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经过了田所长的一番串通,确定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三秀来我家“相宅子”。“相宅子”是眼下流行的一种联姻程序,约定俗成,家家如此。就是在男女二人见面基本谈妥后,女方再到男家去认认门,看看婆家的宅子是否也能相中。若女方相中了,就共同吃顿饭,接受婆婆送给的一份见面礼。若是相不中,可以不吃饭走人,那婚事就算吹了。说实话,为了迎接三秀来相宅子,我爹妈费了不少心思,特别是我母亲觉得很是疲劳。那天我放学后见她正忙着打扫卫生,我忙接过扫帚来扫院子,我说:“妈,你别太累了,这打扫卫生的活等我放了学我来干就行。”她说:“妹子呀,干点活到不要紧,只是咱忒穷了,家里总共还有十六块钱,有钱钱为人,没钱难为人啊,你说得给三秀多少钱啊?”我说:“这事我可不懂得,不给钱行不行?不是都反对买卖婚姻么!”我妈笑道:“真是傻孩子,不给钱怎么能行!还买卖婚姻哩,真那样咱可买不起。幸亏这是义气做的亲,要是买卖婚姻,就是把你妈卖了咱也买不起媳妇。”我问:“妈,什么是义气做的亲?我怎么没听说过。”“就是倒提媒呗!是你岳母先相中了女婿,才有了这门亲事的,这还不是义气做的亲啊?”“既然这样,咱就别给她见面礼了,咱又不是有很多钱。”“那不行!咱越是没钱,就越得多拿钱,反正她妈家在发嫁她的时候这钱还得花在她身上,另外,还得成倍的拐回一些来,早晚都是你的钱。唉!两家人攀比着花钱,这就是义气做亲的坏处了。”“那你打算给她多少钱?”“十块。”“不行,忒多了,咱一共十六块钱,给她十块,咱就没钱了,咱还过日子不?给她五块就不少。”
我母亲一定要给她十块钱。十块钱是什么概念呢?是人民币中最大的一张钞票,在我们村上,能拿出二十块钱来的主儿,恐怕不超过三户两户,且都是有人在城里挣工资的工人。所以我妈攒的这十六块钱实在不容易,一下子就给三秀十块钱,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星期六晚上,金黄色的月亮从东方升起来的时候,三秀如期而至。她是由她大妈陪着、田所长带领着来到我家的。饥馑的年代没有酒席宴,只有茶水、香烟和面条招待客人。田所长吃了碗面条儿我父亲就送他走了。我妈把一张画着各民族人民大团结的十元钞票递给三秀说:“小妹子家呀,你头一回进门来,咱家里穷得也没给你截点布料做衣裳,我给你十块钱你自己去截吧。”三秀推辞着说:“妈,我不要。你还是留着过日子吧。”她大妈就说:“三秀哇,你妈既然给你,你就拿着吧,省得你妈寻思别的不高兴。”三秀就冲我妈笑笑,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塞进口袋里说:“妈,你破费啥,值当的给我这么多钱!”三秀她大妈和我妈就说:“小妹子呀,你领三秀到你那屋里去看看。”于是,倍受礼遇的她就顺从的跟我进了我的屋。
煤油灯的光芒映照着她那张生动的脸,我们一同坐在床沿上互相的欣赏着对方。我的那颗容易激动的心又开始了剧烈的跳动——有生以来,我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儿同坐在一张**,虽然保持着大约一个人的距离,但已觉得十分贴近了。不知为啥,在学校里,我曾多次与女同学做同位儿,常坐在同一条板凳上,却从未产生过这种极腼腆又极亲热的心态。今日与三秀隔得并不比那同位儿近,居然产生出来一种特别的亲热、甜蜜和欲望来。大概她也和我有同样的感觉,我们互相间的距离渐渐的靠近了。不是单方面的,而是互相的、不由自主的、身不由己的。似乎靠得越近那心里就越甜蜜。然而,各自都在自己心中划了一条不可逾越的警戒线恪守着,保持着一段极其神秘的距离。男女二人单独地呆在一个屋里,互相照看着对方的脸,这已经是那种极其深奥的关系了,已经是幸福的幽会、相爱的见证、恋人的相依、异性的结合了,用不着有更进一步的表示——这一点,我们俩都懂得。我轻轻地捋着她的两条小辫儿和前额上的头发,她柔嫩的手**地抓住我深情的手,闭起眼睛不说话。我也一样地闭起眼睛来揣摩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和泛着红色光彩的美人痣,许久许久不说话,屋里没有任何声息,只听的对方那并不均匀的和极其细微的呼吸声,双双的处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之中。
“等着,耐心的等着,一直等到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只要我们耐心等待,这一天就一定会到来。”我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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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急病』
桌~的煤油灯开始作祟,忽然“荒了灯”。何谓“荒了灯”?那煤油灯是用一个小玻璃瓶子灌~煤油~灯~,用一圆形小铁片中心~~一截筷子~的小铁筒儿,铁筒儿中心塞~纸捻子~成灯头,把灯头的~端~~煤油里,点燃~端~出来的纸捻子,那灯就亮了。时间长了,那灯头~沾染了尘土,尘土被煤油浸染,被~的火牙儿引燃,整个灯头就会失去控制燃起一团火,于是就~“荒了灯”。这次荒灯,荒得~厉害也很特殊。灯头~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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