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肖宇生没有经过葛覃允许就独自去买了回家的长途车票，经过这三天他再也无法忍受。他又不能把这些话告诉葛覃，怕葛覃说他胆小。
吃饭的时候都没有说话，葛覃的爸爸吃完饭就上班去了。肖宇生把自己买好车票的事告诉葛覃。
也好。葛覃的表情很平静，我送你去车站。然后无意识地看下去。突然她冲上去抓住肖宇生的手。
肖宇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把手往回缩。
戒指，戒指。葛覃对着肖宇生嚷。
肖宇生莫名其妙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才注意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枚戒指。
葛覃把自己的右手伸到肖宇生面前，奇怪的是葛覃手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你见过式微？葛覃问。
怎么可能。我已经三年没见过她了。肖宇生如实回答。
奇怪。葛覃抚mo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一脸的不解。
于是肖宇生把这几夜在式微家里睡觉时的经历全都告诉了葛覃。
上车的时候，葛覃让肖宇生好好收着那枚戒指。
肖宇生还记得葛覃房间里那只大大的玩具熊。第一次在葛覃房间里看到**那只巨大的熊时他以为是她爸爸给她买的。但是后来葛覃告诉他，那是式微送给他的，是她十六岁那年和爸爸离开那个城市的时候，式微送给她的。
葛覃说式微怕她一个人会寂寞，就送了一只大大的玩具熊给她。式微把熊送给葛覃的时候，对她说那只熊有两个用处，一个是用来抱的，一个是用来出气的。
葛覃记得式微说过，要是她想式微了，寂寞了，就抱着熊睡，像小时候两个人抱着入睡一样。式微还说，要是葛覃心情不好了，就可以拿它出气，因为不论怎么打它都不会哭，不会躲，不知道疼，也不用担心把它打死了。
肖宇生记得葛覃说到这里时他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葛覃后来还告诉肖宇生，玩具熊的第二个作用唯一一次被派上用场就是第一次和他发生争吵的那个晚上，她把那只熊当作他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流着泪抱着它入睡。
应该是在十八岁的时候，肖宇生才知道葛覃为什么总是在上课的时候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那是她在想式微。
小时候她总是喜欢和式微爬在阳台上看天上的白云。
葛覃说，那时式微血液里就流动着不安分的因子，她说她羡慕天上的白云，自由自在，可以去很远的地方。式微从小就说，总有一天她会像白云一样去很远的地方。每次看天上的白云，她就会想起式微。
年少的式微让葛覃深深迷恋。两个人内心有着一样流离失所的寂寞，彼此都很依恋。
式微经常缺钱用。葛覃说，她总是频繁地从我这里拿走爸爸给我的零花钱当作生活费。她就像一株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和式微相比，我要没用得多。虽然我那么恨我爸爸，可我还是离不开他，需要用他的钱才可以读书生活。
这是肖宇生记忆里最让他感慨的一部分。
葛覃知道式微春节时回过家，肖宇生手上的式指不是平空而来的。式微第一次去西藏回来后，给她了一枚铜戒指。现在式微把另一枚戒指交给了肖宇生，是想让他们在一起吗？
葛覃想起那次式微多西藏回来后她们的想见。
三年来收到式微从西藏各地寄来的信，式微总是频繁地在各个地方换来换去。她说城市就像情人，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没有了感觉。
葛覃挂掉电话时想，算起来已经过了三年，不知式微现在怎样了。
直到在酒吧见到式微，葛覃才意识到自己该用一个女人的眼光去看待式微了。昏暗的灯光下，酒吧里的空气模糊而暧昧，喧嚣的音乐让说话的人像吵架似的吼来吼去。式微的眼睛迷茫而空洞，几年间她已经更显成熟。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披散着，妩媚动人。只是衣着还是那样随便，吊带T恤和紧身淡色仔裤。
步行十多分钟到葛覃租住的房子，是阁楼上的一室一厅，屋内干净整洁，只是很狭窄。式微见到和葛覃同居的男人青禾。
式微独自坐在房间里抽烟，葛覃走进去时她说，我以为你们在一起。长年累月的奔波再加上抽烟酗酒，使她的声音变得沙哑。
葛覃记得她违心地说，我早已忘了他。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么难过。
后来葛覃想起式微就是在这时把那枚铜戒指套在她手上的，告诉她戒身藏文的意思是永恒的誓言。
再后来，式微终于抽完手中的烟，从**站起来，她说我们睡觉吧，很久很久没有和你睡过了，明天早上我就去西安。
不多留几天吗？我可以带你去玩。
一个地方呆太久就没意思了。明天我自己去车站，你不用送我，我害怕和你分开。还有，帮我问候肖宇生。
那天晚上她们在一起讲了很多话，最后朦胧地睡过去。半夜，葛覃被式微从睡梦中叫醒，打开灯葛覃还没开口式微就焦急地说，我月经好像来了，我要那个。
式微处理完之后突然问葛覃，你男人呢？
葛覃笑笑，我让他上通宵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式微已经离开。
葛覃记得青禾回来时满脸都是疲惫的样子，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像极了马戏团表演的小丑。
青禾只是绷着脸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她走了？
第二句：我睡觉了。
没等葛覃回答他已经倒在**，衣服鞋子都没有脱。很快就不醒人事了。
回忆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越飘越远，刚刚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的葛覃又想起了十八岁那年，她和肖宇生一起到车站接式微的情景。
那次，葛覃把浑身湿透的式微带回家，为她换衣服，帮她洗澡，将她收拾的清清爽爽。像个柔软婴儿。
我妈自杀了。式微说。
葛覃当时正为式微梳理着头发，她的手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扯掉了式微的几根头发，她看到式微定定的眼睛里残存的恐惧。
我告诉她我被学校开除了。她就大声冲我吼，她说这么多年受尽屈辱，那辛苦地挣钱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理解我？
式微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皮，葛覃，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看到她那么歇斯底里过。我把她给我的钱全部狠狠地摔在了她的脸上，一想到那些钱是她出卖自己的**换来的，我就感到恶心，觉得那些钱都是脏的。我递给她一把水果刀，我说，与其在外面遭男人践踏你还不如自己了断算了。
葛覃感到不寒而栗，冷气从脚底直往上窜。她没有想到很多年发后，式微走了和母亲同样的路式微曾对她说，想在这个世间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出卖**也只是一种求生的手段而已。
式微说，葛覃，我想去西藏，我想带你走。从你离开那个城市以后，我一直都很想你。我整天整天地逃课，一次又一次地去我们在一起时经常去的那些地方。这一次我想带你走，我一个人太寂寞了。
葛覃放下梳子，躲开式微期待的眼神，走到床边坐下。
式微像小时候在楼梯上一样坐到她身边去，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走，从小你就是个好孩子，叫你拿着半张钱去坐公交车你都害怕，不像我，什么事情都敢做，不去管结果。
葛覃不安地用手指缠绕着发丝，眼里满是委屈。式微，我很想跟你走，可是我不能，我还想读书，再过三个月就高考了，我不能放弃。我做不到像你那样的不管不顾。
式微最终还是一个人走了，没想到竟一别三年。
（注：《铜戒指（八）由习惯向左走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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