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还会见到，所谓天使。”

“大概是命运的捉弄吧，让她看到，那样的天使，那样，落魄的天使。”

“可是，她已无心，无心，怎会心痛呢？”

“依旧是‘月’，依旧微笑，但是，真的全无改变吗？心，似乎活了，或者说，它本就没死。”

——

是夜，天空上星辰璀璨，明月高挂。

大地，一片寂静，虫蚁之声也未闻。

依旧，孤坐在窗边，望着天际那抹柔和的月色，月的笑，依旧动人。

已经是深夜，清冽的月光并不如初时那般明亮，寂静的大地，却别有一番苍凉。

耳畔，是细微至难以捕捉的风声，冰凉中隐隐带了几分无奈——时光游走，繁华易逝，无论是不是愿意，风，依旧要吹，吹来，再吹走。

夜，黑得让人窒息，不知道，在这一个个寂静的深夜里，是否有人，泪啼孤苦、彻夜不眠？

悲戚，有时候，是一种点缀，一种点缀平淡生活的东西，只不过，月，不曾拥有它，或者说，她曾经拥有这种点缀，但是已经在无心时，丢弃了那种点缀。

朦胧的微笑，映在眼帘，却有几分罕见的美。

朦胧，也是一种美吧，凡是看得太真切，是一种痛，一种悲哀。

月依旧微笑着——她微笑着站起身来，离开了屋子。

屋外，又是另一片天地。

正是早春，夜里晚风徐徐，传来寒意丝丝，月的身上只着一件衬衫，在寒风中显得萧瑟伶仃。

但是，她依旧微笑，瘦弱的身体却如盘根大树一般温定，隐隐然有几分坚韧。

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滑轮滚动。

不知道为什么，月的身形，似乎僵了僵，但是再看时，月，依旧微微笑着，她转过身来。

赫然入目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纤细伶仃的人。

一个，依稀能够看出昔日俊美的，容颜枯槁，面色苍白的少年。

说他是少年，也确实的，看他身形，最多不过十六岁大，在人眼中还是个孩子，但是他的容颜，却是苍白枯槁，完全失了那种少年人应有的润泽，比之骷髅也不算太过分。

但是他在微笑，温和的笑意冲散了他容貌带给人的惊骇之意，他笑的时候，一双漂亮的蓝色眸子弯起，可是只要细心就能发现，他的眸子虽然清澈，那抹美丽的蓝色更是好看，但是，那样一双眸子，却毫无焦距，黯淡无光，明显是失明了。

少年的身形纤细伶仃，很是好看，但是他坐在轮椅上，明显是腿有不便。

他似乎听到了面前有人，停下来，弯眉笑道：“有人吗？”他的声音轻柔，虽然音线微微清冷，却是十分动听。

他笑得很温和，是和月一样的温和，但是少了月那一份朦胧，这似是单纯的温和，但是他的眼角隐隐透出几分，很神秘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直觉得认为它存在，却连猜，都无从猜起。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容貌几乎损毁，他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如同春风拂面，很舒服，甚至，很漂亮，有着水一样的流光，似乎清澈，其实难以捉摸。

月似乎有几分恍惚，但是，她微笑：“你想去哪里呢？要不要我帮你？”

声音入耳，少年面上神情似是微微一滞，但是他也微笑：“这里离海很近，能推我去海边吗？”他的面上，依旧，是那种，隐隐约约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神色，似是无情，有似是多情，再看时，却发现，那什么都不是，不是无情，也不是多情，只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奇怪神色，乍眼看去并不朦胧，实际上，却比月的微笑，更加朦胧，或者说，更加深刻，那样的，无论怎样都不能看明的神色。

“好的。”月笑了，不是平常的微笑，没有那份倦怠和朦胧，这一笑，清冽的笑意直达眼中，平日里朦胧叫人看不真切的双眸亮得逼人，有几分出乎意料的洒脱和艳丽。

似乎感到了月的笑意，少年也微微一笑，他的笑，依旧美丽，有着水一样的流光，却依旧，叫人看不分明。

海边。

海浪，抚mo着海岸，溅起细细的浪花，轻轻拂下身，让冰凉的海水沁湿修长好看的手指，少年依旧微微笑着，苍白枯槁的容颜更沾染了几分微微的，如同烟晕一般朦胧而醉人的气质，看上去有几分别样的美丽。

少年的动作，很惬意，很优雅，苍白枯槁的容颜和身体的残缺都不能掩盖那份几乎天生的优雅动人的气质，那份，温柔的雅致。

月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即使那一丝苍白并不足以影响她的美丽，但是那样的苍白，给人的感觉，却似将一个人生生撕裂的血肉模糊。她的眸子，出奇地亮，褪去那层倦怠之意，黑色的眸子，幽幽有几分冷冽，“何必呢？你。”

少年的神色不变，他的手，依旧浸在海水里，他的笑很柔和：“没有什么何必，不过，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了。”他的声音依旧轻柔。

“没有什么何必？”月的唇微微上扬，隐隐然有几分讽刺，“没有什么何必？你又为何回来呢？为何回来纠缠？我身上的枷锁，是你亲手戴上的，你要回来看看你的杰作吗？”她的声音，无悲无喜，好听得让人分辨不出她的情绪。

“嗯。”温和的应一声，少年面上笑容依旧，他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海面，语气悠悠：“还是释怀吧，我已经不怨，你，没必要为当年，而葬送你自己。”宛若老者的教诲，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似有几分感慨，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神色更为显著。

看着少年几尽损毁的苍颜，月不说话，眉间是惯有的清倦。忽然，她抬头，望着那连天碧海，但是，她的眼睛，看的，却是海天相接处，那美丽的弧线。很久，她微笑，但是笑颜里多了几分清冽，冲淡了那层朦胧：“你认为我可以释怀吗？那个枷锁，你认为你可以除去？”

“你大概认为那是诅咒。”少年收起放在海水里的手，用手，轻抚着眉心，他依旧温柔地笑着，一双黯淡的蓝色眸子也似蒙上了一层淡淡光华，“我八年前说的那句话。但是，如果你不认为那是诅咒，认为那是祝福，你觉得，那个所谓枷锁，还存在吗？”他的语气轻柔，神色淡定而温和。

月似乎怔住了，她久久未曾答话。

不知不觉，东方已有微微光芒——天，亮了。

少年微笑着，淡淡看了月一眼，自行推着轮椅走了，他的背影，依旧显得纤细伶仃，但隐隐然有几分坚韧，那是和月一样的坚韧，却比月淡定，那是如高山一般的淡定，的从容，的……坚毅。

或许，因为有苦难，才会有坚毅吧，看着少年伶仃的身影，月的目光，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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