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坐在她身边,一直不停的削苹果,我知道她喜欢吃苹果,虽然已经削了三个月的苹果,她仍然没有醒过来,我仍然每天都在削,我怕她醒来的时候来不及削给她。
张新刚刚来过,又走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如果太累了就回去歇歇,不要勉强自己。
我没说话,我对一直昏迷的黎天爱说,我的力量很渺小,但我从来不曾放弃过,请你也一定一定不要放弃。
我放下削好的苹果,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想起爸爸的叹息和妈妈的眼泪。
生活中一切的平淡已经离我遥遥远去,不知不觉间将我遗失在一望无际的恐慌中。我从来没想过我的人生会这么激昂澎湃,我以为我会一直平静的过完我的安静的一生,殊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只是我醒来时,恍惚的岁月已经激流向前,一去不再复返。
我看了看她四肢静脉都被插满了输液皮管,动也动不得;再看四周,一层半透明的球体将她连床笼罩在中间,几十根黄红蓝黑的导线直连到全身各部位,也不知都有何作用。球体外是一间大屋,墙色雪白,间或嵌着荧光闪动的屏幕,各种样式古怪的仪器整齐排列——我的心激烈的抽动着。
我从来没有这么竭尽全力地想要得到一个人甚至是一样东西,可悲的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我仍然得不到。
所以有的时候,觉得现在这样真的也不错。
如今你就这么乖乖的躺在我面前,不会再跑掉,也不会再说恨我。我对你做什么都不反抗,就好像真的,完完全全属于我了一样。
所以我是不介意再这么等下去。
可是有的时候又会有点害怕。我三十多岁了……也已经不再那么年轻了,等了你十年,至多也许只能再等你二十年……万一,直到最后一天都等不到你醒过来,那怎么办?
我还想听你对我撒娇,笑我像个傻瓜,说我做饭好难吃。
说什么都好。
也许说“我恨你”也好。
想听听你的声音,看你笑的样子……
那时候,我成天叨念她说我们得有自己的孩子。
她就说:“怀孕会让我变丑的,身材也臃肿了,脸上会浮肿,脾气就更暴躁了,到时候你会烦我,时间长了可能会不要我了。”
我说:“傻瓜,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怎么会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要你的。”
“那是我重要还是孩子更重要呢?”
“当然是你重要。”我发誓我是真心的。
“那有我陪着你不就好了,为什么还一定要孩子呢?”
这不是我自己找罪受是什么,让我摊上这么一个思想邪门的女人,偏偏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事事来得太迅速,图穷匕见,生活不断出卖我。
我想我是恨你的。揣着那么多报复、算计步步为营的守在我身边,竟然不是因为爱我。
我哑然失笑,这是什么卑劣该死的社会:世人万千,痴男怨女,辗转奔波,竟然都是为了一个“情”字。
从我遇到她开始,我恨了她十三年。
可是,比仇恨更深刻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为什么就算不想,也还是记得那么清楚?
“要吃苹果吗?”我拿起水果刀,挑了个蛇果,“我已经可以削得很漂亮了……兔子形的苹果我也会削……真的,”我苦笑,“都练了一年……”
这个女人喜欢漂亮的苹果胜过吃苹果,她对能把苹果打皮打得非常漂亮的人总是刮目相看,我说她邪门一点都不冤枉她。
我那次看到郑诺捧了一大堆苹果打皮,以为她要作苹果派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她竟然说:“天爱这人有不良癖好,喜欢打皮打得很漂亮的苹果,如果能把苹果雕成小动物形状最喜欢,说不定会以身相许。”
当时我没在意,我以为她在拿我开玩笑,哪有人会有这种特殊爱好,甚至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原来真有这样的人。
我第一次给她削苹果的时候,她很不高兴的把我辛苦的劳动成果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形状扔到垃圾桶里,还很鄙夷的对我说:“你长这么大,竟然不会削苹果,你把能吃的地方都削没了,让我吃胡儿吗?”
