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云朵喊，话音未落，她的身子一纵，人已经轻飘飘的落在了台上。
江南眯着眼睛看她，右手习惯性的摸着下巴，云朵这丫头出人意料的地方可真多啊！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轻功，而且看上去还不赖。
只是不知道云朵现在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各位好汉，”云朵向四周抱拳，看架势倒还挺像那么回事，“这位甘妈妈已经解释清楚了，孔雀姑娘身体不适，不能表演，而且甘妈妈也愿意给各位退钱，若大家还是要砸场子，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们是来看歌看舞的，如果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回去，岂不是尽兴而来败兴而归？”
说话的是一位眉清目秀书生打扮的白衣少年，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送进云朵的耳里。
“不就是看歌舞吗？”云朵微笑，“好，我表演给你们看。”
少年狂笑，笑声直击人的耳膜。
“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你的表演怎么能跟孔雀相提并论？我们要看的是孔雀的舞，不是什么人就能跳的！”
“你怎么知道，我跳的就一定比孔雀差？”云朵不怒也不气，她问甘妈妈，“孔雀跳的是什么舞？”
“杨贵妃的《霓裳羽衣舞》。”甘妈妈略带担心的回答，这舞可不是谁都能跳的，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跳的好的。
“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你还是不要管了。”甘妈妈实在不忍心把这么个好姑娘拖下水。
云朵给她一个安慰的笑：“放心好了。”
她从四岁开始被大姑姑逼着学舞，功夫没有白费的。这曲《霓裳羽衣舞》毫不夸张的说，闭着眼睛她也会跳的很好。
白衣少年本还想说什么，忽然一只手压在了他的左肩上。
江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少年的身后，他只是随便将一只手放在他肩上，少年却觉得肩上仿佛压了千斤重担。
少年一动也不敢动，他敛着气息问：“不知阁下是哪位高人？”
江南在他身边坐下，“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他指指舞台上的云朵，“她有名有姓，是我家娘子，不是野丫头。”
原来如此轻易就可以说出‘娘子’两个字，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辛苦。
“在下无知冒犯阁下，还请阁下原谅。”江南的手虽已从他肩上拿开，可他整个左边身子已经麻了，还是一动不能动。
江南注意到了少年手中的折扇，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真是没想到，名满天下的轻羽扇玉公子竟会在这种地方做这么无聊的事。”
“我的名和阁下比起来就是虚名了。”少年说的很诚恳，他虽然傲，可是却一向佩服武功高强的人，像江南这样随便一出手就将他制服的人，他更是平生头一次遇到。
少年叹口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我呢？”
江南点头：“我明白了，你是那位孔雀姑娘的情人？”
江南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舞台上的云朵，不得不承认，云朵的舞姿真是无可挑剔，娇柔似柳，刚硬如金。台下的观众一个个看的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出，仿佛害怕一丁点的声息就会让这个仙子一般的舞者不翼而飞。
“没错，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少年回答的很干脆。
“这么说来是她让你这么做的？一定要看她的表演，不然就砸场子，而她自己却故意不肯上台表演，是吗？”
“阁下真是高明，什么都瞒不过阁下。”
“有一点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和这里的另一个舞女画眉不和，她这么做就是想给甘妈妈施加压力，要她辞了画眉。”
“心地这么丑陋的女人你也迷恋，你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江南拍拍少年的肩，少年麻木的半边身子立刻就恢复如常了。
这时云朵的舞蹈已经结束，看客们回报给她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江南也真心为她鼓掌，这是她该得的。
甘妈妈的卧房。
甘妈妈亲自为云朵和江南喧茶倒水。
救场如救火，今天如果不是他们出手相助，此刻的艺香阁，只怕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甘妈妈从心底里把云朵和江南当作恩人了。
云朵像用胶水粘到甘妈妈身上一样，撕都撕不下来。甘妈妈添水，倒茶，准备点心，云朵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甘妈妈，那神情像极了希望得到母亲爱抚的小孩子。
“姑娘你快请坐。”甘妈妈过意不去，生怕自己怠慢了他们。
“甘妈妈你不记得我了吗？”云朵瞪着一双大眼睛充满希冀的看着甘妈妈。
“姑娘我们以前见过吗？”甘妈妈满腹疑惑，这么漂亮的姑娘，她以前若是见过不会不记得。尤其做她这一行，对美人更是格外留心。
云朵激动的握住甘妈妈的手：“你再仔细看看，我是十九啊，云十九。”
