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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器近》

第3章第三回 长江万里东注,晓吹卷惊涛

作者:公子宇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袁方修习“海纳神功”,闲时照顾师父,学习医术,又听江湖夜雨讲解兵法韬略,跟他下棋自娱。日子倒也逍遥自在。又练了两月,渐觉胸口膻中穴内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气飘荡,不可捉摸,难以控制。越练下去,此气越盛,心中疑惑,便去询问江湖夜雨。江湖夜雨告知这是内息涌动之像,不必多虑。

虽事先知晓袁方的内力已有一定的功底,但不到半年便有如此效果,进展之快仍让江湖夜雨暗自吃惊,随即授了他一套导引内息的游走之法。又怕他进速过快而走火入魔,传了一套摄元安神的调气止息功夫。

袁方依法修习,慢慢能将那股热流束缚,不让其任意飘散。一月不到,便能将其纳入经脉,驱动流转。起先尚多有阻碍,不能游走自如,过了一段时日,袁方的真气冲开“手太阴肺经”沿线的十一处穴位,顺利贯通。此后意念一起,内息便自膻中气海经云门向前,直至少商,毫无迟滞。

再练下去,袁方常觉拇指少商穴有肿胀之感,低头观看,却并无什么异样,知道是内息作怪,并不惊慌。然而越练此感越强,只觉拇指胀得难受,几乎要皮破肉裂。恨不得用刀划开,将其中之物放出。江湖夜雨听了,知道他的内力已有火候,真气聚集于少商,无法消散,便依照《海纳神策》,传了一套“手少阴心经心法”。

袁方已有经验和基础,不过十数日,便将“手少阴心经”贯通,真气又开始聚集于小指的少冲穴。江湖夜雨教他将拇指的少商穴和小指的少冲穴相对,集结难散的真气便一冲而过,在两条经脉之间流转。

江湖夜雨见此法可行,又先后传了“手阳明大肠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三套心法,专练右手。三经贯通之后,袁方依照旧法,将少商穴与食指的商阳穴、中指的中冲穴、无名指的关冲穴相对,以“手太阴肺经”为根本,将真气在其余的手臂经脉中导引循环,来回往复。

在袁方自练内功的当口,江湖夜雨殚精竭虑地为冯宗敬诊治伤情,大半年下来,折断的各处骨骼慢慢接好。只是他手足的关节粉碎,已难复原,即便内伤痊愈,今后也不免终身残废,行动困难了。凭借江湖夜雨高明医道,深厚内力,又过了数月,冯宗敬的双眼终于渐渐睁开,但空洞茫然,毫无神采,似乎视而不见;对江湖夜雨何袁方的呼唤问话,均无反应,恍若充耳不闻。

袁方看着师父的惨状,心中忧愤,加紧埋头苦练。在练功之余,常常陪在冯宗敬身边,伺候他吃喝拉撒,毫无怨言。江湖夜雨看在眼里,暗自赞叹:不想他小小的年纪,性子又机敏多变,于大节之上,倒恁地懂事忠义。

这日晨练之后,袁方正在屋前空地上调喂鸽子,忽听高处一声尖唳,抬头看时,见半空之中,一只硕大黑鹰,正在追逐一羽白鸽。那白鸽竭力闪展回翔,但始终不能摆脱黑鹰的纠缠,几次堪堪将被抓住。空场上的鸽群受惊,呼啦拉地一齐振翅而起,四面八方地乱飞。袁方知道白鸽是从山外传送消息而来,不能让黑鹰抓去,情急之下,俯身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力朝黑鹰扔去,口中喝道:“臭老鹰,看招!”

那石头“呼”地飞出,去势迅疾异常。黑鹰见有物袭来,想要收翅闪避,却已不及,“啪”的一声,尾羽早着。那黑鹰被打得翎毛四散,长声悲鸣,歪歪斜斜地朝山谷坠落。

袁方没有想到自己随手一掷,劲道竟如此凌厉,不由得一呆。江湖夜雨看在眼里,朗声笑道:“看来你的海纳神功可没有白练哪。”右手一扬,招呼那只白鸽落在掌中。

江湖夜雨从鸽爪上的竹管里抽出一个纸卷,展开观看。看完之后,沉吟良久,低声道:“看来要离开太行,去江西龙虎山走一遭了。”

袁方不知出了何等变故,问道:“伯伯,纸上说的甚么?”江湖夜雨极目远望,缓缓道:“山外的朋友传信,下月十五,皇上要赐龙虎山正一教第四十九代天师张永绪真人封号,正一教遍洒函贴,邀集武林各路同道赴山相贺。”

袁方不解,又问道:“皇上和那正一教的甚么天师有何干系?为何单要给他真人的封号?”江湖夜雨一声轻叹,说道:“当今皇上笃信道教,整日不理朝政,却一心只在深宫斋戒打醮,对方士道人格外尊崇。嘉靖五年,便封那龙虎山的邵元节为真人,加官至礼部尚书。之后又宠信方士陶仲文,也让他做了礼部尚书,还加封了少保,少傅。数百年来,正一教一直与全真教并称南北两大教派,其掌教号称‘天师’,历任俱受朝廷封赏。上代天师张彦頨,受大真人封号更是多达二十个字。而那正一教仗着朝廷的靠山,便在武林中颐指气使,嚣张跋扈。”

袁方听了,点头道:“我知道伯伯为何要下山了。”江湖夜雨奇道:“你说是为何啊?”袁方笑道:“定是伯伯看不惯他们的气焰,要在下月十五闹一闹龙虎山,让正一教以后没脸见人,至少也弄他个灰头土脸”。江湖夜雨听他说得天真,仰天一笑道:“这主意倒有些意思。不过我这次下山,还有别的打算。”

袁方问道:“伯伯还有甚么打算?”江湖夜雨敛容道:“在正一教的函贴之外,还附了一封锦衣卫文书,说是奉了太师严嵩的手谕,为昌明武学计,特假此会在龙虎山设龙虎榜,以定各个门派的名位,明令与会各派携带本门武功要诣,以备不时之需。”

袁方道:“各派豪杰将本门武功秘笈视若性命,应该不会轻易就范吧。”江湖夜雨摇头道:“那也不尽然。这龙虎榜要求各派掌门与会,以定名位前后。江湖人士谁也不甘人后,一定是高手尽出,势在必得。门中空虚,这些东西随身携带,反倒更为安全。”

袁方思索片刻,问道:“伯伯是不是想去龙虎山顺手牵羊,看看是否还有值得收藏之物?”江湖夜雨拍着他的头顶笑道:“小小年纪,心眼倒也不少。不错,这正是我下山的目的之一。”袁方微觉诧异,反问道:“目的之一?”江湖夜雨点头道:“官府对武林豪杰本多忌惮,无缘无故,为何如此兴师动众地来定甚么龙虎榜?难道朝廷真的会有光大武林绝学意思不成?”袁方脸色迷茫,摇头不懂。