虽然我打皮打得确实不好,但至少也是心诚吧,我打皮打得再不好至少还努力在作来讨好你,你什么时候做我喜欢的事情呢?就算虚怀若谷,宽宏大量如我一般的人也要气得大发雷霆吧,偏偏我就是陈强口中那个最没脸没皮的男人。
现在我每天买好她喜欢的水果,如果气温有大起落就给她带衣服,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气都要来医院看她。我只等著她醒过来。
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也许就是下一秒呢。
所以我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专注地看她的脸。希望能找到一点点表情变化,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削完这个苹果你就醒过来好不好?”我微笑地看她,“如果你醒了,我就真的爱你一辈子……我们还有时间的……我带你去好莱坞好不好?然后去西雅图。你不是要把美国走个遍吗?最不济的情况——去海边看看郑诺我也同意……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你执意要去见戴亚萍那个死三八我也忍了……只要你醒过来,一切好商量,好不好?”
她静静躺著。
“我不要你这么死掉!你答应我就算是死也不要这么安静的、让我背负沉重的爱去死……”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跪在她的床头,这女人吃定了我,任我怎么求,就是不肯醒过来。
被外星人拿去做人体分析;
从窗台上不小心把花盆推下,结果砸到别人后被别人痛扁死;
探险时被毒蛇要到然后却找不到解药,伤口也在嘴吸不到的地方……
掉到神秘的异世界了,结果虽然没死可是这个世界的人都认为你死了;
自然老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遇到银行被抢劫自告奋勇上去与歹徒搏斗结果英勇牺牲;
被从头上掉下来的不明物体砸到可是却没死,结果到医院医生给你打错针了导致死亡……
为崇高的信仰而放弃生命!
世上有那么多种死法,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死——
我疲倦地收起累人的笑容,弯下腰摸她的脸。一遍一遍轻轻抚mo。
你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呢,好像永远都不会老去。
而我,好像是一瞬间就苍老了,从你满身是血的那个时候起。或者,早就已经老了。只是看起来坚硬强势,其实心里,早就破碎不堪。
仔细地,缓慢地动著锋利的刀刃,去皮,切块,兔子的身子出来了,慢慢地,耳朵……尾巴……,第一只,第二只……
手平静沉稳,好像从刀刃下面纷纷落下的,除了果皮,还有漫长得让人空虚的时间。
我不厌其烦地和她说了这么多话,为什么她还是不肯原谅我。我恼羞成怒的站起身一挥手把屋子唯一一台电视砸个稀巴烂,屋里的人都睁不开眼睛,放一台电视干什么?
我的耐心在一点一点被消耗,这样等下去比不辞辛苦的等她那十年要残忍多了,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我每次发火,必让张新这个倒霉鬼碰上,果然我正待继续爆发自己小宇宙一般的火气时,张新很不合时宜的进来了。
“你疯了!”张新吼住我,“你除了发脾气还能做什么?”
我他妈每天夜以继日的陪在她旁边,就不说废寝忘食吧至少也算是辗转反侧了,你竟然说我除了发脾气还能干什么!
“想什么呢?”见我忽然像中邪一样一动不动,张新有些胆儿突。
“不知道!”答非所问,一塌糊涂。
我的心横七竖八,便流满地,连伤心绝望生气都不能全神贯注专心致志。
我推开他,拎了衣服冲出去。
“你去哪?”张新在我身后喊,丝毫没有把这里当医院的意思。
“别管我,看好她。”甩了一句话,很不负责任的逃出去。
我不是一个好男人,我现在才知道,漫无目的的转到戴亚萍的酒吧门外,我忽然想把自己的火气全都洒在这个女人头上。
“戴亚萍呢?”不管是谁,逮住一个劈头盖脑就问。
“不在。”那人也不在乎我是谁,虽然有些惊慌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放开我。”
原来是我最讨厌的那个人妖,怎么说也有一米七十八的身高,偏偏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妖冶的厉害。
“快点说那死三八去哪了?”
