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又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离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第一章
月华如水.
夜空中,点点星光悠然地俯视着已然寂静多时的街市,扬州城仿佛在这片和谐的暗幕中安然睡着一般.静谧,漆黑.如此一来,柳俯的书房内闪耀着的一星烛火便显得格外惹人注目.像是最后一只萤火虫疲惫的发着微光却始终不肯将其熄灭似的.
看来,这间屋子今夜又会彻底通明了.
那星烛火时不时地随着钻入房中的轻风微微摇摆,忽明忽暗地,却将一位静坐着的碧衫公子的脸庞映衬地格外清俊.仔细看去,这位公子约摸二十六七光景.长发被一顶青玉冠束起.剑眉凤目,竟生地极其英气.虽然此时的他紧闭着双目,然而自他周身却散发着某种气息,让人从中能够感到一种青年人该有的成熟,与一种一般人少有的稳重.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丰神俊朗的公子眉宇间似乎总是停滞着一团氤氲.像雾,很淡,却化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碧衫公子仿佛想起些什么似的缓缓睁开眼睛.抬起手将晴明穴随意按了按,待些许困意全然散去后,他深深吸了口气便霍然起身,径直朝书房外走去.
东方欲晓.
当公子走过一株距书房不远的枫树时却猛然止住脚步,低头思量片刻,似是觉得有什么不妥,蹙了蹙眉竟又调头折回书房.
一柄银色的长剑横放在书桌上,碧衫公子立于桌旁,修长的手指在剑身来回轻抚了很久.感到主人熟悉的气息,银剑在周身剑气的萦绕下发出阵阵轻微的长吟.公子清俊的脸上蓦地划过一丝微笑,遂握起长剑将其佩于腰间,继而环顾四周.当确定已无需他物后,终于转身熄灭了桌上已近燃尽的烛炬,从容走了出去.
已过卯时,这位公子牵着墨骃马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来到柳府后山的一条小河边.四下张望,这里除了大片茂盛的芦苇和偶尔掠过水面的几只翠鸟外却不见任何人影.
正当低头思索时剑客的直觉却让他猛然感到一阵挟风而来凌厉剑气直逼自己背后空门---来者是个高手.只是,这个人的周身竟无丝毫杀气.
"叮---"不及多想,碧衫公子已取下腰间佩剑,眨眼间,来袭利器竟被其从容格开---银剑却并未出鞘.两件兵器简单地交锋一次后,对方紧握右手中的精铁宝刀,一个回身却点足跃开三尺.
未等持刀者落地站稳,碧衫公子却含笑开口道:"你迟到了,阿炎."然而他却一直都未直视来人,而是在收招后垂首细细地看着自己手中那柄仍插在鞘中的银剑。
“遇到点儿麻烦,闹得我半天脱不开身。”被唤作“阿炎”的锦衣男子负手握刀,快步走上前去有些无奈地道:“喂,柳大公子!你能不能有一次——就一次也成,在我偷袭你的时候把那明羽剑给**来亮亮啊?你这不是让我的雪浦刀孤掌难鸣吗?”说着,他握住拳头在对方肩上猛地一抵。
原来这碧衫公子竟是江湖人称“明羽公子”的柳家大少爷——柳中羽。
关于这个人,中原武林已是众口相传了多年的。十四岁时他从一手登峰造极的“暗月凉风”剑法成名江湖,而后在其独领风骚的十二年中死于明羽剑下的人却无一不是大歼大恶之辈。明羽公子的声明远扬。甚至有人夸赞连在大街上玩耍的孩童都是知道明羽剑是柄正义之剑的。
更难能可贵的是,虽技压群雄,柳中羽为人却极其谦逊随和。并且,在十余年江湖风雨的磨砺中,他从未有一刻违背过自己行事做人的原则。
如此正人君子,也无怪白道中的各派青年子弟一个个皆视其为目标知己,那黑道中人更是对其又敬又畏。
硬生生地挨了这纨绔子弟似的好友一拳,柳中羽摇着头将明羽剑佩回腰间调侃到:“周身一丝杀气都未曾显现还想把我的剑给逼出来?——臭小子,你把手里的宝刀当菜刀使吗?”说话间,柳中羽已扣住霍炎握刀的手腕,突然反手用里竟轻巧地帮好友将雪浦刀收回鞘中。
“唉......”霍炎故作无奈地往地上一坐,瞥了一眼立于身旁的同龄剑客,嘻哈道:“小的可没那贼胆玩真的与您老剑拔张。您还是饶了我吧!......哈哈!”说未说完,这锦衣公子却已朗声大笑起来。
柳中羽亦展颜,与地上洒脱不羁的好友应声而笑。然而却在心里暗暗摇头:
堂堂暮雨庄少主,怎的成天都是这般玩世不恭的模样?
