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渐入佳境，柔软轻纱般的热水拂过我的身躯，侵入了我心脏里那块叫**情却已伤痕累累的地方，泪水就混合在H2O中崩溃决堤。再没有什么地方比在水中更适合男人哭泣了。我记得我爸在我12岁那年跟我说过，男人流血不流泪。那年冬天，我就找到了折中的办法——每当我忍不住想哭的时候，我就会去淋一个浴。
等我出来，一百块女人已杳无踪影。圆形桌上摆着一张一百块钱，我认出那是我给她的一百块钱。我在回收那一百钱的时候，注意到凌乱的屋子有些变得不同：我随便扔在四处的一个多星期前换下的衣服被收拾成堆，满地板的纸屑也不知何时跑进了那个被我踢了一个孔的废纸篓里。我有些不相信，检视了一遍屋子里的东西，发现也没少一件。我躺到那张一转身就吱呀吱呀的**，呆望结满蛛丝的天花板猜想一百块女人想玩什么把戏，为什么连我给她的钱也没拿走？我用尽我的平生所学诸如精神分裂心智失常弗洛伊德人类学哲学等等等也未能搞清楚她那样做的原因。我还想运用一套我大学时突发奇想自学高等数学时在课本里见过的公式来论证，可我还没想起那条公式，就已经睡着了。
有关那天晚上的睡眠，我想在这里做一些补充：
我没有完全睡着，因为我才入眠就被一些奇奇怪怪的梦缠夹，先是梦见自己被那个负心女人与那个勾引她的杂碎设计暗杀，死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呼啸而过的汽车把我的身躯碾成一块块碎片，然后被一些不知从何处跑来的成群过街野狗叼走。猩红的血液铺满长长的街面，一阵突然而来的骤雨过后，街面一尘不染洁净无比。后来，太阳又出现了。大街一切如旧，街旁的店铺照开，为吃饭问题奔忙的人们汹涌而过，机动车鼓足干劲往刚刚稍微清新的空气排放尾气。再后来，我就成了孤魂夜鬼，四处飘荡，没有地方没有鬼魂愿意收留我。无奈之下，我来到没有人烟的沙漠。我原以为沙漠会好些，可终日飘荡荒漠上的我，还是经常被一些饥饿的鹰鹫追逐。
然后，我就醒了。
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冰冷如铁。我打了个冷战，全身冒起了冷汉。我知道那是风寒感冒的特征：头痛发热，恶寒身痛。我的喉咙早已干涩，吞咽唾液时感觉有块骨头哽在喉头。我吸了吸鼻子，发现鼻子塞得很，拧了拧鼻头却没有流鼻涕。就这样，我裹着一张不知道睡过多少人或是被多少人睡过的棉被，坐在还有些许余温的硬板**望着漆黑屋子外的漆黑天空发了一阵呆。我终于还是顶不住来自鼻子堵塞带来的难受，披着被子跳下床四处乱摸一通，很久才把灯打开。我是想找找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感冒药或是其他类似的药片，好让我度过这个真他妈倒霉痛苦的夜晚。可我从床头柜找到书桌衣柜地下一切可能有的地方也没找到个屁，更别提与药片相关或相似形状东西的痕迹。妈的，站在屋子中央，我低声骂一句。
这个时候，肥母猪老板娘肯定已经睡死，而旅店的大门一向上了锁，出去是不能的了。我算了一下，邻居我一个也不认识，我的房子里又没有感冒药。一切迹象表明，我有可能暴死他乡。我开始谴责自己，为什么平时不好好建立良好友谊，但我知道即使建立了，我也不会去敲他们的门，因为我不想麻烦别人。
无奈之举是能在狭小的室内寻找到可以支撑自己度过今晚的感冒药代替品。环顾陋室，我发现除了圆形桌上还有一瓶上个星期在柳条街小买铺花了36块钱买来准备庆祝报纸改版喝的古绵纯外，其他都是一些与报社工作有关的碎纸片儿。
他妈的，我真想自己扇自己几个耳光，为什么平时就没想到在南方会感冒呢。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连片药都没有。我心里念叨着，手里拿着古绵纯来回看了好几遍：
四川百年老窖——古绵纯
酒精度：37度
厂址：四川宜宾……
