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一点也不安稳,是郎俊平生第一个囫囵觉。整夜都做着恶梦,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追杀着他,他的心跟擂鼓似的跳个不停。他时儿梦见行在万骷之中,时儿又委顿成一只恶狼,与此同时又有无数贪婪而凶残眼光瞄准着他。
“啪”地一声枪声,他倏然跳起来。郎俊这人,对枪声过于敏感,大约在射击队听多了枪声的缘故。他感觉到全身都湿透了,外面几个小男孩正持着玩具手枪在你追我赶地拼杀。
郎俊干脆坐起,倒出他的成果,一五一十地数起来,他真的不知,原来数着一匝匝的钞票,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快意。一共是215万!这在他看来跟天文数字没什么区别。今天却成了实实在在的囊中之物,真是美不胜言。
楼下的坪里几个小女孩子正高高兴兴的唱着歌,那是些即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歌词。郎俊侧耳聆听起来……
“我在马路边捡到百块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叔叔拿了钱买了十包烟,我对叔叔说一声,叔叔大坏蛋……”
真有意思,咋一分钱变成了100块钱了?真是涨了,发了!10000倍,郎俊兜里的百块钱现在不也是变成100万吗?他又继续听起来……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钱包留下……”
“小孩子不要乱改歌词,要学好!”大人的声音在横加干预,他感到几分扫兴,却不想那顽皮的男孩子又大声唱起来:“太阳当空照,豺狼对我笑,张牙又舞爪,魂都吓掉了,啊呀呀,赶紧逃!”
郎俊背着包走下楼去。多好的早晨啊,金色的太阳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欢乐,七彩的蝴蝶穿房入室,四处游荡。车坪里停着一辆红色的昌河面包车。老板娘正跟一个剽形大汉在讨价还价。
“我不是跟你说了,一宿50,你住了十宿就是500,少一分也不行。”
男人的声音挡在了车内。
“没钱,鬼才信,你一个开车的没钱,你说给谁听,哄小孩啊。”
郎俊看到那车牌是Y省的,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搭这辆车比火车汽车都安全啊。他款款地走了过去,开了腔:“老板娘,和气生财吗?出门人为名为利,哪个为仇为气,这位大哥一时手紧,你……”
“哼,没钱,没钱就不要住什么单间,摆什么阔?”
“要不这样,我正好要到Y省去,这钱我出了。”郎俊从衣袋里掏出五张老人头,塞给那风骚十足的老板娘。
“看,看看人家多大方,那象你这酸样?”老板娘将钱戳到汉子的脸上。
“操你妈的,那有象你这样开店的?”汉子也当仁不让。回过头来,汉子感激涕零地握住郎俊的手,“大哥,今儿个我真的没钱了,手里就得剩下这二百块钱了。我本是来讨讨货款的,钱没收到,倒落到如此地步。你要到Y省去我拉你。马有垂缨之义,狗有湿草之恩,到家这钱我还给你。你想到哪我送你到哪。”
东北汉子还有点事没办完,第二天早晨才能出发。这一天郎俊到街上遛了一圈。他先是去美了一次发,然而按摩,然后到这小镇上的一家服装超市买了身名牌穿上。他开始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统统都是这个时代的名牌,那些名字多得不但记不清它们的名字,就连他自已姓甚名谁都给忘了。其实,他原来是不叫郎俊的,郎俊的名字就是在这个鬼地方一个办假证的给他取的。所以他的身份证上就是郎俊了。
郎俊开始觉得自已抖得发紫,他俊相信,这一切全都归功于金钱的魅力。服装是生命的语言,这屁话是谁说的,服装是金钱的表现。局子里那些被抓的大流氓乃至小妓女,你看那个不是戴劳力士,穿名牌、开洋车?
他感到自已正一步步接近上等人了。大汉接到他时,几乎认不出他来。这变法使他真有点受不了。老板娘却顺理成章地谄媚说:“哇噻,老板,人要衣妆这话真不假。你看显得多年轻多潇洒!”
“是吗?”郎俊不置可否地一笑,心都疼了,真的。
第二天上午,太阳从东方升起来,象一个烂番茄,真不是滋味。他和那大汉就在这阳光的照耀下,离开了这座弹丸小镇,是福?是祸?前路未测。
车近W市时,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路桥收费站。有几个交警站在那儿,举着一个停车牌,那姿式严肃得有点荒诞。他吓出一声冷汗。
一个麻脸的交警拦住了大汉,看了《驾驶证》又看《行驶证》,看得郎俊都有点心慌意乱。然后,又将头伸进车窗里来,看到他说:
“证件?”见鬼!他象个有证件的人吗?
“警察同志,真的,我出门时忘了带,请多包涵。”郎俊递过一枝“万宝路”香烟,他用手挡了回来,一脸的廉洁奉公遵纪守法相。他来来回回在郎俊脸上看了十八回,又从他祖宗十八代问到他孙子十八代。他一定是怀疑郎俊不是个东西。这时郎俊不放点血,他是不会放过他的,郎俊忙从口袋里抽出两张“老人头”,迅速地**了他的口袋,皮笑肉不笑地说:“下次出门我一定带上。”
“下次可要记得带上哦?”他扭捏了一下,便笑容可掬地说。
这种一面咒狼,一边有滋有味地吃着狼肉的人,真叫人恶心。郎俊狠不得在那张麻脸上揍上一拳才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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