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微动,探出颗三角形的头颅。那条竹叶蛇通身青绿,眼尾焦红,体侧各有一条红白相间的纹理。它抬起身子,看看远处篝火,“叱叱叱”径直爬过来。
桃花岛的蛇一夜之间活跃起来,肆无忌惮地穿行,如同被什么东西封住五感一般,根本无视人的存在。无忌眉头一皱,他知道,这种竹叶青武夷山一带较为常见,可不知是谁,将它们放养在桃花岛。除了焦红尾巴和体侧条纹,它同桃花岛常见的无毒翠青蛇一般不二。竹叶青在篝火前盘起身子,昂头对无忌喷着鲜红的舌信。
一阵风拂过,竹叶青转头钻入树林。无忌心中轰的一声,不知为何,微风过后,周围充满了血腥之气。他踢灭篝火,飞身奔那条竹叶青追去。
林深处,高崖下,不知聚集多少蛇蟒,血腥气正是由那些牲畜喷吐而来。无忌抽出匕首,徐徐前行,月光中,崖下杂草不住抖动,无数毒蛇摇晃着脑壳,发出“呲呲”的声响。无忌纵有百毒不侵之身,也不敢贸然过去,那些牲畜只用咬,也会将他撕得四分五裂。他从怀中取出根细小的硫磺棒引燃,蛇蟒嗅到硫磺的气息纷纷离去。
石壁下,竟有一株巨大的灵芝。
“小女子周芷若对天明誓,日后我若对魔教教主张无忌这淫徒心存爱慕,倘若和他结为夫妻,我亲身父母死在地下,尸骨不得安稳,我师父灭绝师太必成厉鬼,令我一生不安。我若和他生下儿女,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周芷若惊醒,只觉通身是汗。
她长舒口气,看着窗外东张西望的赵敏,不禁苦苦一笑:“明教不是魔教,无忌不是淫徒,我更不是什么小女子。”
“姊姊,你醒了?无忌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赵敏送来一碗淡茶。
“我道你在担心风义莲儿,无忌怎会出事?”芷若喝口茶,透过窗子,盯着泛着白光的大海,有些呆了。
宁波府外,密林深处,一对兄妹正坐在树上休息。
风义摆弄着手心金黄的毛虫,说:“中原这么好,我要玩够了才回去,你可不准拦我。”
依莲照他脸上啐了一口:“你少没心没肺,就知道玩。爹嘱咐咱们一年内回去,你若不怕打,自己留在中原好了,我得回桃花岛。”
风义笑笑:“你真没胆量。爹那么怕你娘,他要打,你不会到娘那里撒娇?由娘护着,他怎么打?”
依莲看看那不住蠕动的毛虫,不禁皱起眉头:“我躲过去了,你怎么办?”
风义扔掉玩物,握住依莲的手:“还是你对哥好。怕什么?爹要打,我就去后山山洞躲起来。”
依莲吃了一惊:“你去过那里,里面有什么?”
风义扒在她耳边悄悄说:“那里有……一座坟!”
“啊!”依莲叫了一声,“你少吓我!”
