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节、

　　汉水悠悠的河水日复一日从虎丘流过，蜿蜒穿梭楚国东部后流入长江，再汇百川经吴国流入大海。

　　河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村前村后的野草刚起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两株大松树下围着一堆村民，男男女女和十几个小孩，正自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说话。

　　那说话人五十来岁年纪，一件青布长袍早洗得褪成了蓝灰色。只听他两片梨花木板碰了几下，左手中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连声。唱道：“人间自苦是战乱，狼烟一起民家苦。几处败垣围旧井，唯一故在是乡土。”

　　那说话人将木板敲了几下，说道：“这首七言诗，说的是兵火过后，原来的家家户户，都变成了断墙残瓦的破败之地。小人刚才说到赵老汉一家三口世代居住在东沙村，以种田为生，日子过的清贫倒也安乐。不料这一日，吴兵突然杀来，烧杀虏虐。而负责东沙防御的沙丘军备陈西同缩在沙丘城不敢出兵，可怜那东沙村的百姓喽，一辈子哪见过这样的阵仗，等想到要跑时已经晚了。

　　**的吴兵早已包围了村庄，男的全部被砍死，女的年轻一点都被赶到村前的空地上绑起连成一串，然后就是到处搜抢东西，真是造孽啊！

　　赵老汉一家原先还躲在地窖里，还躲过了一番搜查，只是后来那天杀的吴兵放火焚烧村里的房屋，赵老汉的女儿被浓烟熏的实在是受不了，不小心咳嗽了几声，不巧被吴兵发现了，立即一家被拖出来吊在村头的树上，那伙**竟然当着赵老汉的面奸淫他的老婆和女儿，可怜那女儿，遭受了巨大的耻辱又痛的哭天强地，真是上天无眼啊！”

　　那说话人停下来抹了把眼泪，声音都嘶哑了，顿了蹲，续道：“说来这赵老汉，去年小人在东沙村歇脚时还曾见过一面，哪知就发生这种惨事，可叹人生命苦，正是：宁作太平犬，莫为乱世人。小人张十五，今日路经贵地，服侍各位这一段说话，话本说彻，权作散场。”将两片梨花木板拍拍拍的乱敲一阵，托出一只盘子。

　　众村民便有人拿出两文三文，放入木盘，霎时间得了六七十文。张十五谢了，将铜钱放入囊中，便欲起行。

　　这时候众村民中有个精壮汉子站出来对张十五做了个稽手，接着便道：“张先生请留步，若肯赏脸，一起喝一盅如何？”张十五赶忙回礼，回头望见是一衣着鲜亮之大汉，心中当下整定心神，回道：“先生不敢当，壮士称谓小人一声‘老张’便可。”

　　那汉子大笑，道：“你我今日投缘，仅扯些繁文缛节做甚，来来来，咱哥俩去村口王老家酒馆一叙。”

　　张十五闯荡江湖数十年，见那汉子显然是即富且贵之人，忙答应了，当下收拾停当随那汉子走到了酒馆。分宾主坐下，那汉子吩咐小二来一盘清蒸鲤鱼、爆炒鸡丁和一盘手扒青菜等一干楚丘地区的知名美食，再上一坛好酒。

　　张十五谦身道：“还不知壮士贵讳？”

　　那汉子爽朗笑道：“在下姓项，单名一个云字。张大哥亦不必壮士来壮士去的，叫的人都生分了。”

　　张十五本是豪爽之人，闻言便道：“如此甚好！只是不知项兄弟唤住小兄是何缘故？”

　　项云道：“实不相瞒，在下世代居住此地，家境尚可，然东部吴贼入侵，想那沙丘离此地不过600里，若是吴贼一朝来袭，家将不存啊！今日见张大哥你自战乱之地来，料想必有战争的见闻，故邀请大哥一叙。”

　　张十五道：“项兄弟客气了，小兄也只是略有所闻。想我大楚楚襄王时，疆域辽阔，西至巴蜀，东至闽中，上达南阳，下抵武陵，积聚百族，人口无数，而今天禄王昏庸，王道中落，连那小小封国吴连越竟敢触犯天威，进犯东疆，真欺我大楚无人耶？”

　　项云替张十五筛满酒，道：“请教张大哥那吴连越是怎么回事？”

　　张十五轻抿了口酒，道：“项兄有所不知，这吴连越祖先本是大楚开国重臣，受襄王封邑于会稽以南、鄣郡以东。近年连越小儿靠祖上积累，竟然养着精兵三万，数年来一直图谋开国称帝。可惜沙丘乃小城，其驻守沙丘的鄣郡守备陈西同更是草包一个，不出三月，沙丘必破，沙丘一破，楚丘以北再无城可御敌，则不出半年，吴兵必能攻到此地。”

　　项云大惊，手中酒杯似拿捏不住，惊问道：“张大哥此言当真？”

　　张十五道：“不敢危言耸听，如朝廷不加警觉，扑星火于即燃，则楚国危矣！”

　　项云道：“张大哥何需如此悲观，想那吴国不过区区三万兵马，何来危国之说？”

　　张十五摇头道：“大楚精锐大都布防在南洋、邯郸一线，以御晋、赵强敌，而巴蜀自有长江天险，会稽地区有吴国作为缓冲，向来兵力单薄。不料吴国敢尔！咳，若不是楚禄王昏庸无道，信任奸臣，大楚也不至于如今日养虎为患啊！”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项云道：“张大哥一席话,让在下豁然开朗,来,小弟敬你一杯.”

　　说罢两人杯觥交错,喝将起来,越讲越是投机,不觉已经是日落西山。张十五道：“天色不早，今日与项兄弟甚是投缘，不觉滋扰太久，甚是不安。”

　　项云笑道：“张大哥怎么又客气起来啦，既然天色已晚，想来张大哥亦无上路的打算，不如就去在下家中把酒言欢如何？”

　　张十五道：“岂敢岂敢，小兄自有住处安排，不劳费心。”

　　项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见识广博之人，如何肯轻易放走，说话间拉扯着张十五只往家中拖去。张十五盛情难却，推辞了会，也就随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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