“阿羽......”欢愉的气氛持续了好一阵子,霍炎忽然停止大笑转而对柳中羽正声道:“桐柏掌门的事......你好像比任何人都在意?是近几月来持有天鸿鞭的那个女孩杀了他?”
柳中羽猛然怔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沉默半晌后他蓦地叹了口气,幽幽地点了点头。
半个月前,桐柏派掌门死于天鸿鞭下一事江湖中早以传得满城风雨。作为中原十大名门之一的掌门人,桐柏掌门的武功自是无人敢予以小窥的。然而,已经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数十年的天鸿鞭,却在其重现江湖后不久便极其干净利落地将这位武林神话一样的人物诛杀。
整个中原武林为之轰动。
怎样的女子竟然会拥有数年前叱咤江湖的天鸿神鞭?那个人,又究竟有多深的武功竟能令如此高手惨死其手中?江湖中对此众说纷纭。
然而,向来玩世不恭的暮雨庄少主却看得真切——自己这位知交好友对这件事表现出的强烈关注——虽然看起来柳中羽格外在意桐柏掌门的死,但却又完全不同与周遭人的震惊或是愤懑。对于天鸿鞭的兴趣他丝毫不加掩饰,而这种兴趣绝对不是一般的武林人士对这神兵利器的盲目追求。他仿佛......一直在等待天鸿鞭现世的这一天......
六年前,西域百花教教主被暗杀的时候,他也是如此。不,这次的关注比那次要强烈得多。只是,这两件血案究竟有何关联?百花教主可是死于另一件神器之下的啊!
这位多年的知己好友......原是一直有事瞒着自己的吗?
霍炎自地上站起,缓缓走到柳中羽面前,脸上的狂放表情早以消失不见:“原因呢?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会如此反常?......或者,秘密?我也不能知道?”
闻此一言,柳中羽原本明亮的双眼中陡然溢满了万分悲哀与痛苦之色。
天鸿鞭......天鸿鞭......
那丫头,如今以满十把岁了啊!
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怎样才能最贴地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感受?
柳中羽得承认,当确定桐柏掌门是被天鸿鞭鞭苔而死时。一向疾恶如仇的自己竟全然不是愤怒,可是满心欢喜的四处找寻那个凶手。他是多么期待能够重新见到她!
然而,这欢喜之中又包含了多少复杂的心绪?
你终于回来了!可是,为何?为何却是以这种张扬而血腥的形式现身于江湖?
努力使心绪平复了些,柳中羽直视好友,黯然道:“不久......你便会知晓。”
与此同时,同一个话题在另一个地方也被另一个人提起。
“师妹,扬言报仇的桐柏弟子我已在泰州处理干净,不必你再动手劳神了......这几日不见,想我不曾?”说话的却是位玉树临风的白衣男子。
“自然是想得望穿秋水了!”一声柔和清婉的女声娇笑着回答。下一刻,一位红裙少女已婷婷上前亲昵地挽住了师兄的手臂,却转而轻蔑的继续道:“桐柏派的武功差劲,杀他们还不易如反掌?”
“水云雁姑娘好生有气魄呀!”含笑着望着靠这自己的小师妹,白衣男子打趣道:“桐柏掌门,世是罪有应得。也罢,由他到阎罗殿内赎罪便是......雁儿,今晚的行动准备得如何了?”
“今晚,凌师兄就不担心雁儿出事吗?”水云雁依然紧挽着兄长,却佯作不平地娇嗔道:“陈风正的武功可不弱,何况他身边随时都跟着那三个男缠的部下——师兄,你还真放心我一个人去刺杀他呀?”
水云雁口中的陈风正却是吕梁一带赫赫有名的黑道头领,这几日他方至扬州落脚.师兄妹二人早已探听得这人将于今夜邀扬州城内两位武林高手于醴凤轩一见,水云雁虽不知那两位高手是何许人也,也不知那二人为何会答应赴一位黑道人物的宴席,然而对方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与其硬碰硬不如酒过半酣时,趁机取了那人性命,如此岂不轻松得多?
