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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太阳升起来特别来劲,使人不知不觉就打磕睡。星期五这天,向前进坐办公室看了几篇投搞,完了,没别的事,就来了磕睡。可上班时间打磕睡,要是让领导发现了,那奖金就完蛋了。所以向前进硬打起精神,得找点事,驱赶磕睡,便把几年前登了打油诗的杂志从抽屉里翻了出来,接着就情不自禁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想着想着,向前进忍不住嘿嘿地一个人乐了,磕睡一下子没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抬起头,能看到天空,低下头,能看到地球,可人总是有无聊的时候。无聊就像是空气,看不见也摸不着,只能凭感觉。有些人会觉得无聊是一种生活的乏味,而向前进不这么认为,他有新的看法,那就是当无聊到一定境界,无聊就变成了一种乐趣。向前进就是这么一个能把无聊变成乐趣的人。换句有意思的话说,一个屁,如果用向前进的鼻子来闻,闻出来的效果,那绝对是另外一种不同的气味。
正乐着,老同学向远大敲门进来,见向前进一个人乐得有滋有味,走进去说:
“什么事让老同学乐得前俯后仰的?”
这几年,向远大一直在城里搞推销,小到推销牙刷牙膏,大到推销电脑电视机,干了几年,也没干出啥名堂,但总的来说,温饱问题是解决了。可人不只是为了温饱,而在地球上混一辈子,总得有点追求。时代不一样了,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事业有成了,买台好车开开,才更有成就感。向远大也有追求,那就是等有钱了,买台车,也风光风光。要不,这高速公路一条接一条的修,要是没有车在上面跑,那简直是资源浪费。
见有人进来,感觉那声音相当熟悉,向前进于是抬起头,一看,原来是老同学向远大,更乐了,嘴里对向远大冒出一个字:
“巧。”
向远大被弄糊涂了,瞪着眼睛看着向前进:
“中**了?看你乐得跟你那破‘凤凰牌’自行车似的,一上路就东倒西歪。”
向前进平时在报纸上看到有人买彩票中五百万的消息,心里一痒,也喜欢去凑个热闹,少则买两块钱,多则买十块钱,偶尔中个末等奖,最多也就五六块钱,跟那个五百万相比,相差实在有些悬殊。这让向前进慢慢地就对买彩票失去了信心和兴趣,倒觉得这人他妈的一辈子开心了,身体好,也就有了乐趣。这不,向前进只要一想起自己的过去,一个人也很有乐趣。向前进有些乐得停不下来,指着杂志对向远大说:
“屁,中**还没这有趣。”
向远大往杂志的右下角瞟了一眼,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觉得还真是很可笑,跟着就乐了:
“一首带屁的诗就把你向前进弄杂志社来了,想不到。”
向前进念高中的那时也不怎么爱好写作,突然来了灵感,才写那么一首挺有意思的诗歌,在杂志上发表发表。那时根本没想到自己将来毕业了会进杂志社当编辑,最初的想法,只是想得点稿费,给向日葵买礼物。
向前进说:
“想不到的事多,当年你小子把避孕套偷出来当气球吹,谁想到了?就你向远大。”
都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了,向前进竟然还记得一清二楚,这让向远大更加想不到。
向远大于是说:
“书上都说,放屁的人记性好,你呀,那事竟还没有忘记,想起来还真好笑。我那可也算得上是一次小小的发明。”
向前进马上说:
“屁用,这年代,挣了钱才叫发明。”
向远大想了想,觉得向前进说得很有道理。就说:
“对,这年代,钱才是真正的发明。比如说有了钱,就可以发明高楼大厦,就可以发明四个轮子在高速公路上飞快地跑,就可以发明一张**同时睡两个老婆,甚至三个。你说,要是有了钱,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能发明的?”