江湖夜雨牵着袁方,一边回屋,一边说道:“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学武之人,对一些浮名,往往过于看重,尤其是诸如‘天下第一’‘武林盟主’之类的称号。殊不知这些虚名,已经害了多少英雄豪杰的性命!”袁方听了,微微一惊。

江湖夜雨续道:“千百年来,江湖中有不少大奸大恶之辈,利用这一秉性,制造了无数风波。看别人堕入彀中,自相残杀,他却在一旁隔岸观火,坐收渔利。这次的甚么龙虎榜,看来也不过是推陈出新而已,不过借了太师手谕,又是锦衣卫督办,显得更加名正言顺,正统堂皇而已。故而此榜对某些急于扬名立万,一心妄图称雄武林的人士而言,诱惑更大。”袁方道:“这就像伯伯你说过的卞庄子刺虎的故事,小死大伤,是官府让武林好汉们鹬蚌相争的毒计。”

江湖夜雨笑道:“话是不错,只是也许还没有说全。”见袁方不解,又道:“你想啊,若官府重施故伎,只需使出打擂比武之类的招数,便可轻易地令群豪你死我活地乱杀一气。但这次官府费尽周折,一定要设立甚么龙虎榜;且在锦衣卫公文之中特别言明名位顺次并非依靠刀剑拳脚的强弱,而是由正一教新任掌教天师和少林武当、昆仑天山四位掌门一起,对各派绝学要诣的高低评判之后,才最终确定。”袁方道:“难怪官府还要明令群豪必须将各自典籍随身携带。”

江湖夜雨皱眉道:“四大门派掌门自然是目光如炬,深孚众望的高人,但那正一教新任掌教天师张永绪,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地位虽高,见识必少。他在武林中既无名望,又无声威,他若参与,多半是受人操纵。官府如此处心积虑,我看这龙虎榜的背后,只怕更加阴险的图谋。”

袁方见他神情凝重,心中担忧,伸手抓住江湖夜雨的胳膊,问道:“伯伯,这龙虎山如此危险,你要一个人去吗?”江湖夜雨含笑反问道:“你是想和我一起去吧?”袁方点了点头,迟疑道:“只是我武艺平平,怕给伯伯增添麻烦。”江湖夜雨笑道:“也不必太谦。以你现在的武功机智,一定能帮上大忙。再说在山中呆了大半年,一定觉得气闷,也应该让你出去走走,多些见识阅历。”

袁方听了,自然高兴,毕竟牵挂冯宗敬,低头道:“我们一起下山,师父便无人照顾了。”江湖夜雨道:“我们此行,多则两个月,少则四十天,便能回来。尊师尚在恢复之中,有宋伯照料,不会有事的。此信是在承天府的一位故友传来,我们多年未见,他也召我顺路探访小住。此人文武全才,说不定高兴起来,传你一些奇妙本领。再说一路之上,咱们还可以一起下棋聊天,解我烦闷。”袁方这才放下心来,喜气洋洋地奔去收拾行李。



第二天一早,袁方与昏睡中的师父告辞,又再三嘱托宋伯,才和江湖夜雨一起从南路下山。

到了山脚市镇,江湖夜雨添置了几套新衣,各自换了。江湖夜雨扮作行旅的商客,袁方则扮作侄儿,带着灯笼,买马上路。这灯笼是江湖夜雨随身的兵器,灯罩可以卸下折叠,灯杆是三节纯钢打造的细长套筒,伸缩自如,携带方便。

两人迤逦南行。一路上江湖夜雨教袁方行走江湖的经验方法,又常常说些武林的轶闻掌故。袁方听他讲的与师父所教迥然有异,甚觉兴味。若闲来无事,便下棋为乐。袁方早就学会了盲棋,不用棋盘棋子,两人唇枪舌剑地便可较量。

经风陵渡过了黄河,进入河南地界。袁方用江湖夜雨教的一些法门,仔细留意四周,并未看见有十分特异之人,甚至连身怀武功者都没有碰到几个,微觉失望。江湖夜雨道:“武林人士在寻常百姓之中百无一二,一时碰遇不着,也在情理之中。”袁方道:“眼下正是去龙虎山赴会之时,理应比平日多些才是。”江湖夜雨笑道:“所谓‘殊途同归’。这大小百十个门派分在东南西北四面八方,难道还非得走同一条道路不成?”袁方听了,亦觉自己太过心急,不禁哑然失笑。

又东南前行多日,到了长江边的榆树津。摆渡之时,袁方站在船边,只见浩浩荡荡,滔滔江水有如一条白练般朝东泻去,与黄河浊浪翻滚的情状大不相同,顿觉天地之大,造物之奇,心胸不禁为之一宽。

长江对岸,是鄱阳湖和九江府。江湖夜雨便说些朱元璋开国时与陈友凉在此大战的故事。这些袁方自小便听冯宗敬讲过,从江湖夜雨口中道出,又别有意趣。说了一会,忽听他自己耳边道:“留神看左首几人。”

长江渡船不比寻常河行小舟,船体甚是宽大。袁方假意在甲板踱步,走到船头,回身再看,见左首围坐着五人,身穿青布长袍,腰系湖绿色水火丝绦,衣着干净素淡,脸上却都颇有风尘之色。居中一人,神情威猛刚毅;其余四人,态度恭谨。五人虽都赤手空拳,但身边的行囊里兵刃痕迹宛然,显然是一群武林人士。

袁方正要去和江湖夜雨述说,又见从船尾走来一人,倒背双手,迈着方步,缓缓而行。此人始终面朝船外,似在欣赏江景,走到船头,与袁方擦肩而过。袁方见他身穿玄青直裰,面色黝黑,没有留须,看不出多大年纪。此人虽是相貌平平,双眸却精亮异常,一见难忘。

他独立船头,迎风浩叹良久,开口吟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江湖夜雨在说兵法计谋之时,讲过不少三国故事。袁方知道是在吟咏千年之前的赤壁之战,只觉曲调抑扬顿挫,甚是好听。只是那人的嗓音殊不雄浑,与这本来豪迈奔放的词曲颇不相协,等他下阕念完,不由微微一笑。

不料这一笑却给那人看见了,转身对袁方作揖道:“敢问这位小兄弟,是在哂笑我吟的不对吗?”袁方顿觉尴尬,面孔涨得通红,回礼道:“不敢不敢。先生吟诵地很是好听。”那人却还不依不饶,追问道:“那你却为何失笑?”袁方只得吞吞吐吐地道:“只是,只是我觉得,倘若先生的嗓音,再粗豪一点,就更好了。”

那人听了,脸色微变,呆了一呆,忽然仰天大笑,声音响亮,把周围船头的渡客吓了一跳。他笑得虽响,但声音凄厉,殊无丝毫欢愉之感。袁方甚是惶恐,赔礼道:“在下失言冒犯,请先生恕罪。”那人道:“不错,你说的一点都不错。苏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随手一指左首那五个青袍客道:“看这五位英雄,相貌堂堂,想来定是关西的好汉,倘若几位肯迎风咏叹,定能与此水此词相得益彰,令人耳目一新。”说罢,朝那五人作了一揖。