“放开我。”他倒是忠心耿耿,不就是那死三八的御用牛郎吗,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清高。说实话,我抓着你,回头还得好好洗洗手,虽然艾滋病不体外传染,我最好还是小心为妙。这世界已经让我不再信任了。
我很嫌恶的看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死抓着他不放,他也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大喊大叫,也不耍泼胡来,跟我一起僵持着。摆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态度。
“你再不放手,我叫保安了。”这算是对我的威胁吗?
比这还要猖狂的威胁我都不怕还怕你吗?
“我再问你一遍,戴亚萍在哪,你要是不说,我让你今后都不能再人道。”我的笑里参着不屑、威胁和侮辱。
“我也告诉你,你今天敢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休想全身而退。”还真是不怕死的家伙。
我倒要看看我怎么不能全身而退,我顺手抄起旁边一瓶酒扔出去,正好砸在酒吧门上,哗啦啦一片碎玻璃声。
可能没想到我看起来文质彬彬竟会这么野性,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对他的反应我很满意。
我抓着他不放,威胁道:“你看我到底敢不敢……。”
我还没说完,就觉得脖子后面被五雷轰顶一般闷揍了一下,只觉得晕乎乎的。回过头去正好撞上那个死三八的目光。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只是我被狠狠打了一闷棍,心里委实不舒服。
“你他妈找死啊!”我顾不得疼,放了那人妖,转换目标。
“我还怕这一下敲不醒你。”我以为只有电视上才能看见拎着棒球棍很潇洒的抽烟的女人,“你不在医院陪天爱,跑这里撒什么野!”
“还敢和我说这个,你有什么资格。”一提这个我就气愤,想到这个死三八曾当着我的面勾引黎天爱那个没有定力的死女人,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喜欢的时候可以为所欲为,不喜欢了就抛到脑后!你还真是当代女陈世美啊!”
“你胡言乱语什么!”她面不改色心不跳,果然是戴闻的女儿,“你喝多了?”
“你看我哪点像喝多了的样子?”我看她这样真想火山爆发,没见过她这样没操守没道德没良知没有羞耻感的女人,“你算是我童某见过的最不是东西的同性恋!”
虽然我本来也没认识多少同性恋,除了她还有黎天爱,再有就是孙旭和他那个阿光之外,我对同性恋一无所知。可我还是这样说了。
“我不想和你废话,你没事的话就滚吧!”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情敌吧。
“我有事,我怎么没事!我今天是来砸场子的,你没看出来吗?”说着话,我顺手又拿起一瓶酒扔出去,这回很准的砸在吧台的酒柜上,我知道那些都是她的挚爱。
还没被自己这么帅气的举动感动完,一个力道十足的巴掌就已经飞到我脸上了,我怀疑我的左脸已经肿得可以媲美泰山了。
“够了没有?别他妈以为我真不敢动你,还打上瘾了!”我转头恶狠狠的对上她。周围已经为了很多人。
我还听见有人喊:“萍姐,把他扔出去吧!”
“报警吗?萍姐!”
“这人不想活了吧!得罪萍姐。”
萍你妈个头姐,一群变态。我扫**一下四周,一眼瞥见那个刚刚那个人妖,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在我面前张牙舞爪耀武扬威。打不得戴亚萍我还打不得你个小王八蛋了,所以我说我不是男人了,我竟然真的打了他一巴掌,“变态!”嘴里还骂着。
我打那人妖一巴掌,戴亚萍不由分说也上来给我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我是头晕目眩。我敢肯定就是灭绝师太那老尼看见了也要自愧不如了。果然是民众一姐,打我跟教训自己儿子似的,“赶紧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真让我寒心,天爱那一枪算是白挡了。”
又命中我死穴,这么丢人我还是第一次,我喊起来:“别他妈在我面前提这事,你不是爱她吗?你不是爱她吗?你怎么不去看她陪陪她!你这叫什么爱!”说到后来我竟然有些哽咽。
“我是爱她,我今天还就把话放明白了,免得你不知好歹!我戴亚萍爱黎天爱。”她揪住我的领子,我怎么觉得她怎么老是站在主动一方,可是本来很足的底气忽然沉下去,“我爱她又能怎么样,反正我做什么都没用,她根本不爱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可怜她,我以前从来没看过这个女人的眼神中有这样失落和不安的神情,周围那些傻缺门也不吵吵了。
“我是没有资格被她爱,难道你就有资格吗?”她又直指我心,目光犀利得能穿透我的心脏,“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论这个问题?就因为她爱你吗?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还好意思来我这里胡闹,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为所欲为!”