凌寒星见自己这明明身怀绝技却还故作谦虚的师妹,竟是忍俊不禁.他将手中素面金边的折扇唰的一声张开,浅笑道:"我一个大男人,只怕进那醴凤轩比杀了陈正风本人还困难吧?哈哈!师妹便是放心的去吧,就算师兄当真不关心你的生死了,可有个人却断断不会眼看着你在他面前出事的!
"哪个人?"反射性地,水云雁开口问道.
"自然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凌寒星回答:"陈风正宴请的两人我一直未告知你是谁,原本便是等待今日方叫你知晓的……师妹,十年已过你们也总算熬到相见之日了啊!"说这后半句话时,凌寒星的神色突然变得极为沉痛,仿佛---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似潮水般瞬间涌来,然而这沉痛中竟莫名地也不乏如释负重的微叹!
水云雁触电般的松开挽着师兄的双手:"他!是他?"她不自禁地低呼出声.仅片刻工夫,这少女的脸上竟变换了好几种表情.凌寒星努力分辨却只读出了师妹心中浓重的惊喜,伤心,期待,胆怯,还有---举棋不定.
丫头,你信任我吗?
你们来定一个约定,怎么样?
一定要在飘叶谷内好生习武啊!
……
刹那间,过往种种决堤似的盈满了水云雁的脑海.她拼命想把它们**,然而精神力量竟完全抵不过自内心深处迸发出的巨大悲哀与那人犹自暗生的莫名情愫.
回忆就这般放肆地泛滥开来.
飘叶谷的漫天枫叶,枫叶下立于自己面前自信微笑的少年剑客……那么多那么多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他的爽朗,他的**.可是突然间,什么都没有了.幽静的深谷中斑斑血迹面目狰狞地湮没了一切美好,仿佛示威般的森然大笑……
水云雁的眼神渐渐变的迷离,紧握的双拳使她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同样神色悲苦的凌寒星在一旁静静凝望挣扎无助着的小师妹,几欲开口却终至无言.
然而,在他沉默之时水云雁却反而清醒过来---果然,江湖风雨固然是毁灭某些宁静的罪魁祸首,却同时也是磨砺某些意志的最好方式.
缓缓偏过头,望向窗外,水云雁淡淡道:"只怕,他早已将我忘了罢!"
"不.柳大哥不是这样的人!"霍地收起折扇,凌寒星亦从方才的旋涡中脱离,厉声道,"怎么可以这样想?"
"可我都已经把自己给忘了呢?"水云雁垂首嫣然一笑.
时过境迁.她真的不确定十年后当自己重新再站在那个人面前的时候,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当年那个天真纯善的小女孩早已不在了,如今的水云雁,是诛杀了桐柏掌门的凶手,是轰动了真个武林的暗杀者---亦如六年前的凌寒星.
并且今晚她将在他面前,让他亲眼看到---"玉面孤鸿"水云雁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的黄泉罗刹.
长吁一声,红裙少女定了定心神对师兄道:"我该出发了."
"恩."凌寒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目送师妹至门外.然而,却听得水云雁轻柔地道:"师兄,明日将她送回教坊去吧!"她的眼角瞥向屋内的一个角落,那里竟赫然躺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
显然这女子被点了睡穴.
"放心吧!"凌寒星应道,"雁儿,"沉吟少顷,他忽然唤住已离开很远的师妹:"十年深情固难负,飘叶之恩切莫忘啊!"
水云雁背对凌寒星,听得师兄的话身子竟不自禁地微微一颤.
"轻言忘却,情何以堪?"这话中**不容置疑的坚决与不可名状的苦涩飘入凌寒星耳中.而说话之人却已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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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叶<第二章>』
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然而此刻正策马疾行的两位公子却无心欣赏这野外美好的初夏景致.霍炎了~柳中羽,他心知自己这位好友虽恪守原则却又是极为感情用事之人.天鸿鞭的事已说到这份~,他也无甚可问了.眼~,赴陈风正醴风轩之宴才是正事.只是霍炎一直想不通为何这位黑道头领方至扬州便急于设宴相邀?莫非,当真如家中那个"~烦"所言,仅为让明羽公子与暮雨少主给他撑门面?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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