两个人这么无聊地说着,就说到向前进的老婆向日葵。当年念高中的时候,向前进和向远大同时喜欢上了向日葵,而到了高中毕业后,向日葵最终选择了跟向前进结婚,不为别的,就为她生日的那天,向前进送给她的那块电子手表。对于这一点,向远大在向前进面前,似乎有点自卑感,就像是向前进写的那首打油诗:打屁者洋洋得意,吃屁者垂头丧气。可自卑归自卑,生活还得生活,日子还得过,不能因为自卑就连理想和追求都丢了。
向远大说:
“想不到向日葵的爱情最终还是让你发明了。”
向前进说:
“屁,完全是一次发霉。你没上过船,不知道船上的危险,不是我瞎说,结婚才不到一年,她嘴里唠叨着买车的时间,加起来差不多有一年半,你说是不是发霉?早知道这样,当初向日葵的爱情,我该让给你去发明,看你比我更能发明什么。”
向远大这人跟他爹向人民一样,一根肠子通到**,性格直率,喜欢有一说一,不绕弯子。其实向前进也一样,说出来的话都一条直线。
听完这话,向远大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劲,说:
“这话一年前你不说,你现在跟向日葵结婚了,都有儿子了,我屁机会都没了,你小子才说出来,有个屁用。再说,你向前进好歹是杂志社编辑,管了那么多文学爱好者,大小也算个官,一台小车算个屁,买不就完了。”
一句话,让向远大像当年他爹向人民教他造句,接二连三一口气说了三个“屁”。
向前进从娘肚子里来到这世上,从镇上来到城里,可还没听谁说过在杂志社当编辑也算个“官”,觉得向远大这话很不一般,可略加思考,想来也有一定道理,不说别的,那些想在杂志上发文章的作者,一顿饭,或者一条烟,找到他向前进,求着在杂志上发文章,也算有点当“官”的感觉。只是一提到买车这件事,向前进就乐不起来,心里是一堆苦水,统统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你以为我是大款,说买就买,屁。你瞧我坐在这里当个编辑人模人样的,到拿工资那天才知道自己其实连个农民都不如,一个月八百块,算上加班费,也就一千几百块,给儿子买尿布奶粉都得精打细算。你说,这精打细算的事是男人做的事吗?”
向远大至今还是个“单身汉”,当年念高中跟向前进一起追向日葵的那时,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向远大的“初恋”,向日葵后来跟向前进结婚了,向远大就没再谈过对象。这具体原因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能够看出来,向日葵当年留给向远大的那种“美好回忆”,总让他记忆犹新,一辈子都忘不掉。没老婆,所以对于向远大,就谈不上给儿子买尿布奶粉那堆事。说:
“你向前进总比我强,整天屁股下面挨着沙发,灰尘都不粘。我向远大算个啥,整日像一匹马,东奔西跑,一年下来也就混个温饱,要是站镜子前面一照,还是个光棍。幸好呀,当初没跟向日葵结婚,要不,她跟着我,连饭都吃不饱,别说买车了,你说,这日子能忍心让向日葵跟着过,受不该受的折磨?”
向前进不觉得光棍有什么不好。早知道找了老婆的日子不好过,向前进还真想回到打光棍那个年代:一个人无忧无虑,上厕所的时候,想着开车那感觉,一个屁就过完一天。听了向远大这话,向前进感觉向远大似乎更像在说他,想起来自己跟向日葵结婚以来,也没让向日葵过上舒服日子,心里不由有一种酸溜溜。回话:
“我呀,好说歹说,也是个男人,可往自己女人那里一放,就不是了,顶多算个屁,屁你知道吗,屁就是一股臭气,让自己的女人闻着,那日子能好过吗?还是你好,放哪都光棍一条,不在乎。不是都说,光棍的钱花不光,光棍不愁钱花光。”
向远大突然感觉自己很伟大,光棍一条,日子好过不好过,自己的事,不妨碍别人,只是说到钱上,向远大就变得有些气粗:
“钱都没有,花个屁。”
这句话,向远大省略了不少,只用一个“屁”就做了概况。
向前进似乎也有这种同病相怜的感受:
“都三十岁的人了,几十块钱一套的西装,一年到头也就两套,洗了又穿,穿了又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就一套西装穿上一个冬天呢。”
向远大的感受最深:
“你知道什么叫男人?没钱那叫难人,有钱才叫男人。”
向前进的感受也达到了一定境界:
“对,这话说得比屁管用。”
向远大于是精神十足:
“找你,就这个事?”
向前进说:
“找我借钱?”
向远大摇了摇头。
向前进接着做了个开枪的动作:
“抢银行?”
向远大还是摇摇头,见向前进猜不出来,向远大说:
“你知道你爹当年卖豆腐的生意为什么特别好?”
向远大记忆最深的,就是小时候每天早上吃一碗向前进爹向光辉做的豆腐,然后才去上学。
向前进说:
“十几年前的事了,谁还去琢磨我爹卖豆腐的事。”
想起向前进爹向光辉做的豆腐,向远大口里就冒出鸡蛋清一样的口水,于是将脸扭一边咳了一小声嗽,接着往窗外吐了一口,回过身来对向前进说:
“嫩。”
向前进觉得好笑,不就嫩吗?嫩又能说明什么,再嫩也是人造的,没黄花姑娘天生的**嫩,答道:
“嫩个屁,黄豆里都掺了米。要是换成现在,我爹都成工商局的打假对象。”
向远大不在乎向前进他爹向光辉的豆腐里掺了黄豆还是别的,他只觉得豆腐很嫩,于是回向前进的话:
“我说过去,你跟我较什么现在的劲。要是换句话说,你爹那才是真正的发明,我今天想找你,说的就是这个发明。”
向前进觉得向远大似乎有那么一点无聊,回话:
“你搞推销就推销,用不着到我这里来谈什么屁发明,我看你向远大比我更适合到《无聊》当编辑。”
向远大不认为自己比向前进更适合当《无聊》的编辑,说:
“我给你说个事,保证你有精神。”
跟向远大交往这么多年来,除了那个把避孕套偷出来当气球吹的事,向前进没觉得向远大在他面前还说过让他有精神的事,所以向前进不相信向远大能说出一件让他有精神的事,就说:
“你别拿女人那东西来刺激我就行了。”
向远大瞪大眼睛:
“不拿就不拿,女人的不拿出来,给你说点跟男人有关的总行?”