句句刺痛我心。
“你以为你爱她?你真的以为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她?你真蠢!你根本就不爱她,你爱的不过是你追了她十年的习惯,是你想证明你曾这么惊心动魄的爱过一个人的过程,你一点都不了解她,你甚至没有试过去了解她,你有什么资格被她爱!”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窒息,体内的空气全被抽出,我想吐有些头晕,可能是刚才被那个下手不知轻重的死三八打了一下,现在终于有了反应,反正我更耻辱的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家里那张久违的**,我努力的回忆我躺在**的原因。
猛地翻身爬起来,头痛欲裂。
原来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没有真正了解过她,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爱一个人,从来没有想过她需要什么。所以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她。
我开始拼命看她看的书,希望能从微小的细节上抓住她的心。可我太愚钝,根本无处可寻。
我在网上盲从的寻找,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真的对她一无所知。
她曾经很热心的邀我看她写的东西,还笑着说自己在网上有一票热忱书迷,我竟然以她的思想很不可思议,怕被她洗脑,不能正常思维的狗屁理由搪塞过去,到底也没有看过她都写了什么东西,骄傲如她那样的人能主动提出让我看她写的东西已经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稀罕事,竟然还被我拒绝,当然不会再求我。
只是我竟然真的没有再看过,甚至没有想过,我像过眼云烟一样,全都忘了一干二净。
这叫什么爱。
我凭着她那次跟我说的名字,很快找到了她文章的集散地,令我吃惊的是,她竟然写了那么多东西,竟然那么受欢迎。
我一篇一篇拿过来认真看,发现我很容易就被内容感动得一塌糊涂,有时候竟然会泣不成声,只觉得心里肺里都揪心的痛,她那些书迷都问为什么可以写得如此疼痛,只有我知道,因为那些都是真的。
我真的不了解她,她给过我一次机会,我没有珍惜,所以酿成今天这样不能收拾的局面。
当我看到她写的那篇关于双胞胎兄妹恋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自己有多菲薄,一意孤行的结果就是葬送了我们本该美好的未来。
那是一篇和我们的情况异常雷同的小说,只是结果很美满。有一个书迷很不满她这次把结局写得那么商业化,有敷衍的嫌疑,竟然是一篇美满结局的文章。
我苦笑,难道你想看到我们真的生离死别人鬼殊途!
她把情节安排得恰到好处,每一步每一步都是精心策划的,以致我一直怀疑我就是按照她的安排走到今天的,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如果我当初多了解她一些,哪怕只是敷衍塞责的看一点她写的东西,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这是她对我最恶劣的诅咒,很可悲的是,全部应验。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伟大,在这场爱情长跑里算是牺牲最多的人,因为我为了她牺牲了我宝贵的十年,甚至和家里人大打出手,断绝关系。
原来我一直都只是为了我自己,多可笑。
要是我十年前,能像现在这样,大概就能让你幸福一点吧。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醒过来呢。醒过来看看我,真的是在努力想为你做一个好男人。也许不够好,做饭也不好吃,发脾气会口不择言,动不动就冲动,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
就算我的力量很小,我是普通人,面对上天出的难题会彷徨,会怀疑,会害怕。即使这样,我仍然从来没有放弃过,天爱,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让我放弃!可不可以不要放弃……我不断的对着昏迷不醒的天爱说话,医生说,奇迹总会出现,而我相信奇迹。
“为什么?”我看着刚刚醒过来的黎天爱,对上她倦怠的双眼,一束阳光洒在这个冰凉的病房里,我在一年之后终于战胜了所有焦躁、遗憾和溃不成军的眼泪,痴痴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黎天爱在我目不转睛的关注下终于又睁开了眼睛,虽然还很虚弱,她还不能很快适应明亮的光线,她没说话,疑惑的望着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我越来越不像男人,眼泪很不争气的出卖了我,一年以来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能哭,可我还是哭了。
看着黎天爱虚弱而涣散的眼神,我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阳光再耀眼也不能驱散笼罩在我身边的阴霾。
天爱的眼神仍然充满疑惑不解,她看了看我,满是倦容的脸看起来像是睡了半个世纪一样。我竟然因为太激动忘了叫医生。闻讯赶来的医生,给天爱作了紧急检查,松了口气说:“看样子,还是有奇迹的。”说完还鼓励地对我笑笑。
奇迹?真的是奇迹?
