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爹把她带回来，说她叫夙儿。

“阿执，她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对她。”我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妹妹？”

“是的，你是哥哥，她是妹妹。”

后来爹告诉我，夙儿是他上山砍柴时捡到的孩子。爹看到夙儿的时候，夙儿正在蜿蜒的山道上哭泣着。爹问她什么她都不吭声，只一个劲儿的哭。爹冲着周围喊了喊，有人吗？谁家的孩子丢这了！喊了很久很久，而空旷的大山深处，回应他的只有鸦雀声。爹没有办法只好对把她带回家，路上即兴给她取了夙儿这个名字。

那年，我十二岁，而夙儿，我不知道，爹也不知道。反正她看起来比我小很多。

八年就转眼过去了，我长大了，和爹一样会砍柴，会打猎，会做很多很多的事。而夙儿也长大了，亭亭玉立，粉雕玉琢。

我娘在我五岁那年身染顽疾，不得而治去世了。家里没个女人照料，爹也只管我们吃饱饭。我是个男儿倒无所谓，可夙儿是个姑娘家平日里穿得邋里邋遢终究不好。这点爹也还是放在心上的，因此每逢赶集，用猎物换钱后爹就会给夙儿买些女儿家的小饰物。逢年过节时还会给夙儿做衣裳，当然我也有份。爹说我本来就生得丑，再不打扮下就娶不到媳妇儿。夙儿听到咯咯地笑了，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看着夙儿笑，我也笑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夙儿开心我就开心。夙儿难过，我的心也会跟着难过。

【二】

八月十五的那天，爹说秋娘帮我相了个姑娘约在晚上花灯会上见。秋娘是桐溪村远近闻名的媒婆。而那个姑娘，爹说是隔壁村的，十七岁，模样眉清目秀。

我问爹，“你见过？”

爹摇头，“秋娘是这么说的。”

我埋头劈柴，“我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你都二十了，也该成家了！”爹不悦地说。

“可我得喜欢她呀。”我嘟囔一句。

爹气得把我劈好的柴一脚揣开，“你一个山野猎户，人家姑娘不会嫌弃你都不错了！”

“我……”

夙儿这时走上前，在我耳边轻轻说，“去吧，就当为了逛花灯会。”

我冲夙儿点点头，然后对爹说，“好，我去。”

爹看了夙儿一眼，嗔怪道，“夙儿的一句话比我说十句都管用。”

夙儿调皮一笑，“那是因为爹说的没我说的好听。”

傍晚的时候我换上新做的那身衣裳，夙儿帮我绾着发髻，她说，“哥哥，其实你不丑，不仅不丑而且还很好看。”我看着黯黄的铜镜里的自己，和身后的夙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夙儿，你更好看。”

夙儿笑了，眸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却异常动人。

“好了，哥哥，现在的你简直焕然一新了。快出发吧，莫让佳人苦等。”夙儿打趣道。

“嗯。”我走到门口时忽而又转身，“夙儿，你跟我一起去吧。”夙儿看着我，愣了愣，低下头，“不行，爹不允许。”

我上前拉起夙儿的手，“有你在身边，我才安心。”

【三】

这个夜晚的月亮很亮很圆。清凉的风轻轻吹拂，水面上荡漾着细细涟漪。桥那头有个姑娘冲我招着手，我走过去，她说你是阿执吧？我说是。她说她就是秋娘约好的那个姑娘，名叫菁儿。

我说菁儿，你好。

菁儿微微一笑，笑得羞涩。秋娘没有骗我爹，菁儿的确生得眉清目秀。

桥下一盏盏花灯漂浮在水面，载动着年轻男女的心愿。

菁儿下桥，也点燃了一盏花灯，对我招手，“阿执，跟我一起放吧。”

我有些不知所措。夙儿推攘我一把，“哥哥，去啊！”

我看了夙儿一眼，终究辜负了她的期望。

“不了，你自己放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我对菁儿摇摇手。转过身去，我不太忍心看菁儿失望的样子。

我跟夙儿没有立马回家，而是带着她到处逛了逛。无数盏鲜彩的花灯挂满了整个小镇的大街小巷。夙儿很开心，开心得忘了我丢下菁儿的事。本是气急败坏的脸上此时笑得像花开一样。

夙儿那么好看无疑是引人瞩目的，许多男子饶有意味的目光投来。若不是我在身边，夙儿定会受到骚扰。我很不乐意那些人这样看着夙儿，于是买了张花脸面具给夙儿，要夙儿戴上。夙儿乖顺的戴上面具，然后张牙舞爪地缠着我，“哥哥，你看，我现在像鬼吗？哈，是不是很吓人。”我隔着面具抚了抚夙儿的脸，突然心里有些难受，说不出话来。

回去的路上夙儿终于还是提起了菁儿的事，她说菁儿挺好的啊，为什么我就看不上她。

我说，“不是我看不上，而是.....”

夙儿继续问道，“而是什么啊？。”

我沉默，我不知道如何来说。

“夙儿……”

“怎么了？”

“把眼睛闭上，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夙儿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我低下头在夙儿戴着面具的唇上轻轻一吻，心猛烈的跳动着。

“夙儿，我喜欢你。”我在心里这样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支玉钗，那是夙儿一直心仪的钗子。

“夙儿，送给你。”夙儿睁开眼睛，清澈的眸中充满欣喜。

“哥哥，你哪来怎么多钱买？”夙儿接过钗子问道。

“是我这些年偷偷攒的，夙儿，你记住不能让爹知道。”我作了嘘的手势。

夙儿点点头，感动的说，“哥哥，你真好。”

【四】

“莫阿执！你到底想怎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想我们莫家断了香火吗？那个菁儿姑娘哪里不好了！”菁儿的事让爹很生气。面对爹的愤慨我无言以对。花灯会后菁儿托秋娘来找过我，秋娘说菁儿是真的相中我了，并且说如果我觉得太仓促了，她愿意等，等多久都没关系。我很诧异，不过一面之缘我有什么值得让她钟情的地方。

但又或许吧，这世上总有些感觉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比如我对夙儿。我记得我十二岁那年看到夙儿的第一眼我的心就如潮水一般那么汹涌浩瀚。那么菁儿对我是不是也是如此？

秋娘传达的话让我很感动，但是却没有心动。我让秋娘回个话给菁儿，她是个好姑娘，一定有更适合她的男子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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