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甩到向前进面前:
“这东西你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向前进回过脸,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盒避孕套,便跟向远大急: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这东西你也敢拿我面前搞推销。”
向远大不惊不慌,嘲笑:
“谁推销了?不就几个避孕套,看把你激动得,大白天的,你别只联想到**那点事。”
向前进是结过婚的人,**那点事也不怎么在乎,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激动,可他就是不愿承认自己被一个避孕套就弄激动了。说:
“有事你就直说吧,别老无聊地一会儿扯到女人,一会儿又扯到男人,男人嘛,再无聊,也不在乎这些事。我都有经验,这男人要是荒久了,回家跟老婆睡一觉,准有精神,用得着这个吗?”
向远大说:
“你知道我光棍一条,别老婆老婆的说得我难受。我也有经验,男人要是荒了,去做个按摩,也准有精神。我就跟你直说了,想请你帮个忙。”
向远大平时也没别的爱好,一个人过得实在无聊了,才隔上半月或者更长的时间,陪客户去做一次按摩,男人嘛,除了工作需要,还有生理需要,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向前进看着向远大手里的避孕套:
“你是说你手上这东西?”
向远大点点头:
“我现在不搞推销了,准备开家避孕套生产公司,赚钱了好将来买车,这可是我们多年的追求和理想。”
向前进也觉得赚钱买车是他的追求和理想,可向前进不怎么理解,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向远大在城里搞了这么多年的推销,没推销出个啥名堂,突然就能办公司,说:
“你行啊,真的还是假的?什么不好,干这个,我乡下的一个亲戚还办‘鸡团’呢。”
向远大将信将疑:
“乡下能办什么集团?”
向前进知道向远大没听明白,解释:
“我说的‘鸡团’不是城里的集团。”
向远大说:
“那是啥‘鸡团’。”
向前进说:
“我说的‘鸡团’呀,是养鸡场。”
向远大冷笑一声:
“扯卵淡。”
向前进倒觉得向远大才真的有点像扯卵淡:
“你才扯卵淡。”
向远大不那么认为,虽然自己没文化,可自己比向前进更有商业头脑:
“这可是商机。我们中国十三亿人口,这东西人人都用得上。”
向前进嘲笑:
“我们老家那只黄毛狗还需要呢。”
笑归笑,笑完了,向前进忽然问道:
“这东西,我能帮什么忙?你不是想拿我来给你做避孕套试验吧?”
向远大说:
“想注册一个商标。你当了几年的编辑,见多识广,这个比我懂,所以找你来了。”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向前进看了看来电显示,知道是他老婆向日葵打来的,不耐烦地抓起话筒:
“忙着呢。”
三个字就打发掉了,相当干脆。
向远大见向前进这么快挂了电话,问:
“谁的电话,那么不感兴趣?”
挂上话筒,向前进对向远大说:
“还会是谁,不就我们当年一起追的那个向日葵,现在倒好了,她那张唠叨不停的嘴,整日闹着我的耳朵呀,没一天清静的日子。”
向远大不出声,觉得那事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向日葵都成向前进的女人,说什么都是废话。
见向远大突然不说话,向前进也就不再提自己的女人向日葵,他顺手拿起桌子上那盒避孕套,看了看递到向远大手里:
“这东西用过,可从来没研究过,你就让我琢磨几天,琢磨好了,找你。”
向远大看出来向日葵打电话到向前进的单位来,一定还有事,于是看了看手表,都不早了,便将手里的避孕套往向前进桌上一甩:
“不耽误你了,回家里好好陪陪你老婆向日葵,等哪天你琢磨好了,给个信,我请客。还有,别忘了把这东西带回去,留着晚上备用。”
然后下楼走了。
向前进看了看桌上的避孕套,忍不住一个人又突然笑了:
“这小子,老婆不找,避孕套倒让他又有了新的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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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买车这件事』
3向前~的老婆向日葵,自从跟向前~结婚那天让向前~借单位的小车~从镇~接到城里,就再也没坐过第二回小车。~多也就让向前~用那花八十块钱,从旧货市场买的一辆二~“凤凰牌”自行车,搭着去买菜,还有就是花三块钱打的去向前~~班的杂志社。跟向前~结婚后,向日葵跟着向前~住在离杂志社差不多两公里远的出租屋里。出租屋~挨着马路,一打开窗~,就看见马路~来来往往的全是小车,再想想自己,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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