青袍客中的四个神色警觉,朝他怒目而视,并不答话。中间的那人仔细地盯了他和袁方几眼,沉声道:“我们不是关西来的,也不懂甚么诗词歌赋,不敢辱君清听。”那黑衣人讨了个没趣,却浑不在意,朝袁方打量几眼,似乎忽然起疑,问道:“小兄弟贵姓?”袁方按照江湖夜雨所教,回道:“敝姓胡,请教先生尊姓大名?”那人并不回答,只道:“多谢指教,后会有期。”又朝江湖夜雨那边看了一看,转身走开。

袁方回到江湖夜雨身边,将刚才之事细说一遍。慢慢回想,觉得有些怪异。回头搜寻,周围尽是百姓担子、杂物牲口,那黑衣汉子,竟已踪迹不见。

船至长江南岸,江湖夜雨招呼一声,打马往西。袁方心中奇怪,不及询问,只得**跟随。走到人烟稀少之处,江湖夜雨将马头一拨,踏上草丛中的一条岔道。袁方催马跟进,走了一段,便觉此路弯弯曲曲的,又转向东南。

两人疾行了一阵,上了连接渡口的南北官道。奔出数里,远远地便望见渡船上那五位青袍大汉也正跨马前行。江湖夜雨低声对袁方道:“就这么跟着,别让他们发现。”袁方这才明白下船西行是为了避开那五人的注意,却不懂江湖夜雨究竟为何要跟踪他们。

时过未牌,大道之上来往的行人较多,江湖夜雨和袁方相距又远,那五个青袍汉子丝毫没有察觉,只有说笑有地朝前赶路。

不紧不慢地走了一个多时辰,红日西斜,行人稀少,路边的树木倒逐渐茂密起来。江湖夜雨微一沉吟,带着袁方策马下了官道,进入树林。

那五个青袍客中为首之人抬头看了看,皱眉道:“天色渐暗,道路却似乎越走越荒。我们快些赶路,到前面的市镇打尖歇宿。”另外的四人异口同声地应道:“是,师父。”各自抖动缰绳,纵马疾驰。

奔出半里,为首的青袍大汉轻轻“咦”了一声,忽然**拉住缰绳。胯下骏马一声长嘶,立定不动。他四个徒弟也发觉有异,相继停下。

只见前面道路中间,扣着两口铜钟。钟上坐着两人,一语不发地望着他们,似乎已等候多时。其中一人身材魁梧,怒目圆睁,双手握拳,放在膝上。另一个满脸皱纹,身穿酱赤色衣衫,手端一柄又粗又长的烟袋管,抽得咝咝有声。烟嘴中的隐火忽明忽暗,将他的面色也映得忽红忽青。

为首的青袍大汉见这两个不速之客毫无让路之意,在马上抱拳道:“前面的朋友辛苦。在下路经宝地,多有打扰,还望两位包涵。只是在下身有要事,不便耽搁。大家交个朋友,借条道路如何?”话说得极是客气。

那赤衣老者又抽了几口,咳嗽一声,慢慢开口道:“感情阁下是把我们兄弟当成劫道的了。也好,借路是不难,总得留下点甚么,才有个交代不是?”他说话细声细气,连咳带喘,便如同一个生病的老太太一般,让人听来,极不受用。

青袍大汉大声笑道:“那是自然。”将手一挥。早有一个徒弟下马上前,捧出一个包袱,放在地上,打开退后。

在烟嘴火头的照射之下,包袱中的物事闪闪发亮。赤衣老者见是十锭黄金,点了点头,轻声道:“无极刀也算关西的一个大帮,但姜堂主的出手,也忒小气了吧。”

那为首的青袍汉子正是关西无极刀堂主姜伯雄。他师徒五人此次南来,一路小心谨慎,身份隐藏得极好。只是在长江渡船之上,被那黑衣男子说中方位,想来也是碰巧。不料此时此地,被这一脸病容的赤衣老者轻描淡写地一语道破,怎不让他大吃一惊?

姜伯雄一带缰绳,喝道:“阁下究竟是何方高人?在此拦截姜某,意欲何为?”那赤衣老者似乎被烟呛了一口,弯腰一阵大咳,方道:“我们是谁无关紧要。只要姜堂主把无极刀谱留下,自可平平安安,去龙虎山观览美景。”

姜伯雄听对方不仅了解他们此行的来意,更图谋夺取本门祖传的刀谱,知道这次决不能善罢,便仰天打了个哈哈,大声道:“原来朋友要想学无极刀法。那也容易,只要拜我这徒弟为师,便可学全。至于刀谱嘛,量你也不能看懂,就免谈了吧。”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大弟子周甫。

那赤衣老者冷笑道:“凭姜堂主的才智,要将这无极刀法学全,也非易事。师父尚且不行,教出的徒弟,只怕更加脓包。”周甫闻言大怒,大声喝道:“好!这就让你老儿看看我这无极刀法学得全是不全!”**佩刀,纵马而上。

那赤衣老者行若无事,几步起身,也不抬头。等周甫一刀挥来,他弯腰将烟管在地上磕了一磕,便已避过。周甫一招落空,立刻回刀下劈。那赤衣老者随手一举,烟管与钢刀相击。“当”的一响,将周甫震得右臂发麻,几乎从马上摔下。

待他重新坐稳,催马再上,那赤衣老者已换了一袋新烟,用纸煤点燃。姜伯雄看出周甫绝非敌手,急忙叫道:“且慢!”话音未落,那赤衣老者左手一扬,正击在周甫坐骑的脖项之上。这一掌的力道好不雄浑,眼见周甫单刀脱手,口中喷血,身子飞出去数丈,摔在地上。那匹骏马一声悲嘶,立时毙命。

无极刀其余三位弟子见状大惊,一齐下马抢上。一个俯身扶起师兄,两个径直冲向敌人。那赤衣老者冷笑一声,慢慢起身。旁边的魁梧大汉也随即站起,将坐在身下的两口巨大铜钟提在手中。

周甫被师弟扶着,勉强站定,接过单刀,再度冲上。姜伯雄早有计较,让四个弟子缠住那赤衣老者,自己则先去除掉他的帮手,再合力夹击,便有胜算。于是紧了紧身上的包袱,从马背上纵身而起,回到砍向那个提钟大汉。

那大汉看似粗豪,用心却极是狠辣。只待刀至身前,余力将尽之时,举左手铜钟一挡。无极刀砍在钟面,发出“镗”的一响。那钟体分量本就不轻,又附了大汉的内劲,姜伯雄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胸口窒息。总算应变奇快,立时借力翻身,凌空后跃。落地之后,仍是“蹬蹬蹬”地退出数步,方才卸开那一挡之力。

