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冷月幽夜
清冷的月色轻轻洒落,白衣男子淡淡地站在窗前,苍白的手心轻轻托着一枚小小的玉佩。那晶莹冰冷的玉佩在冷月下透着幽寒的翡翠之色,一个小布袋系在玉佩上,一抹淡淡的植物气味从布袋中慢慢扩散开来,弥漫至整个房间。
他淡俊的脸上,一抹无法掩饰的哀恸缓缓地从唇角漫开。
夜色幽清。窗外竹影婆娑,竹叶飘摇。
玄关的几层垂花珠帘在轻轻摇曳,珠子发出微弱的碰撞声,在混浊的沉香中,显得异常清澈透亮。
三殿主住在竹影园,庭院常有翠竹遮阴,地铺竹影,夏秋竹叶飘摇,箫肃的竹叶声常与夜虫的低鸣交织相错。
窗前的白衣公子轻轻地打开手上的小布袋,那么粗拙的针线,看来十成十都是都是菲菲缝的,只有她——做的针线活才会这样粗糙。
“那天对不起啦,对你发了脾气。”女孩低着头,一脸不自然的神色。“不要生气啦好不好。”她轻轻摇着少年的手臂,语言中好像有几丝歉意。
少年本来就没有气恼,只是看着她一副极其内疚与焦急的神情,才会去耍耍她,让她紧张一下。他温和一笑,道:“有什么事吗?”声音在风中轻轻飘荡,就好像**零落的响声,那么轻柔。
“呐。这个……”她的手举着一个红色的小布袋,脸更低了。“给你的。”
一缕缕植物的清香从里面弥漫出来。
他伸手去接,端详在手里,细细地看着,喃喃:“这是什么啊?布袋吗……”他说着说着,突然感到她的脸色变了,立刻抬头看了看她,她鼓着腮,翘着唇,嚷道:“什么布袋!这是香囊!香——囊——”
看着她气极败坏的样子,他“噗哧——”一声笑了,“这、这个是……香囊?”望着这种极其“精巧”的造工,他不得不承认她的厉害。
几片樱花飘下,映红了她**的小脸。
她恼羞成怒,喊道:“你笑什么!?”说罢,一把推开他,从他手中夺回了“香囊”,转身扬长而去。
“喂。”他在后面叫着:“你不是说要给我的吗?”
“哼!哼!”她乱叫着,身影消失在樱花中。“我黛菲以后不再理——玉——如——雪——了!”
想起小时候在樱雨宫的事情,那段时间,也许就是他一辈子中最快乐的时候了。
月华下那个清俊的男子,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么说来,这个布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长指轻轻挑开那掠显残旧的绑带,在月华下,里面的樱**雪白幽清,那香气阵阵,仿佛有种亘古悠远的气息,在夜月下悄悄地缠绕在他冰冷的心上。
“可惜……”蓦然,他苍白的手指猛然一紧,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如画的剑眉紧颦,一抹讽刺的意味逐渐在他脸上泛起。“她竟然是被我……亲手杀了。”平淡的语言,却有伤恸的悲哀,在幽静的房间中缓缓回旋。
寂翼在一旁望着他,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原来,三殿主,认识那个女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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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魔教。
二教主仲昶走进盘螭殿。他的脚步很轻,伸手挑起玄关的层层丝帘珠串,走入殿内。
大教主坐在冰玉寒炕上,那块长方大寒玉碧如翡翠,冻似冷冰,剔透仿若水晶玻璃,上面有一层淡淡的奶白雾气,在袅袅上升,丝缕如烟,朦胧像雾。
仲昶头束玉冠,发际镶玳嵌琛,颈挂琅珠璎珞,身穿黄色箭袖上衣,外披姹紫锦袍,腰悬的玉佩在互相碰撞着,发出琅琅的声音。
“教主。”他低声道。“明日,是我教十年一次的祭天之奠。仲昶在这里请辞,希望教主能让鄙人主持这个祭天大会。”
半响,没有得到回复,只是听见弑魔教的大教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有几丝无措的伤感。
