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

[一]

绿水长流花常开，只是今年人不再。

剑，一把残剑，一把泛着冷光的残剑。

枯叶坐在朗月门前的长廊边，目光呆滞的看着他的剑。

一个剑客的剑，是他一生的故事，一世的传奇，剑中有着走过的风雨，剑上有着经历的离合。枯叶的剑也是如此，可是它唯一一次饮足朋友的血，却是在昨天。

剑是冷的，冷得像枯叶的心，风是闷的，闷得像阴霾的天。

[二]

在另一个门窗紧闭的房间中，两个人在低声密语。

“朗月的死是出自你之手？”

“是。”

“那枯叶他——”

“其实朗月后脑的发丝中有一根银针，那才是致命的第一击。一直没有杀枯叶，是因为他一直在帮我们记录着杀人的每一天，可是我们的所作所为，真的值得去留给后人所知吗？”

“哼，腾武百晓生，不是他该当的职位，知道得太多，就只会是一条路。”

“就算他不是，最终又能如何？他必须死。”

“那——”

“不要再说了！我们根本也不能再回头！”其中一个人大喝一声。

“有人！”说罢，两人同时飞身上房，从屋顶预留的天窗隐去。

其实他们本不必相见，对于两个杀手，他们最隐蔽的方式就是决不见面，然而他们见了，而见面却不是因为要杀人，而是因为不想再杀人。有情有义，是杀手致命的要害。

[三]

“谁？”冰儿猛听得身边屋中有声响，这个房间的主人已死，谁会在里边？闪念一现而过，冰儿一掌推开房门，看到的，却是空荡无人。

“冰儿？你来这个房间干什么？”

“回声？”冰儿头也没回，手中的青霜剑，却在隐隐的晃动。

一抹长虹劈空而下，只闻龙吟一般，回声举剑挡住，冰儿手腕一翻，剑如灵蛇吐信，回声回剑挽花，龙吟剑如屏封挡。两把剑时而交挽缠绵，时而杀气逼人，分分合合，此消彼长。

声若鸣凤，剑若流星，又一身影如风而至，“冰儿、回声，你们住手！”

三个人虽剑法各自不同，但舞剑的身影都是飘逸动人，然而刀剑无眼，每一个俊美的动作下，都藏着致命的一击。

“你们两个快住手！”

“是冰儿——”

“明明是你！回声，为什么会是你！”

争吵，拼斗，阴沉的天空，让人躁动，憋闷，和不安。

[四]

“枯叶？你怎么还在这坐着？没听见那边有打斗声么？”

“打就打，斗就斗，既然我是凶手，那他们有人死的早点，我不是更开心？”

“你！”连城怒视枯叶，刀风起落，以惊雷之势向枯叶头上砍去，可是枯叶仍然目光呆滞的坐在那。刀，在他头上嘎然停住时，一撮头发，从他的头顶滑落。

“枯叶！你——”连城无奈的看了看他，收刀匆匆而去。

枯叶却突然站起身来，手中握着剑，飞身上房，转瞬隐去了。

[五]

三人三剑，三人三口，剑不停，口不停。

“你们到底还记不记得我们姐妹的情谊！”左右挥剑，却总顾此失彼。

“对于一个杀人凶手，就当我冰儿没有这个姐妹！”

“你！血口喷人。为什么凶手不是你！”又是一剑，封喉而来。

“要是没有姐妹情，你们三个女人就不会都活到现在啦！”一个粗犷的声音如震雷滚滚而来，而那人，却还站在远处长廊之中。

三把剑同时停在了一起，每个人心里都在不住的思量，是感谢？是气愤？还是无奈，又或是……

三个女人相互一视，只是一瞥，就已是心领神会。只见一似长虹，只闻一如龙吟，两把剑如飞般相连城刺去。

连城却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挥刀相迎，刀时而虎虎如风，时而静若无声，刀剑不时的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寒，独自站在那里，却不知是该帮谁，又或是袖手旁观。忽然她看到长廊那头，屋顶上有一双眼睛，含着几分笑意，然后那人便消失离去了。

“枯叶！”

[六]

寒追出来时，枯叶已不见了身影，然而她认为有些事她必须弄清楚，所以她仍然一间一间屋子的追查。

回声、冰儿、连城，三人也紧跟着追了出来，不论枯叶是不是凶手，他们都是亲眼看到他把剑没入了朗月的胸膛，不论她们是否怀疑寒，但姐妹情不是那么容易淡忘的，所以，他们都来了。

凉风习习，小雨忽至，连绵万里，如烟如雾。

当寒追查至枯叶房前时，一只秃笔嗖的从窗内飞出，直攻寒的要害。在她侧身闪开的一霎，枯叶持剑也从窗中飞身而出，剑剑凶狠，不留后手，忽如千军万马压境，一时势不可挡。

就在枯叶的剑马上就要刺入寒的小腹时，回声、冰儿、连城也终于赶到，“寒！”三人齐喊。却见枯叶忽然翻腕，大开大阖，转攻他们三人而去。

一时间刀光剑影，战作一团。然而不留后手的招法是凶险的，大开大阖的**是耗力的。

正当所有的人都开始找出枯叶的破绽而转守为攻时，他竟突然停手而立，然而离弦箭，不可回，所有人都在感到诧异而妄图收招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兵器都已刺入了枯叶的身体，刀剑收回时，有四股血一时飞溅，散在风里。

人们呆呆的看着枯叶倒下，可他却在笑，他吃力的笑着，伸手招连城过去。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手中不知何时，捡回了那支秃笔，他默默地把笔交给了连城，然后，便静静的去了。

[七]

就在枯叶被寒发现之后，其实他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那时他除了在他的《腾武风云录》上奋笔疾书外，其实什么也没干。

也许，这只能作为他最后的一笔了。

[八]

风雨如烟，心如雨下，沉寂中，只听到雨簌簌的下着。

“枯叶，他，是凶手吗？”冰儿轻声的似在自言自语。

没有人回答，没有。仍然是静，静的却可以听到连城愈来愈重的呼吸声。他手中的秃笔被握得越来越紧，发出吱嘎的声响。突然笔从中断开，听到的却是连城狮吼般的声音：“枯叶不是凶手！真正的杀手，是我！”

“连城！”三个女人一同失声。

[九]

寒这时也缓步走到枯叶的尸体旁，俯身静静的看着还未冰冷的枯叶。

“回声，冰儿，其实，还有一个杀手，那个人就是，我。”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平静，可是平静中，孕育的却并不是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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