甘妈妈端详了半天，还是毫无印象。
云朵叙述往事，提醒她：“十二年前，也是个冬天，还下着雪，是你收留了我和两位姑姑，给我们饭吃，给我们衣服穿，没让我们冻死街头，我们走的时候还给我们准备了路费和干粮。”
云朵从小就是个缺少爱和温暖的孩子，对于别人的给予总是特别的珍惜。甘妈妈的恩德，以及她成长过程中，点点滴滴给过她好的人，她都铭刻在心。正是这些人让她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爱，有温暖，有阳光，有美好的。所以她才能够在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和艰辛后，依旧乐观开朗善良。
甘妈妈恍然大悟，多年前的往事也浮上心头。
“记得了，记得了，你就是那个一笑，花儿就开了的小云朵？这么多年不见，当初的小丫头已经出落的这么标致了，真的不敢认了！”
“是，我就是，甘妈妈。”云朵抱住甘妈妈，又是哭又是笑的，“你终于记起我了！”
江南一直静静的看着他们，若有所思，云朵身上的故事可真多啊！
“你们后来去哪了？两位姑姑都还好吗？日子过的怎么样？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多年未见，她们实在有太多的话要说。
甘妈妈忽然记起一件事，问：“最近江湖中盛传的百花仙子香姑娘就是你吧？”
“是。”云朵点头。
甘妈妈的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十九，这位是谁？”甘妈妈注意到一直被冷落在一边的江南。
“他是......”云朵吞吞吐吐，不知该说江南是自己的哥哥还是弟弟。说是哥哥，自己会觉得吃亏，说是弟弟，看上去又实在不像。
“她是我娘子，我姓江，叫江南。”江南看着云朵温和的笑，眼睛里的柔情可以将云朵整个淹没。
云朵刚喝进口里的水因为江南的一句话全都喷了出来，还被呛的不住咳嗽。江南说她是他的什么？是娘子吗？她没有听错吗？这两个字真的会从江南嘴里以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来吗？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她的耳朵出现幻听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慢一点喝。”江南体贴的轻拍着云朵的背，虽然是在演戏，但这一切他做的却很自然。
云朵怪异的看着江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江南吗？看来她病的还真不轻，不只出现幻听，现在还出现幻觉了。
“十九，你已经成亲了吗？”甘妈妈勉强的笑，却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
破了身的香姑娘，价钱上不知会不会打折扣？
云朵根本没听清甘妈妈问的是什么，只是胡乱的答应着。她的脑袋还处于混乱状态，不太灵光。
“真是神奇啊，小丫头都已经成亲了，怪不得会觉得自己老了呢！十九，今晚在甘妈妈这住下吧，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有几大车的话要说呢！”
纵使打了折扣，也会是一笔大价钱。到嘴的鸭子岂能让她飞了？
云朵还未表态，江南抢在她前面婉转的回绝：“我们还是新婚。”
同时他的手也揽住了云朵的肩，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
云朵愣愣的看向江南，江南恰也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江南趁机冲她眨眼睛，那表情仿佛在说：“配合我演下去啊，猪脑袋！”而且用的还是命令的姿态。
呵呵，原来是这样，是演戏啊！
明白这一点之后，云朵忽然变得愤怒，她打掉江南的手，恶狠狠的说：“你今天吃错药了还是根本忘记吃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拿这种事情演戏？她差一点就当真了！
“臭丫头！”江南低声咒骂。云朵不配合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拆他的台？太不人道了！
“对啊，这样的江南才是江南本色，自己真是猪脑袋，刚刚竟然会被他虚假的情意迷惑。”云朵悲哀的想。
“你走吧，今晚我想和甘妈妈一起睡，你快一点走！”云朵往外推江南，她不想看见他，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在他面前哭泣。
“臭丫头，你疯了吗？”话已经到嘴边了，但碍于在甘妈妈的面前，江南还是忍了回去。
甘妈妈也来说情：“江公子，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十九的，就让她在这住一晚吧。明天你再来接她回去。”
江南看看云朵，云朵根本不理他。甘妈妈既已如此说，他不好再坚持
“那就麻烦了。”江南告辞离开，走到门外，江南又回头嘱咐：“十九，睡觉不太安静，还请多费心。”
江南从艺香阁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像雕像一样笔直的站立在墙角的轻羽扇玉公子。他还是一身白衣，发上已经结了霜，可见他在此已经站了很久。
江南从他身边走过，就像完全不认识这人一样。
玉公子开口：“我在这里等了你三个时辰。”
江南不闻不问，依旧走自己的路。
“我想向阁下讨教几招。”在艺香阁虽然被江南制服，可那时自己毫无防备，输也输的不甘心。再说武功这东西和下棋是一个道理，只有与比自己高明的人切磋，才会有所精进。
江南还是不做任何反应。他的武功不是拿来炫耀拿来逞强拿来与人一比高下的，他的武功不好看，但是一招一式都可以置人死地。
“得罪了。”
玉公子使一招‘直捣黄龙’对着江南肩上的几处大穴攻过来。