姜伯雄身经百战,从未遇到过如此奇门的兵器。定睛细看那两口铜钟,见钟体厚实,边缘锋锐,的是攻防兼备的利器。只是左钟之内有钟舌轻晃,料能发出声响,且更加沉重,似多用于护体;而右钟并无钟舌,不能发声却稍显灵便,应多用于攻敌。

姜伯雄知道对手厉害,偷眼去瞧旁边战况,见周甫左手抚胸,右手以刀杵地,神色惶急。那赤衣老者看似漫不经心,随意挥洒,一根烟管迫得他三个弟子左支右挡,勉力招架,不出十招,便有性命之忧。

姜伯雄一咬牙关,挽起刀花,决意要打到那提钟大汉,再救弟子。他自知力量对对手相差悬殊,不敢直接与铜钟相碰,用起无极刀法中的“虚”字决,招数虚虚实实,变化莫测。那大汉则一语不发,以实击虚,左防右攻,招招往姜伯雄的要害招呼。

周甫见己方在两边均处下风,忍痛提刀,加入战团。那赤衣老者以一敌四,兀自攻多守少。

姜伯雄步法灵活,闪避有方。那大汉数十招下来,始终打不到实处,面露焦躁之色,左手微缩,右手铜钟猛然挥出。姜伯雄侧身一矮,铜钟从脸颊旁呼啸而过,挥刀进击敌手下盘。那大汉左手一晃,带动钟舌,手下铜钟“哐”的一下,声震山林。不知如何,他右手没有钟舌的铜钟竟也随之轰然作响,声音如出一辙。姜伯雄出其不意,耳边有如炸开一个惊雷一般,被震得脑中轰鸣,两眼发黑。那大汉顺手回带,钟口扫过,将他拦腰斩断。

无极刀四个弟子也被钟声震得耳膜生疼,回头见师父已横尸在地,登时呆了。赤衣老者深吸一口,胸腹鼓起,将烟管放入口中,转头一吹,将一股火苗翻卷喷出,熊熊燃烧。苍茫暮色之中,这团烈焰蓝中带绿,既青又紫,极是妖邪刺目,将站在旁边的五匹骏马惊得高声嘶鸣,四散逃窜。

周甫四人躲闪不及,登时浑身浴火,惊恐之中,立即挥手扑打。连拍几下,身上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不过瞬间,皮肉尽脱,灼烧至骨。四人剧痛之下,忍不住长声惨呼,踉跄奔逃。那团妖火蔓延极快,没等跑出十步,已将他们烧成四具焦尸。

赤衣老者从姜伯雄的背后取下包袱,看也不看,随手揣进怀中,点头道:“走吧。”和那提钟大汉一起扬长而去。

过了良久,江湖夜雨和袁方慢慢从树林深处走出。袁方见到适才惨状,惊得面色雪白。江湖夜雨点燃灯笼,照出一片绿光,看了看地下几具尸体,叹道:“这姜伯雄也算是关西数得上的好汉,不想就此惨死异乡。无极刀一门,算是给挑了。”伸手在姜伯雄怀中一摸,别无他物。

江湖夜雨挂上灯笼,拾起留在路边的单刀,招呼袁方在林间空地挖掘。江南土质松软,两人并未费太多气力,便挖出一个深坑。

袁方先将姜伯雄的两段尸身放入坑中,再去拉他四个弟子焦黑扭曲的遗骸。不料稍一用力,抓握之处,竟然片片粉碎,应手成灰。饶是江湖夜雨见多识广,看到这赤衣老者的妖火如此厉害,也不由得脸色微变。

好不容易收拾了一些未烧尽的残骨,一起放进大坑,用土盖好。袁方又折了一截树枝,插在坑边,聊作标记,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方和江湖夜雨一起离去。

两人回到林中,取了马匹,上路朝行。经过刚才恶战之处,地上唯余些血迹焦痕。袁方想到两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几条好汉已然化作飞灰,仍然是心有余悸,问江湖夜雨道:“伯伯,那两个到底是甚么人物,下手如此毒辣?”江湖夜雨黯然道:“我没有听说过有谁使用如此邪门厉害的火焰,更没有听说过谁用铜钟作兵器。如果所料不错,他们应是天残会中的人物。”

袁方诧异道:“怎么又是天残会?”江湖夜雨道:“你可知我们为何要跟踪无极刀诸人?”见袁方摇了摇头,便解释道:“早间长江渡船之上,那黑衣男子踩盘,江风吹起他的衣角,我看见绣有缺了半笔的篆书天字,便知他们已被天残会盯上了。关西无极刀此次南来,显是受了那龙虎榜的诱惑。天残会找他们的晦气,定是要夺他们祖传的刀谱。我跟上他们,一是要看看天残会的居心和手段,二是要看看有没有机会乘乱取那刀谱。没有料到,天残会的爪牙居然如此凶残。”

袁方问道:“那天残会为何要夺无极刀谱呢?”江湖夜雨眼望远处,沉声道:“天残会向来野心极大,有称霸武林之心。那无极刀是关西大派,无极刀法也确有独得之密。姜伯雄南来,脱离了根本,天残会在江西下手,自是比在关西容易得多,既夺了刀谱,又灭了一个隐患,可谓一举两得。”

袁方点了点头,沉思一会,又问:“伯伯,我却不懂,明明那大汉右手铜钟并无钟舌,为何也会随左手铜钟而响?”江湖夜雨摇头苦笑道:“这我也不明所以,怕是钟内有鬼吧。”

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上遇见的江湖人物渐增。这些人行为举止大多小心谨慎,互相猜忌提防。江湖夜雨经验老到,袁方又是一个少年,倒也无人多加留意。

龙虎山地处江西东南广信府。过江后又一连走了数日,两人才到了山脚下的龙虎镇。自正一教和邵元节受封之后,慕名而来之人甚多,龙虎镇也渐成一个较大的集镇。一里多长的主街之上,酒馆客栈,饭店茶楼林立,其中自有不少上清宫的产业。

这次既逢掌教册封天师之盛事,又是龙虎榜东道之主,正一教事无巨细,安排招待得甚是周详。因离那四月十五尚有几天,许多客人还在路上,故而虽有近百武林豪杰麋集,住宿吃饭,倒也不显得十分局促。

江湖夜雨和袁方选了镇边一个稍小的客栈住下。店主是一个姓孙的胖子,乘着安顿送水的当口,打听他们二人的身份来路。江湖夜雨笑道:“我走南闯北的这么些年,还从未听说住店有这规矩。”

孙掌柜听他是北方口音,卷着舌头笑道:“您老江湖!按说还真是不该来问您这些,不过今次有所不同。算您来得巧呢,也算是您来得不巧,四月十五,是当今圣上御赐上清宫张真人封号的正日子。这江湖上来的贺客是不计其数。此等祖上积德的大事,自然是要办得隆重堂皇。上清宫的道长担心有人混在其中寻机捣乱,失了脸面威仪,故而让各家客栈留神住客,最好是要打听清楚底细。小店本就是上清宫的产业,本小利薄的,万一有些意外闪失,上清宫的道长追究起来,小的可吃不了兜着走了。您老多担待。”