“教主?”仲昶微微抬头,望着这个比他略大一春秋的年轻人。大教主珀若年值廿八,却已是白发皤然。风掀起珀若脸上的长发,他微微颔首,道:“那好,你去主办吧。”
珀若身上只披着一件秋香素色的浴袍,齐腰的银发柔顺地垂着,修长的玉指间轻轻抚着一朵粲然娇嫩的樱花。他平静淡泊的神色突然掠过一丝叵测的锋利,缓缓抬起清俊的脸,眉间有些无奈,淡淡道:“看来,明天的祭天大会无法进行了。”
“什么?!”仲昶吃了一惊。
“她……已经回来了。”珀若清俊的脸上抹上一缕沧桑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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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如刀。
敻古的夜空如铺暗黑绸缎,锦绣着几点星辰,零碎的光芒在人间随意地挥洒着。
受祭台的弟子在这样苍茫的夜色中,几分困倦。他们迷茫的眼底映入了星芒的迷离茫然。
夜风清凉。
扬动着他们身上杏黄的棉布玄装。
八个弟子,围在祭天台四周,手持铁棒长矛,直挺地站立着。
开阔的玉琢祭天台,上面立着一个大铜鼎,后面有一座小塔,很精致。塔檐垂着几串银珠流黄,长长的流苏在风中微微摆动。那个小塔,原本是封印着绯月石的,绯月石血红的光芒会透过塔身的几个小窗射出来,向东南西北四方凝出四道光线。
弟子站在冰翡玉翠的祭天台周围,寒玉的冷气在他们身边缠绕,丝丝缕缕,令他们不禁打了个冷战。
蓦然,宁静如亘古的深夜里,隐隐传来,丝丝阴冷至极的狞笑声,缥缈空灵,犹如寒风袭体,令守台的弟子暗自心惊。
“谁?!”一名弟子大叱一声,举起长矛冷对。
又一阵幽冷的笑声,轻飘飘地在祭天台附近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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琰戚独自在教内行走,此时无聊,纵然回想起琰月。两人同是“琰”字辈的弟子,追忆当时,两人下山购兵器时,在山腰窄路遇见一名少女。
阳光轻柔如梦,迷茫似纱。
素衣少女的脸上渗着汗珠,她吃力地抬着什么东西上山。那是用麻布包裹的,外形修长,体积很小,然而那个少女却抬得很辛苦的样子。
琰月一时好奇,上前问道:“姑娘,请问你所持的是什么宝物?”
素衣少女摇头笑笑:“那算什么宝物,只是我妹妹的剑罢了。”她的头发沾在她汗湿的脸上,那肌肤晶莹如玉,令人心下微微一动。
“剑?”琰月惊讶地说,他拱手道:“可否让在下看过究竟?在下乃是山上弑魔教的弟子,对刀剑亦有研究一二。”他说罢将手伸出。
素衣少女踟蹰了一下,突然轻声说:“你要看就赶紧看,不然我妹妹知道了,她可能会砍人的。待会儿她就从山下赶上来了。”说罢她姹然一笑,双手将捧出。
阳光照在她清丽的脸上,阳光透出了雾气一样的温柔。那细白的肌肤如同沾着露珠的白菊。
琰月双手接剑,方一接触,顿觉是千斤之重,手腕一软,那团东西便重重地掉在地上了,发出一阵沉响,仿佛是远古幽宛的钟声,低沉地响着。
琰月惊讶地望着沉落在地上的长形布裹,到底是一把怎样的剑呢?
蓦然,一丝凉风拂脸,却有肃杀之气。
山林两道的树木在微微摇曳,几片枯叶纷飞如蝶。
突然,山路的尽头跃出了一个白衣少女,相貌极其清丽,如黛细描的柳眉焕发出英气的风采,冰蓝的瞳眸几分冷艳,她皓白的肌肤有若雪白的樱花娇瓣,在阳光下更显剔透。
“粗妄狂人,岂敢**本小姐之剑,烈日之下当众负我姐姐?!”白衣少女喊道,转眼的瞬间,她便跃到他们面前,轻盈地落下。
她英姿飒飒,亭亭玉立。响亮的叫声自她双唇冲出,在幽静的山中久久回荡。
她脚尖一勾,轻轻地将地上的麻布裹踢了上来,随即单手一接,玉腕一转,粗糙的麻布便从剑身滑落,在温暖的光照下,一把赤红如火的长剑透着阴寒的气息。
琰月与琰戚顿时心下警惕,向后退了几步。
少女握剑指着两人,大叱一声:“什么人?!”她仿佛有一种凌人的气势。
两人怔了怔,又退后几步,突然想起,自己是这座山派的弟子,干嘛要缩缩闪闪,于是上前一步,喊道:“这、这句话应该是我们去你才对呢!”