风义一本正经地说:“谁骗你,是真的。坟前还有好多祭品。”
“会是谁的坟呢?”依莲忽然抽回右手,在他衣襟擦擦。
“谁知道,说不定从前我们有三个娘。”风义说。
依莲又啐一口:“你少胡说,没正经。看我回去告诉爹爹,让他狠狠教训你……”
风义的眼神忽而凝固了,只见树林外走进一名红衣少女,那少女皮肤白皙,鼻梁**,目色微蓝,体态匀称,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全身火炭一般红艳。少女显然跑得乱了气息,坐在树下休息,仍不忘采摘一朵野花把玩。
男人总会被自认为美好的东西吸引,不论那是金黄的毛虫,还是曼妙的女子。依莲见他这部光景,不禁“噗”的笑出声来,风义的脸随着那声笑,变得同少女的衣装一般不二。
“殷辉,今**在劫难逃,还不束手就擒?贫道给你个痛快死法!”七星剑指向一道童模样的青年男子,道童背后,还有一空手的胖大和尚。
“让小爷束手,真痴心妄想!”道童长剑一翻,挑奔手执七星剑的白袍道人,用的却是太极剑法。
“小辈,死到临头也不悔悟!”白袍道人躲过一剑,待要还招,怎知小道童转眼间扔过一包石灰。
扔石灰虽是江湖下三滥手法,却有很多讲究。首先,石灰不能散扔,特别是逆风时候,道理显而易见。其次,包石灰须用过了油的藤丝纸,油不能太热,免得把纸炸碎,又不能太轻,否则去不掉纸的韧性。这种纸最怕包着东西与硬物撞击,一碰即碎。最后,石灰必须是走了几遍筛的生石灰,细小的粉末飘入眼睛,大罗神仙也要疼上半日。
白袍道人侧身闪过,再找道童,已钻入树林。“无耻东西。”白袍道人给胖和尚施个眼色,提剑便追。
“姊姊救我!”道童见了林中少女,眼前顿时一亮。
白袍道人不由分说,上前便是一招灵蛇吐信。少女扔掉野花,惊呼一声,转到树后,哪知胖和尚正堵在那里。“殷辉,与贫道作对,不会有任何好下场。”道士扫了少女一眼,挡住道童去路。道童并不搭话,挺剑向他攻去。
兄妹二人心底都“噫”了一声,他们万想不到这素昧平生的道童竟会太极剑,而红衣少女的身法也异常熟悉。风义本打算出手相助,却被依莲在手上一按。
太极剑包括劈、刺、截、崩、抽、点、撩、扫、拨、挂、划、抹、云共十三种手法,每法之中,又有多种变化。剑法亦分搅字诀、压字诀、提字诀、洗字诀、带字诀、击字诀、摸字诀、挑字诀,巧妙之处,非人能料。使用太极剑的根本在于体松心静、轻柔和缓、呼吸自然、以意代力、元神内固、形神合一。
但精妙无比的太极剑被道童用得一塌糊涂,显然这人习武时未用精神,只重其表,未得其理,轻柔舒缓的剑法倒成为累赘。顷刻间,道童已险象还生。
红衣少女轻功颇佳,围着古树与僧人周旋,风义越看,越觉她身法熟悉,似曾相识,却又不记得哪里见过。
眼见道童性命难保,风义不及多想,抬手掰下一段树枝,向白袍道人掷去。
暗器,向来为名门正派所不齿,丢暗器比丢石灰包强些有限。但人们在野外狩猎时,往往以铁锨石块为武,这正是暗器的来源,为了生存,把对手当作猎物,用针镖代替石块,有何不可?风义在桃花岛练就了一手暗器绝活,属于无师自通。他并无伤人意,可情急之下,树枝不偏不倚,正**道士手臂。白袍道人大惊失色,撇下道童夺路便走。胖僧人见他走了,猛挥几掌,飘身离去。
红衣女子深吸口气,点指殷辉喝道:“都是你做的好事,险些害了我性命!”殷辉见她粉面桃花,吁吁微喘,不禁有些呆了。青春曼妙的女子总会引起他人——至少是男人的注意。殷辉如毒蚊般盯着她,女子也不生气,只是娇柔一笑,嗔道:“你看够了没有?若不是我,恐怕你早成了黄泉一鬼。”说着,她抬眼瞟着不远处树上的风义。
殷辉嘿嘿一笑:“果真是你?你被胖和尚追得团团转,哪来的空闲扔暗器?”说罢,他转身对风义依莲深施一礼:“多谢恩公出手相救,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可否赏给在下?”