袁方听他故意学着北方官话,声调古怪,肚里暗暗好笑。江湖夜雨笑道:“这正一教可荣耀得紧哪。孙掌柜既然这么说了,我们自也不难为你。老朽姓胡,乃是晋商,去浙江湖州采买一批丝绸。沿途带我这侄儿看看各地的山水人情。久闻这龙虎山是洞天福地,顺路过来游览。不想正遇到这件盛事,也算凑巧啦。”

孙掌柜听说是山西的富商,更是满脸堆欢,先奉承江湖夜雨气魄不凡,又夸奖袁方英俊伶俐,陪笑道:“巧是真巧,不过得烦劳您二位多住几天,等上清宫的大事完了,才可上山游历。”

江湖夜雨问道:“这却是为何?”孙掌柜回道:“胡老板您有所不知,这次上清宫的道长们还要乘武林中的各大门派上山祝贺之机,定一个龙虎榜。”江湖夜雨故作不知,问道:“甚么叫龙虎榜?”这下孙掌柜可来了劲,眉飞色舞地说道:“胡老板您是行商的大家,对这绿林草莽的故事,可不太熟悉了。龙虎山上清宫的道长,本领在江湖中向来就是里数一数二的,自打有了皇上的封号之后,更是成了武林的领袖,各路英雄无不敬仰。尤其是对正一教掌教张天师,更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百年来武林各家纷争不断,多是为个强弱的名号。张天师为了大家能过太平的日子,久有为各种武艺定一定高下的想法。他老人家德高望重,见识超凡,言行素来倍受尊崇,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张天师说谁强谁弱,大家都是心服口服。这高低的名号既然定下,大家都太太平平,也没甚么好争的了。能够做如此的善事,张天师可是积了大德啦。”

江湖夜雨听他信口胡吹,笑道:“我在路上听说,现在正一教天师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难道不是吗?”孙掌柜略显尴尬,笑道:“一点不错,胡老板消息灵通。张天师虽新任掌教,但这江湖的威望可是上清宫代代相传的。”

江湖夜雨微微一笑道:“孙掌柜说的也是。既逢这样难得的大事,老朽可更要让我这侄儿好好开开眼界了。”孙掌柜摇头道:“这可不易。山上的道长说,这龙虎榜是武林的机密要事,不相干的游客不便参与,让我等好言劝阻。前几日已封了山,到了十五正日,上山的路口更有专人把守,问明了来历,执了上清宫的函贴,方可过去。还要请胡老板多包涵。”

江湖夜雨知道此言不虚,又看他目光殷切,料他话里有话,皱眉道:“我们爷儿俩一路远来,按说耽搁几天也没有甚么大碍,不过与此平日难得一见的盛事失之交臂,实在感觉可惜。”孙掌柜立刻接口道:“是啊是啊,这倒还真是一件憾事。”

江湖夜雨摸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笑道:“我看孙掌柜也是个老练能干之人,又和上清宫的道长们相熟,我们这一老一少上山的小事,当也难为不了你。这些店钱先存在柜上,等以后一并结算吧。”

孙掌柜见那金子足有五两多重,一阵眼热,赔笑道:“哪里哪里,还是您胡老板抬举。离那四月十五还有几天,我替您想想办法,找找机会,尽力而为吧。”说着,借着用抹布擦抹桌案,将金子攥在手里。

接着两天,镇上陆续有不少武林人士到来。江湖夜雨将灯笼放在店内,和袁方二人大方行动,又尽量不引人注目。来往镇中正一教道士虽见二人面生,但那老者低眉顺目,少年齿白唇红,看不出多少练武之人的习气,听说是路过的商旅,便就信了。其余武林豪士一路远来,更只道他们是当地的住户,并未放在心上。

那孙掌柜也一直没有甚么消息,袁方心中不免着急,看江湖夜雨行若无事,只得也沉住了气,尽量不动声色。

十四正午,两人出了客栈,来到街上。袁方问道:“伯伯,我们还上山吗?”江湖夜雨道:“自然要上。”袁方道:“那孙掌柜还没有回音,咱们看来要另想办法了。”江湖夜雨看了他一眼,笑问:“你有甚么主意吗?”袁方道:“咱们今天晚间,偷偷爬上山去。”江湖夜雨哈哈一笑道:“孙掌柜说正一教早将山脚封住,能上的道路,想必有多人把守。就算能避开他们,这一路摸爬滚打,定是灰头土脸,明天天亮,还不是给人一眼看出?”袁方没有想到此节,不由一愣。

江湖夜雨笑道:“我们既要上山,就要上得光明正大,何必如此狼狈?”袁方喜道:“原来伯伯已有上山的妙计。”江湖夜雨道:“倒也不是甚么妙计,倘若那孙掌柜实在无计可施,我们便或盗或抢,弄个受邀的函贴,再冒名顶替,招摇撞骗一番。那看守山道的,未必能识得所有的与会英雄吧。”

袁方想了一想,觉得此法甚是可行,拍手叫好。江湖夜雨笑道:“只可惜那无极刀的行囊夺的夺了,烧的烧了,否则倒是可以借来一用。”

两人走进一家酒楼,要了些饭菜点心,酒保沏了壶滚开的热茶,两人慢慢吃喝。

酒楼的座位早被武林豪士占了十之六七,或彼此招呼,或相互交谈,着实热闹。过了一阵,又进来几批客人,把个小小的酒楼坐得满满当当。江湖夜雨袁方的座上,也挤了四个武师。四人都是紧衣短打,腰系巴掌宽的牛皮腰带,背后背剑,英气勃勃。

袁方照着江湖夜雨的嘱咐,并不抬头多看,只留神细听。

四人要了吃食茶水,边吃边聊。左手一人道:“生意真是兴隆,这小小的山镇都给前来的贺客挤满了。”他旁边的一个大胡子冷笑道:“那还不是拜正一教所赐?”说话的语气似乎颇为不满。

又一人陪笑道:“都在路上走了这么些日子,大师兄还生气哪?”那大师兄道:“好好的在家习武,干嘛非得大老远的跑到江西弄甚么劳什子龙虎榜?”后一人笑道:“若能登上龙虎榜,那也是光大门户的好事啊。”那大师兄道:“我也没说不是好事,却又何必非得分道而行呢?依我看,自然是人多好办事。李师弟,你说呢?”那李师弟笑道:“大师兄所言不错,不过师父如此安排,定然有他的道理。”

那大师“哼”了一声道:“甚么道理?无非就是,就是不许小师妹和我一道,偏要让她和余师弟同行。”那李师弟笑道:“小师妹是师父的宝贝女儿,自然要放在身边。那二师兄嘛,不像大师兄你这般能独当一面,故而也跟在师父后面。”那大师兄听了师弟的奉承,稍稍气顺,摇头道:“师父总是偏心。”众师弟不敢议论师父,又不能得罪师兄,只得随口支吾过去。那李师弟道:“照理师父师妹他们也应该到了。”那大师兄略显焦躁,皱眉道:“是啊,明天就是正日子了。”