白衣少女正要举剑,素衣少女马上挡在她前面,对琰月和琰戚苦笑:“她就是我的妹妹啦。”然后转身对白衣少女温柔一笑,道:“菲菲不要这样啦,别冲动。”
“姐,你……”白衣少女似乎只能接受她的姐姐,于是缓缓放下了剑。她抬头,冷冷地望着琰月和琰戚,剑尖一指,大喊:“你、和你都是山上的魔教之人,如果下次我还看见你们轻薄我姐的话,我一定把你们分尸!”
“轻——”琰月唇角一动。
“薄——”琰戚跟着说。
“臭丫头,你别胡说!我们都是正人君子,哪有轻薄这位姑娘?!”琰戚不忿地喊道。
“那么聊天也不行!”白衣少女收剑入鞘,冷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琰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们是‘弑魔教’,不是‘魔教’!”
素衣少女赶紧跟着她,喊道:“菲菲……等我。”
蓦然,素衣少女转脸,对琰月和琰戚嫣然一笑:“两位公子,小女子奈纤与妹妹奈菲今天就要搬上这座山上了,对于菲菲的事情,请你们不要见怪,希望有事时能来个照应……”她谦逊地鞠躬一下,反而令两个男孩子有点不好意思。
琰月道:“纤姑娘,在下琰月。他是我的同门师兄,琰戚。”他淡淡地介绍。
“那么……”奈纤还想跟他们说些什么,这时候前面的奈菲就在催促了,她嚷道:“姐姐,你千万不要给臭魔教的人勾引了!”
看着她们两姐妹上山后,琰月和琰戚两人淡淡地说:“奇怪的——”
“女人。”…………
渐渐地,琰戚已经走到了祭天台那边去了。当身体感到了寒气,他才倏然回神。他正欲转身返回原路,看着冷月当空,因为也到睡觉的时候了。
蓦然,感到一股红光在祭天台上游离,他一惊,立即跳进道旁的两树丛中,细细观察。
阿菲——!
他差一点失声喊叫。
奈菲身披一件绯红的丝纱长袍,袍上绣有金丝百蝶,披散至腰的长发在冷月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她仿佛有几分妖艳之色,柳眉如画绘描,黛眉上镶着几颗珂珠,耳垂金珥,唇上抹有蔷薇之色,只是腰上没有带她的孤亘剑。
祭天台下的弟子马上举矛相向,大声道:“是你——那个叫奈菲的妖女!”因为以前奈菲曾经几次闯进弑魔教闹事,因此弑魔教里绝大多数的人已经认得她了。
绯衣女郎咯咯几声娇笑,从空中轻轻降落,仿若飘仙。她优雅地停落在冰寒玉台上,蓦然,她微微抬手,黑色的指甲有妖娆的味道。
“再见了,几位小——哥——儿——”她柔声道,神色极其阴柔,眼底几分秋波潋滟,似乎不像奈菲一向的冷漠凌厉。
她温柔艳丽得仿佛是娇然盛开的牡丹。
她抬起的玉指微微一动,几道气流射出,仿若离弦快箭。瞬间击中,那八名弟子,无一幸免。
鲜血骤然洒出,在幽林中的琰戚顿时觉得一股腥气扑鼻,一阵阵呕心。他想不到,一晃几年不见,奈菲竟然会变成这样的人。
“哈哈哈……”绯衣女郎仰天长笑,仿佛有狂恣的疯癫。她横向一掌,琰戚顿时听见几声爆炸的巨响,破碎了夜间的宁静。他赶紧抬头一看,祭天台四周的几棵苍蔓古树被炸开,击起几层朦胧的烟浪。
烟浪过后,那原本挺立的参天大树,竟然被她的掌力推成零碎朽木,木质疏松,色泽焦黑暗淤。
天空的残月洒落清光,在这样的夜里,更显阴寒。
琰月藏在树丛中,看见绯衣女郎仰脸抬手,冰蓝的瞳眸映入了月华的阴冷。她双手平举,渐渐地,月光慢慢地在她掌心凝聚,成了一团银白的光团。她轻轻地把光团抛到地面,迅即白光形成一条条藤蔓,就好像一只八爪魔蛛似的,将祭天台包围了起来。藤蔓苍老盘缠,仿若盘螭,根部深入冰寒的玉台,祭天台迅即一道道裂痕从浅到深地张开,将玉台撑破。
那个白玉冰翠制成的祭天台,在一夜之间,竟然成了一堆废墟,一堆碎瓦。
月辉滑落在碎片上,泛着凌乱的寒光。
奈菲从空中缓缓降下,俯身,轻轻拾起一块白玉碎片。那片碎玉的大小就等同一面镜子,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肌肤娇白如雪,晶莹似璃,一双冰蓝的瞳眸几丝多情,平静时仿若秋水淡然,微笑时眼中喜意涟涟,薄怒时冰蓝迅速转为冷人畏惧的寒意,仿佛是千年的冰峰,阳光无法温软晶莹剔透的冰凌。
奈菲掌心轻轻一转,上面渐渐幻化出一支蔷薇月簪,娇红的花蕾在缠盘的枝叶中绽放。她轻轻地将丝发绾起成一个凤鸾发髻,然后小心地把月簪插上发髻。
奈菲显然是一个很妩媚阴冷的女子,如今更是多了几分的艳丽,妖娆的气息在她身上缠绕。
