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笑间,掌柜领着马殷和杨行密走来.掌柜名叫刘安仁,径直走到尚君长面前,作揖笑道:“这两位军爷是小姐的侍卫.因家家客栈客满,所以特地请我来与客官商量,能否麻烦各位将就一下,先匀出两间上好的客房来,让小姐她们歇息一夜?”
杨行密说:“我们只住一夜,明日上午就离开客栈上路!”
马殷说道:“至于房钱么,绝对不会委屈各位,你们尽管开口便是!”
尚君长笑道:“这有何难!两位军爷不妨对我们直说!何必劳驾掌柜来,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再说区区几个房钱,我们已经付了.不必劳驾两位军爷费心,你们只管侍侯小姐住下便是!”
两个侍卫大喜.高飞燕忙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多谢诸位了!本小姐决定,今晚我请客,诸位不许推辞哦!”
众人都说好.刘安仁却说道:“诸位且慢!你们知道这位小姐是谁吗?她可是京城名媛,高骈将军的女公子,高飞燕高小姐!”
众人惊讶不已,再回头看高飞燕,她正咯咯的娇笑不住.
尚让大笑:“果然是以讹传讹,越传越离奇了!我有眼不识金香玉,活该自己掌嘴!”
黄巢则大喜:“真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小姐大驾光临,我们实乃三生有幸!倘若小姐看得起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那么今晚就由我来做东,为小姐接风洗尘!略表我对高将军威名和高小姐芳名的仰慕之情!”
刘安仁却摇头说道:“你们说的都不对!诸位都在我的平康楼,自然都是我的客人!我是主人,又最年长.理应由我请客,略尽地主之宜才是!希望诸位不要推辞,一同随我去楼上雅间.对酒当歌,茶诗唱酬,岂不乐哉?”
古代以年长者为尊,众人不便推辞.笑说:“常言道,恭敬不如从命,诸位中既然掌柜最年长,我们只好听从掌柜的话了!”
此时恰有一拨熟客进来;刘安仁便吩咐小厮引领高飞燕和黄巢等人上楼.自己则与熟客攀谈.尚君长等人因有要事在身,于是商量一番.由朱温,钱繆,毕师铎,秦彦四人留下来,继续等候数百兄弟.由黄巢,尚君长,尚让,朱温四人陪同高飞燕入席.
却说刘安仁与熟客攀谈之际,其子刘谦身穿短后衣,骑马赶回平康楼.所谓短后衣,是一种中低级军官的服装,因前长后短而得名.刘安仁见到刘谦,忙将他拉到一边,抱怨道:“谦儿怎么这时才回来?”
刘谦笑道:“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孩儿这几日军务繁忙,哪一天不是天黑了才回来?莫非今天有什么急事么?”
刘安仁笑道:“急事没有,倒是来了一位贵人!你猜是谁?高骈将军的千金,高飞燕!”
刘谦大喜道:“原来是她!我们军中将士都爱吟唱他们父女俩的边塞诗!想不到竟能在我家中,与她见上一面!你快告诉我,她现在何处?相貌如何?”
刘安仁笑道:“你急什么?到楼上一见便知!”
刘谦拔腿就要上楼,却被刘安仁一把拽住.但听刘安仁低声道:“慢着!先听我交待几句,再上楼拜见小姐也不迟!这高家三百余年,世代为将相,因军功卓著封为郡王的就有好几人.比如高仙芝,高适,高崇文,高霞寓就都是封为郡王的.高家根基之深厚可想而知!如今高骈的父亲高官居东川节度使,德高众望,迟早会升任宰相一职.高骈本人也是文武全才,大小百余战从无败绩,深得皇上器重.倘若这次安南之战,高骈再大败南诏,将来势必如日中天!况且高小姐也美若天仙,日后必定是王妃皇后将相夫人一类的人物!”
刘谦着急道:“父亲说这些做什么?我要上去了!”
刘安仁却拽着刘谦不放:“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做个有心人!高小姐出生名门,世代勋贵.朝廷上下,京城内外,不管到哪里,那些大人能不让她三分?倘若能让高小姐在各位大人面前,替你多美言几句;届时捞个一官半职的,也未必不可能!”
刘谦笑道:“父亲也真是!我岂是那起专*拍马匹吃饭的无能之人?这不是明摆着让我赶鸭子上架么?不过,我仰慕高小姐才名已久,既然高小姐大驾光临,这就又当别论了!”