轻羽扇的名号不会是白得的，虽只有一招，但这一招中的速度和准头就少不了三五年的苦练。
玉公子的羽扇离江南越来越近，可他还是既不躲闪也不招架。
玉公子自己也为江南担心起来，他的招式一旦发动就很难收住，而江南到现在都没有要还手的意思。羽扇虽轻，可若真的被打中，江南的整个右臂就废掉了。他与江南虽仅有一面之缘，却对江南存着几分敬重与珍惜，他想伤他。
玉公子明明看见自己的羽扇真真切切的打在了江南的肩上，下一秒，羽扇却夹在了江南的食指和中指间。
江南转身，将羽扇奉还给玉公子。看的出玉公子是个坦荡正直的人。
江南刚才的出手实在太快，别说看明白，玉公子根本就连江南招式的一点影子都没看到。这更加激起了他的斗志。
轻羽扇玉公子用的并不一定就是羽扇，在不得以或不认输的情况下他也会用剑，此刻他用的就是剑。
他的剑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从一个奇特的地方抽出来的，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快的出招，他相信江南一定会败在他的剑下。
该躲的，如果躲避，或许可以保住一条命。可是江南不但不躲，反而迎着他的剑锋冲了上去，江南侧身，与他的剑刃擦身而过，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江南出手，只是在剑身上轻轻一弹，玉公子手中的剑就飞了出去。江南也随着那把剑弹出去，等他落下来的时候，剑已经在他手里了。
江南面带微笑，将剑双手奉还。
玉公子满面惭愧，他知道是江南手下留情，不然自己的虎口早已震裂了。这一次，他真的是心服口服。
“喝杯酒好吗？”
江南爽快的笑：“别的要求或许我会拒绝，但喝酒，我是从来不拒绝的。”
这是郊外的一座小茅屋，屋外面的竹竿上挑着一面破旧的红旗，红旗上歪歪斜斜的写了一个酒字。
江南和玉公子来的时候，酒家已经打佯了。
玉公子说：“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卖酒的老头叫胖子，是个有趣的人。”江南边敲门边说。
许久，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确是个老头，但一点都不胖，而且很瘦，简直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了。
江南说：“他就是胖子。”
胖子看上去睡眼惺忪，他打个哈欠，懒洋洋的说：“打佯了，不做生意了。”
玉公子掏出一锭银子，道：“给我们来三斤上好的女儿红，再切一盘酱牛肉。”
“没有酒了，你们到别处喝去吧！”胖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玉公子以为他嫌钱少，又加了两锭银子。
“说不做生意就是不做！”胖子鄙夷的瞧了玉公子一眼，就要关门睡觉。
江南把住门：“酒瘾犯了，不喝酒今晚是睡不着觉的。”
胖子好心又略带不满的责备：“早晚你会醉死在酒缸里的。”
他开门放他们进来，“下酒菜已经没有了，酒在灶台上，要喝自己倒。”说完他就又躺回被子里了。
没有下酒菜，他们喝的又是最烈的烧刀子。这还是玉公子生平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喝这样的酒。
玉公子的酒量一向不差，可这一次，刚刚五碗下肚，他就有了醉意。
一个人若真心想醉，他就总有办法让自己醉。
“你说我是不是个傻子？我就是天下头一号大傻瓜！”他开始对江南吐苦水。
江南不说话，他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有时候倾听也是一种安慰。
玉公子继续道：“我知道她出身风尘，她逢场作戏，她虚情假意，我也知道她心肠不好，可我还是迷恋她，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那样的对她，我把我的心都给她了，她还是要来伤害我。”
江南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谁。
“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呢？”说这句话时，江南眼神空茫，他不知道这是问玉公子还是在问自己。
云朵那丫头又倔强又讨厌，脾气也臭脑袋也笨，自己为什么还要担心她呢？就算她真的吃了亏也是她自找的。想到这里，江南的心一下子抽紧了，吃亏？云朵会吃什么亏？不会有事的，是他多想了。
“我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会想她，会担心她......”玉公子彻底醉了，一歪脑袋倒在了桌子上，再也没起来。
“我现在也很担心一个人，我必须去见她，看到她安全我就放心了。”
他将玉公子托付给胖子就迅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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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5章：第五章 出卖”内容快照：
『第五章 出卖』
江南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艺～阁，可还是晚了一步。甘～～卧房的油灯还亮着，却空无一人。江南～了个起夜的小厮，打听云朵和姓甘的～的去～。那个小厮认出了江南就是今天和云姑娘一起来的人，他提提～子，老老实实的回答：“晚饭时，甘～～和云姑娘一起出去了。”“她们去哪了？”这一刻，江南～得到，自己的心‘咯噔’一～，沉～了万丈～渊。“这个，甘～～没说，我也没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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