她绯色的纱衣在风中舞动,她莲足轻抬,回风轻舞。若不计其妖,定会让人想起曹植《洛神赋》中的一句:
“仿佛兮若轻烟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长发飘然,软若蚕丝扬动。
蓦然,蔷薇色的唇角溢出风骚的冷笑。仿佛是诡异的狞笑,带着复仇的恨意。
在一旁的琰戚不禁感觉背脊一阵阵凉意。他随即起身欲报告师父,惶恐的脚步声在幽林间响起,仿若鼠窜。
奈菲冷冷地瞥了草丛一眼,黛眉一挑,仿佛有玩世不恭的笑意。她艳丽的眉宇间缓缓淌出一抹幽深的冷戾。半响,她望着琰戚,扬声道:“你不必害怕嘛,小兄弟。”
琰戚顿时一惊,更加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她这个样子,有谁不害怕?
奈菲冷冷地说,“在你未向你尊师传话之前,本人尚且不会杀你,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冰冷的寒气从她唇边抹出,她镇静自若,打量着琰戚,缓慢地说:
“如果,你敢再走一步的话——”她压低了声音,仿佛隐隐有几分威胁的怒意。
月光洒落了几分,琰戚怔怔地站着,寒月的光华让他不断地打颤。
冷汗从他额上缓缓流下,淌至下颚,然后滴落下来,洇**玄装衣襟。
“乖,这样就行了。”女子的语调缓和了许多,但依然可以听得出她只是在惺惺作态。夜空茫茫,缥缈着几句空灵的句子。就好像风一样,在静谧的深夜不停地回荡,飘移。
“告诉你的尊师,今日坏你教祭天台的人,是我——莫忍。”
莫忍……
莫忍……
难道阿菲是要加害于一个叫莫忍的人?
琰戚暗想,他见身后没有了动静,迟疑着,缓缓转身扫视了一番,广场除了废墟只有废墟。
夜月黯淡。
阴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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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台上的蜡泪在缓缓滑落,从晶莹的液体凝固是混浊的蜡质。
烛光在风中闪动着,明暗不定。
仲昶追问:“教主,到底是谁回来了?”
珀若淡淡地望着那盏明明灭灭的烛火,也许,风一至,它就会熄灭,但至少现在……火光依然。
仲昶不解地凝视着教主,他那么出神的样子。
“教主。”仲昶忍不住去提醒他。
珀若的眼中映入了苍茫。淡淡地,他的唇间缓缓淌出两个字。“莫忍。”
说这个名字时,他的眼眸明显是掠过一阵复杂的神色,失去了以往的平淡静谧。
秋香素色的浴袍在寂静的夜风中飘动,他脸上仿佛有些茫然的感慨。他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望着天上的百星一月,傺然一笑。
仲昶在心中默默地分析着珀若的神情,半许,他沉声问道:“莫忍……是什么东西?”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知,仿佛是什么也不知道。
“莫忍。”珀若的指尖不自觉地在冰玉寒炕上描下了这两个字。他幽邃的目光遥望着远方的星辰,淡淡地把将绯月石的事情告诉仲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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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辗转梦萦』
第四章辗转梦萦珀若的~音很轻,融~了清幽的夜风之中。绯月石……其实,并非武林传闻所说的那种神石,什么长生不老,人神合一等,都只是那些人炒作罢了。七年前,江湖~有一个~魔头,名曰——莫~,亦名:莫有情。后来我作为玺教的弟子~灭了,后来成为弑魔教的教主后,便阉牧榛暾蜓乖诰哂猩裢ㄖφ溺吃率校缓竺磕耆グ菁溃褪窍m阉谰玫胤庥?但没想到烨灵殿的大殿主再次徇私,竟然~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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