袁方猜想这大师兄定是对小师妹情有独钟,但他师父却有意于二徒弟。龙虎山之行,他们兵分两路,只让这大师兄带领三个师弟同行,难怪他闷闷不乐,着急不安。心里觉得甚是有趣,又想好好的一个门派,为何不是同进同处,定要分道而行,不知道是甚么玄虚。

正想着这些杂事,只觉周围安静了许多。抬头一看,见不少老成人士都停口不言,凝神静听,那些轻壮后生兀自不觉,还在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看江湖夜雨,似乎也觉察了甚么。袁方放下筷子,竖起耳朵仔细辨别。

过了一会儿,有马蹄声远远响起,其中夹杂着一个女子呼叫,隐约喊道:“大师哥!大师哥!你们在哪里啊?”同座的四人此时也已听到,那李师弟道:“听声音好像是小师妹。”另一人笑道:“说师妹师妹便到,还一路大呼小叫的喊着‘大师哥’,这下大师兄可应该高兴了。”说话间,马蹄声近了不少,袁方细听之下,觉得那女子竟是在连哭带喊。那大师兄脸色微变,喝道:“声音不对!”飞身抢出,情急之下,撞翻了邻桌的菜碟。

酒楼外的石板路上,两匹白马急奔而来。当先一匹,骑着一个女子和一位老者,另一匹上伏着一个劲装汉子,摇摇欲坠。马匹身上血迹斑斑,骑乘的三人更是浑身殷红,显是受了重伤。

那大师兄赶忙迎上,伸手带住缰绳,叫道:“小师妹,我在这里!”那女子满脸是血,刚哭着叫声“大师哥”,身子在马背上一晃,一头栽倒。那大师兄慌忙伸手托住,没让她摔下。众师弟口中叫着“师父!余师兄!”又将另外二人抱下马来。见他们均面白如纸,气若游丝,众人赶紧将三个抬进酒楼,七手八脚地施救。

那女子喝了几口热水,**一阵,见到同门,忍不住放声大哭。那大师兄急道:“小师妹,快说,到底出了甚么事?”那女子抽抽噎噎地说道:“今天一大早,我便催爹爹上路,好尽快同你们回合。走了二三十里,路边跳出二人,要抢……要抢我们的行李,我们便动起手来。我被一个强盗打倒,撞在树上,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爹爹和二师兄他们,就已经是这样了。”说罢,又嚎啕痛哭。

那李师弟问道:“和你们一起的其他兄弟呢?”那女子哭道:“他们,他们都死啦!”那大师兄急问:“仇家长得什么样子?武功是什么路数?”那女子道:“一个是鬼头鬼脑的侏儒,使的像是暗器,我见他一挥手,二师兄便受了伤。另一个是白发青衣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根拐杖。武功嘛,我,我没有看清,只和他交了一招。”说着,脸色微红。

那大师兄知道师弟师妹武功虽不是一流境界,但也并非俗手,和敌人只过了一招,便先后落败。而自己的师父身为一派之主,更是江湖中知名的大家,竟然不免身受重伤,可知那两个“强盗”绝非等闲之辈。想到此节,心中一惊,忙问:“师父带的剑谱呢?”李师弟在那老者周身上下摸索一遍,没有找出任何物品,显然已被“强盗”掠走。

另一个师弟在那姓余的汉子伤口中逼出一物,递给那大师兄道:“大师兄你看,二师兄果然是被暗器所伤。”大家都朝他手中的暗器看去,见此器用纯钢打造,不过常人指甲大小,样式如一片雪花一般,分出六个锋锐尖角,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

那大师兄看不出这暗器的来历,眼中直欲喷出火来,见周围众多看客也无人提醒,又无法开口询问,急愤之下,把脚一跺,叫道:“先救了师父再说。”几个师兄弟背起三位伤者,牵了马匹,奔出酒楼。

等他们走远,从酒楼边上施施然走出一人,书生打扮,白衣如雪,手摇折扇,面色冷峭。望着几人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此人走过茶楼之时,朝内扫了一眼,目光便如同在看一群待宰杀的猪羊一般,颇为不屑。袁方感觉奇怪,忍不住朝他多看了几眼。

邻桌一个华衣汉子拍拍衣袖道:“新做的缎子衣服,今天才上身,就给他撞翻的一盘菜给毁了。”旁边一位黄冠道士笑道:“他们中条剑派遭了如此变故,老弟就别计较一件衣服的得失啦。”那华衣汉子问道:“他们是中条剑派的么?道长何以见得?”那道士笑道:“中条剑派掌门陆子镇,人称‘飞剑无影’,贫道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陆掌门为人侠义,剑法精妙。”华衣汉子道:“那他今天怎会如此狼狈?”那道士淡淡道:“本来就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陆掌门定是遭人暗算,才会身负重伤。”

那华衣汉子道:“倘若他们师徒没有分开赶路,别人就不会如此轻易得手。”那道士道:“这个道理,陆掌门想来应该知道。他分路出行,也是出于保险考虑。”华衣汉子问道:“此话怎讲?”道士答道:“陆掌门此来,不外乎为了那龙虎榜。中条剑法秘笈由剑谱和剑诀构成,谱不离诀,诀不离谱。他们定是将剑谱和剑诀分别带着,若有意外,也不至于尽落敌手。”那华衣男子点头“哦”了一声。

背后一位长须老者叹道:“我东来的路上,听说陕西太白山洪其骧师徒也遭了类似的暗算。只是其况更惨,六人全部中毒身亡,《太白经》失踪。”远处有一人道:“在下和关西无极刀堂主约定昨天在此地相见。姜堂主从来不会失信,但他一行五人至今未到,我担心也遭了不测。”

那道士沉声道:“类似意外,恐怕还不止这两三件。”长须老者皱眉道:“倘若果真如此,定有甚么势力在暗中捣鬼。”那道士听了,点了点头。华衣汉子转头问道:“这却是为何?”看来此人是一个绣花枕头,头脑简单不说,遇事也不愿自己思索,只一味地询问旁人。

那长须老者道:“老兄请想,这一门一派的武功,都历经了数百年的锤炼,只要能精通一技,便可在武林立足。以我等习武之人,一生只练本门的武功,往往还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还会去觊觎别派的功夫吗?倘若以内力见长,时时苦练还唯恐时光不够,与其他门派之间更是无法调和,也更不会去打别派心法的主意。”华衣汉子点头道:“那倒也是。”