风义兄妹见再藏无意,便飞身下来。互通名姓,四人纷纷道巧。原来那殷辉竟是武当六侠殷梨亭之子,红衣姑娘,则自称明教弟子,叫做昭童童。
武林人,特别是年轻的武林人行走江湖,都有一个习惯:遇到情投意合或貌似情投意合的便与之八拜结交、义结金兰,结拜的目的则各有不同。如今殷辉提出四人结拜,风义依莲欣然应允。互报年纪,殷辉最大,风义兄妹次之,童童最小。祭过天地,殷辉笑道:“童妹妹,方才我还叫你声‘姊姊’呢,这怎么算?”童童撇撇嘴:“你若不叫‘姊姊’,我才懒得救你!我不出手,你哪有机会做大哥?”说着,她瞟了风义一眼,风义也正瞧她,两人脸上都飘过一缕红云。
古铜色汗衫、古铜色英雄氅、怪异的青铜剪刀,二十几岁的青年在官道上独自游逛。他满面风尘,神色迷离,略带些颓废。从见他第一眼起,依莲便觉得这人有些不同寻常。他对迎面而来的二男二女熟视无睹,自言自语道:“师妹啊师妹,说也不说一声,便去学什么古墓派武功……算了,既是你无情,休怪我无义。”
年轻人或多或少都喜欢与同龄人攀谈,特别是在桃花岛长大,身边只有父母和依莲的风义。“不知这位哥哥有何烦心事?”他没深没浅问了一句。那人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你算什么东西!活够了说一声,我把你的头剪下来!”风义先是一愣,待要还嘴,却被依莲拉住。她向那人道:“我们又没得罪你,干吗出口伤人?”
那人望了依莲一眼,只见她身材高挑、体态匀称、面似桃花、一字细眉、杏核圆眼、口小如樱,两条辫子一条脑后、一条胸前,甚是妩媚动人。他呆了呆,又皱皱眉,叹口气道:“世上女子,不是铁石心肠,便是水性扬花,哪有一个好东西?”依莲诧异地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童童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你进宫做太监啊,在这里啰嗦什么。”那人瞧也没瞧她,提着剪刀继续前行。
依莲不时回头望他几眼,迷茫地心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酸楚。
比武招亲,自古便有,但真正能选出如意郎君的少之又少。宁波府外,翠红山下,有座比武招亲的擂台立了将近一月。立擂的目的究竟是不是招亲,无人知晓,但有热闹,百姓不会不看。既然有人看,便会有人登台献艺。登台者除了争夺乘龙快婿,还要在人前卖弄一下自己,不过多数只会丢人现眼。
对初到中原,又爱看热闹的风义兄妹来说,擂台是不能不去的。四人在宁波府租下店房,随百姓穿城而过,再行十余里,便到了翠红山。但见山脚下,平地搭起五尺有余一座木台,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看热闹的百姓少说也有万余。
正当午时,云牌高响,一管家模样的老者上得台来,朗声道:“众位乡亲父老,天下英雄们,我家老爷在翠红山设下此擂已二十九日,这是最后一天。今天的擂主,将与前二十九位进行第二轮比试,最终胜者将是我家老爷的乘龙快婿。老爷膝下无儿,他老人家百年之后,万贯家私也将留给女婿。刀剑无眼,众位英雄点到为止,切勿伤了和气。”
几句套辞过后,管家向台下抱抱拳,转身离去。兄妹四人等了一盏茶时间,也不见有人登场。出头的椽子先烂,这是天下人都知晓的道理。风义左顾右盼,打量周围形形色色的百姓,自回到中原以来,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正这时,耐不住性子的第一位终于登上擂台,百姓一阵大乱,而后是哄堂大笑。
“真不要脸,道士也来争女婿?”
“快滚下去,没人看你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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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宁波比武暗箭伤人(之二)』
台~不是别人,正是树林中追杀殷辉的白袍道士。那人似乎不晓得天~还有“廉耻”二字,~中拂尘一摆,哼了一~:“谁说道士不能争亲?贫道若夺得头魁,马~还俗与小~结为百年之好。”翠~~~吵闹无比,道士的~音却清清楚楚~~每个人的~朵。风义心中一惊:“他内功不错~。”吵闹归吵闹,咒骂归咒骂,一时间,竟无人当第二~椽子,~台与道士比武。道士~狠的目光缓和~来,~而带出八分轻蔑,他扫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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