手。

我狠狠的瞪着他，恨不得化作利刃刺他几刀，以减轻我对晶晶的愧疚。

他避开我的目光，道：“别这样看着我。”

我泪水流的愈发汹涌，从牙缝挤出几个字：“她是你亲妹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急忙解释：“不是我的主意，是父亲欠了刘家银子，为了生意和刘家，才不得已把四妹嫁给刘家的。”

从他眼中我看不出一丁点的虚假，恍惚间觉得我错怪了他，但晶晶在刘家的千百种遭遇从我脑中闪过，又怎能轻言错怪，“你敢说此事你没有一点责任？”

他低头道：“是的，是我去提亲，也是我亲自将四妹送到刘家的。”说着，哽咽了。

冷静下来细想，也许他真的是无路可退，父母之命晶晶无法抗拒，他难道能吗？可是对晶晶的愧疚令我无法原谅他，别过头，强忍悲咽，说：“你走吧，我与你，情断义绝，再无相恋。”他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地掩门而去。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软榻上失声痛哭，父母兄嫂被斩，我也不曾如此悲恸，许是痛极了没有泪，可这次是我认定的知己背叛，是一个人的命运因我而大变。人生无常，办点不由人，无助失措，将我置于茫茫浓雾中，寻不见半点依靠！

梦中，仿佛是晶晶，甜甜的笑着向我走来：“玄姐姐，我回来看你了。”忽然，一个青面獠牙的人从背后将她劫走，她大哭着向我求救，而我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心里急得出血，却半点办法也无。越急他们走的越快，顷刻间再寻不到她的踪迹。黑暗中，我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姑娘，姑娘醒醒。”有人急切的叫我，我连忙使劲睁开眼，只见坠儿满脸惊恐，见我醒来大喜。“姑娘可算醒了，看满头大汗，姑娘做噩梦了吧？”说着用帕子给我拭汗。

原来是场梦，我大松一口气，轻轻一扭头，发觉枕畔都是泪水。

坠儿轻声道：“姑娘在为四姑娘伤心，奴婢不该瞒着姑娘的。”我将她的手一握，道：“坠儿，不怪你，你也身不由己。”坠儿如是，晶晶如是，我又何尝不是呢？

那几天，我试着找人打听晶晶的情况，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我，坠儿因为帮我出府打听消息，被大少奶奶发现，罚了三个月的工钱。因我之故受牵连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必再添一个苦命的坠儿，我只得安分守己，小心翼翼的过日子。后来得知，晶晶在刘府的日子比之前好了许多；再后来得知，是因为冯通与刘大少爷大打了一架，把刘大少爷打成重伤，刘家才不敢怠慢晶晶。因这事，冯通被官府关押了半月，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好是冯通出狱的那天。

“姑娘，也许你真的错怪了大少爷，在府里，也只有大少爷还愿意照顾一点四姑娘。老爷和夫人全不把四姑娘当回事儿，奴婢听说老爷是因为两千两银子把四姑娘嫁给刘家做妾的。”

我默想，这些日子他一直未出现，我也认真细想，觉着他应该不是那等薄情之人，常听父亲说无奸不商，为了生意往来，牺牲儿女幸福也是常有的事。想着，后悔当日说话太过冲动，若自此后，他不再愿意与我品茶论诗，背弃那个相依相守的诺言也无可厚非，是我误解他在先。让坠儿去探听他的伤势，回说无碍方才放心。

次日正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已不记得是第几场春雨了，轻柔之感不再，只觉令人烦躁。一阵敲门声一声紧过一声，只见冯通的近身小厮冯远，匆匆将一本书与坠儿，又匆匆离去。似乎素梅馆是个不吉利的地方，每个人都来去匆匆。

坠儿含笑将东西给我，我轻眼一瞟，泪似泉涌，是一本新抄录的梅谱。轻手接过，环于胸前，只觉熟悉又陌生；扉页，坚刚的字迹写着：思卿如明烛，煎心且衔泪。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原来，他依然思我，念我。

心中的烦恼一扫而光，唯有丝丝甘甜。同甘容易共苦难，我误他如此深，他却视我如旧此生得此，夫复何求！

怀抱梅谱，感念此情。亲手将“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十字绣在绣帕上，此后他若磐石我若蒲柳，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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