——又或是新的考验。我是真的不喜欢暴烈的人生,太经不起推敲。
“整体状况开来还是呈良好的,我们在观察两天,如果患者可以正常呼吸不需借助外力,就可以解除危险了。”医生的脸上也露了难得肯定。
我真的没有这么渴求过一个人,这么希望她能永远活着,永远陪在我身边。我看着茫然自失的黎天爱,笑着对她说:“我知道,我们的力量很小,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
她好想不明白我说的话,我知道她刚刚才战胜了一切束缚和压力回到我身边,她需要休息。看了看旁边已经变了色的苹果,我忽然觉得这么长时间来地坚持终于有了成就。
“老童,醒了?”一大早张新就赶过来,天爱正在睡觉,张新有点不敢置信的说。
“醒了。”只两个字,让我重获新生。
看着安稳的沉睡着的黎天爱,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能有一个人倾其生命的去爱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黎天爱的胃始终吃不下任何东西,我就想方设法学大江南北各种粥,一勺一勺的喂他;黎天爱犯病的时侯,我就握紧她的手安慰他,那表情,仿佛痛苦的是我一样……从来如此,只是如今更盛,我的眼里只容得下黎天爱……
她看我的时候还是有几分不信任,我也不过分强调什么,说多了,她会头疼,我觉得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很好,偶尔还会肆无忌惮的**明媚的笑容,比太阳都炫目。
有时候还会和我顶嘴,我说什么的时候,她偏要和我拧着来,一定要我服输才肯吃饭。我就说,你都这样了还不忘和我斗,你怎么就那么骄傲呢!
然后她就一脸胜利的表情示威一样笑。
“怎么样?还是不认得我们吗?”张新坐在旁边,看了看刚刚勉强吃了点粥的黎天爱,有些木讷的说。
我回头看看他,他表情比我还难受,可我不好埋怨,我轻**点头。
“记不起来更好一些吧。”张新若有所思地说。
“是啊,对她来说,过去的记忆太糟糕了,还是忘了好。”我点点头,看看眼前这个仍然彷徨和疑惑的人,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朝我会心一笑,笑容很明媚,一扫我心中所有阴霾。
“所以你知道她失忆了,反而有些庆幸?”张新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
我点了点头,说:“天爱,今天心情好吗?”
天爱满脸笑意的点点头,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很快就能回家了,儿子还在家里等我们呢。”我已经越来越习惯叫童童为儿子了。
“儿子?”黎天爱显然已经忘了我们的儿子。
“是啊,童童啊!很威风的!”我比划了一下,她还有点不知所措,穿过我看了看我身后的张新,张新笑着偏过头去说:“她是失忆了,不是变傻子了,你在那瞎比划什么呢!”