长须老者停了一停,又道:“像这般杀人夺经之事,手段之毒,用心之狠,竟然胆大妄为到了不惧激起公愤的地步,绝不是一两个独行盗所为,定然有人在背后撑腰。”华衣汉子“嗯”了一声,道:“原本我还以为是那个作案不少的甚么‘江湖夜雨’所为,听您这么一说,应该不是。”长须老者道:“那江湖夜雨的确是以盗财之名,行盗经之实,但据我所知,他从不乱杀无辜,更不会如此穷凶极恶。”江湖夜雨与袁方听了,对视一眼,低头喝水。

那华衣汉子点头又问:“看那陆掌门刻意安排,便是早知路上危险,既然如此,却为何还要来龙虎山呢?”此问一出,四周都是一静。华衣汉子东张西望,见不少人都看着他,神色古怪,不由甚觉尴尬,干笑道:“想来这龙虎榜确是名扬天下的时机,无怪这么些人,都冒险前来。”那长须老者叹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难道武林中真有这么多不明事理的人吗?人处如此江湖,则更是身不由己了。”华衣汉子不懂其中含义,听他语气黯然,不敢再问,低头吃饭。



江湖夜雨和袁方走出酒楼,街上熙熙攘攘,又有不少贺客赶到。袁方道:“那中条剑派的祸事,看来又是天残会下的毒手。”江湖夜雨道:“极有可能。陆子镇受的内伤甚重,全靠功力精纯,方能支持到此。中条剑派余下那些弟子之中也没有特别精明强干之人,应无回天之术,剩下的那本剑诀,恐怕难保。”

袁方道:“适才楼前走过的那个白衣男子,似乎也是天残会的。”将林翰在富春江的遭遇转述一遍,道:“那个天残会的甚么申先生,我觉得和刚才的男子有点类似。”江湖夜雨沉吟道:“这姓申的男子身穿白衣,在长江渡船之上踩盘之人身穿黑衣。这白黑二人,难道便是天残会的甚么星君?”

见袁方茫然,解释道:“上古高辛氏有二子不和,见则相斗。天帝将他们化作星辰分开。长者主商,黄昏出现;幼者主参,清晨出现。据说天残老人有两个弟子,便以这两星为号,分别叫做暮商星君和晨参星君,衣服也是一黑一白。”

袁方想起旧事,问道:“那天在容城树林,出手的也是黑白二人。”江湖夜雨道:“那晨参星君见过林翰,极有可能和东厂一起过来拿人。”袁方奇道:“那暮商星君为何在渡船之上没有认出我来?”江湖夜雨道:“想来那晚林中光线黯淡,他没有看清你的面容。在渡船之上,感觉你的身影熟悉,故而忽然问起你的姓名。”

袁方笑道:“多亏我们早有准备,否则便要露了马脚。不过天残会如此肆无忌惮,真是一个祸患。”江湖夜雨道:“何尝不是?适才那长须老者所说,便是现武林豪杰的隐痛。吃喝拉撒,行动坐卧,全由别人操控。就比如这龙虎榜,人人都明白锦衣卫安排此事居心叵测,也都知道天残会手段毒辣,这一路定是危机重重,但接到函贴的门派,又有谁敢不来?”一路说着,一路走回客栈。

那孙掌柜远远地迎了上来,口中喊道:“胡老板,您这是去哪儿啦?到处找都找不到。”江湖夜雨问道:“可是上山之事有了眉目?”孙掌柜笑道:“胡老板真是神机妙算,一点不错!先进屋再说。”江湖夜雨听了,与袁方相视一笑。

进屋坐定,孙掌柜压低声音道:“山上刚才下来了几位道长,说是江湖好汉们接到了正一教的函贴,都觉甚是光彩,大家踊跃前来,人数比原先定下的多了不少。上清宫怕准备的物品不够,再要采办一些,找人连夜送上山去。”江湖夜雨猜想各门派为了预防意外,增派了不少帮手,这才人数大增,便笑道:“感情孙掌柜是要拉挑山民夫。”

孙掌柜赔笑道:“胡老板您说笑了,这可万万不敢。只是本次上清宫约束甚严,这火烧眉毛的,眼前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还亏得来采办的有我一个远房姑表兄弟,好说歹说,他才勉强答应。好在看您身子骨也硬朗,这小兄弟身量也都和我差不多了。我再去跟我那表兄弟说说,让你们假模假式地挑上点儿轻便物事,先混上山去。您看如何啊?”

江湖夜雨道:“看来也只好先这么着了。那上山之后,又当如何啊?”孙掌柜道:“在宫里找个角落歇上一宿,等到明天,你们就远远的看看热闹吧。”江湖夜雨点头道:“嗯,孙掌柜多费心了,待老朽下山之后,定当酬谢。”

孙掌柜笑道:“胡老板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江湖夜雨道:“孙掌柜不必客气,就是你那姑表兄弟,也是应该谢的。”孙掌柜道:“我那兄弟,原也不在乎。大家朋友一场,互相帮忙嘛。只是他们几个师兄弟同来,给他们些许茶钱,也能有个照应。”说完,眼巴巴地望着。江湖夜雨笑道:“那是自然。”摸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孙掌柜千恩万谢地收了。

正说着话,门外走进一人,道士打扮,三绺胡须,大大咧咧地喊道:“老孙,你说的那两人来了没有?”孙掌柜慌忙迎上道:“来了来了。”一指江湖夜雨和袁方,说道:“王道长请看,就是他们二位。”

那王道长瞥了二人一眼,说道:“嗯,看起来确也不像歹人,这孩子长得倒好。”又对孙掌柜道:“我和那几位师兄弟说了,只是本宫这次盛事,确实非同小可,不可出半点差池,他们听了,也有点犯难啊。”孙掌柜笑道:“当然当然,还是小心为好。只是我这位朋友心里对张天师和几位道长仰慕得紧,久欲一睹仙颜,正好又赶上如此热闹的大事,实在想上山遥拜。这位胡老板也是山西富商,惯走江湖,朋友遍布天下。观礼之后,定会在朋友之中广为传播宣扬,对于上清宫和张天师,也算是一件不小的功德啊。胡老板,你说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塞在那王道长的手里。

江湖夜雨只作没有看见,笑道:“那是自然要说的。”王道士将银子在手内一攥,笑道:“如此说来,让这位朋友上山,倒也真是一件善举。我再去和那几位师兄弟说说,想来这一举两得的好事,他们也定能答应。”孙掌柜和江湖夜雨都道:“王道长多多费心。”

王道长快看了看天,说道:“时候不早了,还有不少东西没有采办,可不能耽误了正事。这样吧,晚间酉牌时分,用了晚饭,我叫人来招呼二位一起上山。”孙掌柜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道长请便。”王道长也不多礼,转身走了。

江湖夜雨对孙掌柜笑道:“有劳了。看来晚间要走夜路,我和侄儿先回房歇息一阵。”孙掌柜一连声地说道:“您先歇着,您先歇着。”

两人回到房中,江湖夜雨对袁方道:“你在**睡会儿,我去去就回。”袁方念头一转,知他欲取中条剑诀,想要跟随,又怕自己误事,正不知如何开口,见江湖夜雨推窗左右看了看,闪身一跃而出。