父子俩商议妥当,便一同上楼.刚走到高飞燕小厅门前,就听见里面欢声一片,尚让正连声大呼”“五白”,便知高飞燕她们正在玩骰盘令.此令是唐朝酒令之一,基本玩法是按五个骰子的点数计算筹数,再按筹数多少行酒或罚酒.而且唐人更赋于骰盘令一种神秘色彩,常借此许愿,试看自己日后运气如何.父子俩推门走入时,众人正围站在桌边,那五个骰子正在骰盘中滴溜溜地乱转.红绡和紫绡头系红抹额,手执小令旗,分别担任酒席司令和酒席纠察.等到五个骰子停下来,偏偏是二白三黑,也就是两个骰子白色一面朝上,另三个骰子黑色一面朝上.
众人大笑,红绡高声道:“二白三黑,计为二筹!”
接下来由尚君长掷骰子,尚君长许愿道:“明天傍晚,我若做成一笔大买卖,此一掷当得五白!”说罢从容一掷,却是一雉二犊三白.
红绡笑道:“虽非五白贵彩,却是杂彩中筹数最大的!计为十二筹,可喜可贺!”
所谓雉,是指骰子白色一面向上且镂有“雉”字.所谓犊,是指骰子黑色一面向上且镂有“犊”字.此二字都是古代神兽名称,有勇猛之含义.黄巢等人皆知尚君长许愿的真实用意,是故皆有喜色.
接下来轮到黄巢,黄巢笑看高飞燕道:“我若得身边绝色佳人,此一掷当得枭卢!”
高飞燕绯红了脸说:“你想得倒美!简直是白日做梦!这枭卢可是贵彩中最大的!想得枭卢,难于大海捞针,岂能轻易得到?”
黄巢赶紧追问:“且慢,倘若我果真得到枭卢这最大贵彩,又该怎么说?”
众人便打趣起哄,催高飞燕快说.高飞燕只得涨红了脸说:“你若得枭卢,那我就给你五年时间.如果五年之内,你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本小姐就嫁与你!”
黄巢忙问:“小姐这话可是当真?”
高飞燕心想,黄巢绝不可能如此走运,便说:“本小姐一言,驷马难追!当然当真!”
黄巢大喜,便请众人作证,手握骰子将许愿的话重复数遍,然后用力掷出.随着骰子在骰盘中翻滚飞旋,众人也大呼起来.尚君长等人都帮着黄巢大呼“枭卢”,杨行密等人则帮着高飞燕大呼”“一筹”.眼看着其中四只骰子都已黑面朝上,只剩一只骰子仍在滚动,众人越发紧张.一方大呼“黑”,一方大呼“白”.等那枚骰子缓缓停下,果然是黑色一面朝上,正如黄巢所愿.于是黄巢一方连声欢呼.高飞燕一方惊而噤声.
高飞燕心中一百个不愿意,涨红了脸撅嘴道:“不知得意什么?你可要记住,还须在五年之内,金榜提名,高中状元才行哦!”
黄巢笑道:“这是自然的.但是高小姐在这五年之内,可不许抢着嫁给别人哦!”
众人大笑.高飞燕心中甚为恼恨,却也无话可说.
接下来由高飞燕掷骰子.她双手合十低头闭目,极虔诚地许愿道:“我愿前往安南一路顺风,早日见到家父.我愿家父此番南征大获全胜,早日平安归来!”
众人见她说得如此认真,便安静下来拭目以待.但见高飞燕轻轻一掷,却是一白四黑,只有一筹,比尚让掷得还差,是所有筹数中最小的.高飞燕的心猛地一沉,闷闷不乐.
刘谦忙笑道:“筹数虽然低了点,但是在我看来,恰在常理之中!小姐试想,令尊大人正在率领静海军,转战安南各地,风餐露宿,随时随地安营扎寨.因此小姐想找到令尊大人,谈何容易,难免要费一番周折.再说南诏也是目前我大唐周边邻国中军力最强盛的,想一战成功谈何容易?免不了要花个三年五载,才能使南方边患彻底清除干净!”
众人又软语劝慰一番,高飞燕始有笑意.接着由刘安仁父子投掷骰子,最后再各按点数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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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聚群雄骤起风飚 遇~娃更就芳筵 (8)』
宾主既全,掷完骰子,众人便一一~~,彼此互通了姓氏.除了三个~孩儿吃的是西域葡萄酒,其余~子都吃杜康酒.不知不觉酒过数巡,众人都面色微酣.高飞燕笑道:“骰盘令中,改易不过三章,再玩也没什么意趣了.我们不如改行著辞令,以歌劝酒,以歌罚酒,不是更好么?”所谓著辞令,也就是依照某一歌曲,自己任意改编歌词,形式十分自由.可谓宋代以后填词文学的雏形.但对行酒令者的文学素养和曲艺素养~求较高,属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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