我转身扔过去一个桔子,正中他的脸:“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听他这样说,我反而安心了。
张新接住我扔过去的桔子说:“医生说了,再观察一段时间,情况都稳定了,就能回家了。”
黎天爱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看着我的时候很温柔。
“等回家了,我们搬到四合院里住去吧!”我剥了个橙子给她,她眼睛一亮,高兴的点头。
“我还带你去北海泛舟,天天陪你在烟袋斜街转悠,看什么好的,就买回来。知道你馋嘴,你好好养病,出来了,我带你全国全世界的吃好东西。”我拧了拧她鼻子,真是漂亮的鼻子,脸色恢复了红润,说她是个二十五岁的小女孩也没人敢怀疑,我真幸福。
“你们俩真肉麻!”张新张牙舞爪的在我身后说。
“谁让你看了?嫉妒啊?”我故意刺激他。
“嗨,你这小子怎么过河拆桥啊!别忘了,这段时间谁帮你养儿子呢。”他不说我倒忘了,童童还寄养在他家里。
“天爱,快点好吧,儿子还在家等我们呢。”
天爱又笑了,她最近特别爱笑,我说什么她都笑,她很依赖我,张新说这样很好,人生不过如初见一般。
天爱很积极地配合医生,我看她越来越开心的笑容,心情像初升的太阳。张新站在我旁边,总是不无嫉妒的说,我费了好大劲,到头来却便宜你小子了。
我回头警惕的看他,猜他到底想怎么样。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不像你,玩乱伦!没你有种。”张新装作很严肃的样子和我说,我盯了他脸看了一会,憋不住笑出声音来,说:“我发现你脸不那么像黄瓜了,有点像紫茄子。”
“你这大尾巴狼!”张新脸又气绿了。
我只哈哈笑,黎天爱不明所以的傻呵呵看我们笑。
后来,妈搬到姐家去住了,四合院给我空下来,我就带着天爱搬到四合院住。
回了家,照例还是我做饭,我看我这辈子是不能翻身做主人了。只是为了她的胃,我们早上都喝牛奶,虽然我不太喜欢喝牛奶。
“有没有一点爱上我了?”早上看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二百五的话,好像不太符合当时的环境。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你怎么这么别扭,说你爱我比登天还难啊!”我伸手抓她的手腕儿,那手腕真不是一般的细,看了直让我心疼。
“你牛奶里进苍蝇了。”表情很认真。
“啊?”我怔了一下,低头看着杯子:“没有啊……”
“刚才掉进去的,已经被你喝了。”她冷冷望着我已经变成铁青的脸,拿起餐巾擦擦手,转身走了。
这女人都已经失忆了怎么还和我过不去。
傍晚时分,落霞满天,姹紫嫣红的一片泛滥在西边天际。
我们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陈强和张新在一边忙活烧烤的家伙事儿;孙旭和阿光在屋里打情骂俏;戴亚萍坐在一边抽烟,翘着她的招牌二郎腿,时不时还指挥陈强该这么做该那么做。陈强就不耐烦地说,你这女人要是那么明白就自己来,老以为自己是女王。我回头看他们在那边打嘴仗,很幸福的笑。
“怎么忽然觉得你小子真幸福,竟然有人可以搭上自己的性命算机你一生,要是有个人能这样对我,就算是算计我,又有什么遗憾?”陈强忽然像金庸武侠小说里长发飘飘站在夕阳中黯然伤神的独臂大侠,淡淡而忧伤的叙述着过往心事。
“你想找个人算计你?早说啊,我有时间有钱有本事,怎么样?我的手段和花样自信高深莫测,天下无双。绝对比天爱心狠手辣一万倍,你要不要试试?”这么美好的联想马上被戴亚萍这个不识时务的女人搅黄了。
“还请女侠高抬贵手!小人是有心无胆啊!怎敢请教女侠!”陈强一听戴亚萍的话,顿时龇牙咧嘴求饶。估计早就被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纠缠的头痛欲裂了。
吃完饭大家就坐在一起叨叨着,再也不说那些风云变幻世事无常的政治和经济,闲言琐碎,不过柴米油盐。
婚姻和工作,爱情与面包,不容于世,我们彼此明白。
我们不断犯错、犹豫、彷徨。
唯一的,唯一的安慰是,不管我们的力量多么渺小,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我抱着天爱,天爱怀里是童童,我们也不说话,但幸福如细风,甜蜜的笼罩在我身边。
天爱摸着童童的毛,轻声说:“给我讲讲你儿时的故事吧……哥哥。”
END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