江湖夜雨回到刚才酒楼门前,装作饭后踱步的模样,沿着地上依稀的血迹慢慢前行。血迹消失之处,大街左右共有三家客栈。江湖夜雨从门前走过,定睛朝里面一瞥,见那两匹白马系在一家叫做“青龙客栈”的院中,身上血迹还未擦去。

那青龙客栈门面颇大,一排有十数扇窗户,楼高三层,每层都有风雨飞檐相隔,甚是讲究。江湖夜雨眉头微皱,不知中条剑派住在何处,且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进房取物,甚是棘手;若等到晚间再来,一是还要赶着上山,二是怕天残会抢先下手。正在踌躇,抬头见往来穿梭的人群之中,远远走来两人。由于有行人阻隔,无法分辨右手灰衣之人的眉目,但左手书生白衫飘飘,手摇折扇,依稀便是天残会那姓申的男子。

江湖夜雨心念电转,转头看见街边店铺里一人拿着毛笔,正在写甚么东西,即刻掏出一把铜钱,大踏步走近,“哐”地把钱往桌上一摔。不顾那人吓得目瞪口呆,高声喝道:“借纸笔一用!”不由分说,夺了就走。在客栈院墙拐角之处飞快写下几字,摸出一枚铁钉,又从青龙客栈门前走过,看准一个空处,右手中指猛然发力,连纸带钉,一起弹出。

青龙客栈正厅之中有几个住客彼此招呼说话,听到异响,知有暗器破空而来,总算武功不弱,赶紧朝两边闪开。那枚暗器插着一张白纸,“啪”地钉在柱上。掌柜慌忙过来,拔下钉子展纸一看,见上面写着:“速告中条,仇家已到”。那掌柜早知中条剑派的变故,不敢怠慢,慌忙上楼报信。

过不多时,右边第一扇窗户打开,中条剑派的那李师弟探出头来,四下张望。江湖夜雨从傍边夹弄转到客栈后墙,见檐下尚有一排小窗,心中有了计较。看看四周无人,**衣服,纵身上墙,并无片刻停留,又提气上了一楼屋檐,伸手向上一攀,缩身在二楼风雨檐下。脚勾斗拱,从窗缝朝内观看。

见屋内躺着三人,那小师妹呼吸沉重,似已熟睡,另外一老一少纹丝不动,生死不知。桌上一钉一纸,边上放了一本书册,看册上题字,赫然便是“中条剑诀”。那大师兄将一个包袱裹好,背在身上,又拿着剑诀,微一沉吟,拈起那枚钉子,双手在桌下动了几动。另外几个师弟神色警觉,不时向外四处巡视。

江湖夜雨稍加思索,便已明白。中条剑派虽然人数不少,但对头武功实在太强,连他们师父都受了重伤,何况这区区几个二代弟子?那大师兄知道没有胜算,便将一本假的剑诀放在包袱之中,万一不敌,还能搪塞,又将真的钉在桌子背面,希望能侥幸保全。

隐约听得楼下传来客栈掌柜的询问之声,猜想那姓申的男子已然进门。只是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对答的话语,接着楼梯声响,一前一后上来两人。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房内众人均屏住了气息,各握兵刃,凝神以待。门外之人开口道:“中条派的各位英雄请开门,这位先生前来拜访,说是有要事相告。”听声音客栈掌柜,又只有一个不速之客,那大师兄微微松了口气,示意叫李师弟去开门。

门外一个中年士人,身穿灰衣,手里拄着一根细细的竹竿,站在客栈掌柜身旁。此人身形高瘦,神情落拓,眼窝深陷,双目微闭,眼皮偶尔一番,也只有灰色的眼白。

那大师兄见来者是一个盲人,紧绷的脸皮又松快了不少,问道:“你是甚么人?”那瞽目人道:“在下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瞎子。”转身对客栈掌柜道:“多谢。”说着,迈步进屋。

待客栈掌柜唯唯而退,那大师兄问道:“不知先生要说何事?”那瞽目人低声道:“事关尊师的伤势和贵派剑谱,请关门一叙。”那大师兄心中一凛,听他语气郑重小心,倒又信了几分,又见他孤身一人,料也出不了甚么花样,于是示意李师弟关上门窗,沉声道:“先生可以示下了。”

那瞽目人道:“尊师身受重伤,贵派剑谱被盗,想来各位还不知道仇家是谁吧?”那大师兄被说到痛处,脸色一变,怒道:“那又如何?”那瞽目人低声道:“在下于尊师交战场所,捡到一物,或许可借此来追查真凶。各位请看。”说着,右手握拳,慢慢从袖中伸出。

房中众中条弟子听了,都是又惊又喜,没有想到这陌生盲人会带来如此重要线索,若能因此查到凶手,追回剑谱,为师父师妹报仇,那真是天大之恩。房内门窗关闭,略显幽暗,众人生怕看不清楚,都凑上前去。

江湖夜雨心道:“一个失明之人,如何能在战场找寻物事?却不知他要给中条剑派看甚么物事。”明知这瞽目人居心叵测,想夺剑诀,但他一个瞎子,要独斗四个好手,便是武功再高,也难以奏效。那和他同来的白衣男子并未现身,不知在何处窥伺。不透他们在使甚么诡计,也只能透过窗缝细看。

只听“嚓”的一声轻响,蓦然屋内一片雪亮,白光刺目。江湖夜雨心知不好,赶忙缩身,已然稍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射,眼前一团漆黑,竟不能视物。他身在窗外,仅被透过缝隙的光线找到,况且如此难受,那屋内之人,定然再无生机。

过了良久,双眼刺痛之感稍减,目力渐渐有所恢复。听屋内一直悄无声息,凑上一看,见房门虚掩,那瞽目人已经踪迹全无,几个中条弟子均躺倒在地,鲜血横流。

江湖夜雨暗自心惊,担心其中有诈,从屋檐上拾起一块沙石,从窗洞弹进屋内,发出“啪”的一响。

等了片刻,屋内始终死气沉沉,江湖夜雨才轻轻打开窗子,闪身落下。见众中条弟子脖颈处均有一条细细的血痕,早就气绝,原先躺在**的三个伤者,也都是如此,那大师兄身上的包袱,已被取走。伸手一摸方桌反面,那本真的剑诀还在,随即取了,再找自己刚才示警的纸条,竟也消失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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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4章:第四回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内容快照:

『第四回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江湖夜雨回到客栈,见袁方等得心焦,便将刚才在青龙客栈之事大致说了一遍。听到那那瞽目之人用招之奇,出~之狠,袁方也有些不寒而栗。好在江湖夜雨取了剑诀平安归来,也算有惊无险。晚间用过饭后,王道士果然差了个年轻道士来,招呼他们一起~~。同行的除了~清~的几个道士,还有二三十个当地的轻壮劳~。道士们得了银钱,对二人也都客气。分别给了各一副担子,看着~当当,分量却并不沉重。经过~~的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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