妈的，37度，一瓶喝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死？我掂量了一下，早死晚死，反正都一个死，还不如醉死好，而且喝酒能出汗能麻痹意识能让我睡觉，喝死了也值了，我想像着自己喝酒暴毙旅店，明天本城报纸头条登上自己的玉照，大横幅标题可能这样写：省城名记招妓醉酒旅店暴卒，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我想到自己喝醉了见床就倒蒙头大睡的情景，再也不多想拧开瓶盖扔到一旁就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猛灌起来，一口气猛灌了半瓶，在换气时却被上泛的酒气呛住喉咙，我咔咔地咳嗽起来。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身体迅速膨胀发热，我听见自己的肺和肝碎裂成片，心往下坠。我撂下酒瓶，歪倒**蜷缩进被窝，一觉就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闻到了自己身上酒精和汗酸夹杂在一起的霉腐味道。但我不是第个发现的。在穿过狭窄阴暗的长长走廊去水房打水的路上，我发现从自己身旁经过的人都捏着鼻子急速躲闪。虽然他们掩饰得滴水不漏，但还是被我发现了。我憋着气急闪进公共盥洗室。站在那扇积满灰尘只空出巴掌大小能照人的镜子前，我左右看了一下自己的脸。没有屎尿。
“？”
奇怪，我小声嘀咕。我还以为昨天晚上我憋不住了，把一坨屎拉在自己脸上，要不然他们怎么见我好像见了瘟神一般。我琢磨不透这里面的原因，但在转身时我明白了，我闻到了浑身上下的汗酸酒精味。那是一种让人难忘的气味。有过感冒经历的人都知道汗味是什么样子，但不一定闻过酒精汗水腥臊味。在我观察一百块女人生活规律的那个星期里，我反复用高中化学课本里知识进行了换算，想弄清楚臭味是怎么产生的。按照酒精[乙醇]（C2H6O）+汗水[氯化钠]（NaCl）就等于（=）二氧化碳（CO2）+氢氧化钠（NaOH）+氯气（CL2）+H2O。我得出结果：酸腐臭味来自氯气和二氧化碳。
那些人的眼光和对我的态度我一点也不在乎，我跟他们不熟，没什么好在乎的。但有一件事情让我感到十分意外。那天早上我盥洗完毕出门去买烟时竟然在门口碰到那个一百块女人——从对面房间出来。
“？”
我讶然得张大嘴巴，看着她。只是看着她，站在对门，她身后的门已经关上。
“早上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慌乱，低下头去却不忘从有些凌乱的头发遮住的半个脸颊后面瞄我一眼。看得出她才刚刚起床，一切都是那么庸懒：脸上淡淡的粉底痕迹隐约可见，残留的蓝色眼影周围圈了一弯浅黑，瘦削身躯上架了件粉色的睡衣，小脚上踢踏着双企鹅棉脱鞋。
在她低头的那瞬，我呆了，完全地呆了。我仿佛回到了五年前——我十八岁那年秋天的一个下午。那天下午，我与一个比我大五岁的女人睡在学校外我临时租住的房子里。不知何时，一阵风从窗外吹来，把我从混沌朦胧状态中吹醒。我翻过身半睁着眼去看窗外已经开始变黄的树叶和越发湛蓝澄明的天空。被盛夏折腾疲倦的秋蝉偶尔才叫上一两声，断断徐徐地扬起清亮的长调，回荡在房屋四周。
在我刚搬出来住进那所半旧房子的当天晚上，比我大五岁的女人就跟了来。我们是路上认识的。她让我叫她凤姐，可我偏不叫，我喜欢叫她凤儿。每当我叫她凤儿时，她就满屋追着我打。多少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天下午，凤儿站在我面前的情景：脸上粉底淡淡，痕迹隐约可见，一弯浅黑圈在蓝色眼影残留的周围，粉色的睡衣架在瘦削身躯上，有些单薄，踢踏在小脚上的是一双企鹅棉脱鞋。
然而，最让我惊讶的是，一百块女人就叫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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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7章：另一种情～生活(七)”内容快照：
『另一种情～生活(七)』
七“为什么～～凤儿，你？”我～了～～在指间灰已老长的烟，问正静静～在宽大～～被窝里的凤儿。凤儿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摆～～在被子外面的～指。“什么？”很久她才像从梦中醒来一般，反问我。我耸耸肩，一副没什么事的样子。“是问我的名字？”她眨了眨了眼。“嗯，能说说？”我熄灭已燃尽的烟头，站起～走到圆桌旁，拎起茶壶里凤儿煮好的咖啡倒～玻璃杯。“因为梦，我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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