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不远的地方,一条牛在低着头吃着青草。偶尔抬起头,望着头,然而很快又低下头,似乎在惧恐什么。天上晴空万里,一丝白云也没有,白得让人觉得有点窒息。
她也赶紧低下头,不愿再看天空,并从思绪中抽起一些白云之外的遐想,比如如何干好自己这份工作。然而杨老板没多说的什么,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转过身就走开了。她也没有说,朝那头牛的地方走去。今天,很顺利。她对自己说。扬起一丝丝笑意,给自己一个奖利。毕竟,她没有依靠他找到第一份工作。
走到牛的身边,才发现这条头并非想象中的健壮,从它呼吸的气息感觉有一种病态,望着它,她开始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它会不会像她死去的男人一样。手轻拍在牛背上,它突起的骨节,隐隐约约感觉她再用力的话,可能会断折。闭上眼,她在想:这头牛能撑到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为什么她男人不能?为什么不能……
再次抬头望着天空,此时,它灰暗一片,她看不到先前的明媚。阳光,此时,也不知躲藏在哪,她的眼睛在寻找,有一种找不到誓不罢休的想法。可,让她找到又如何,又能满足她什么愿望?自相矛盾的心,又开始让她放弃这种想法。低头,看看那头牛,眼珠子的液体在酝酿,她能感觉,只要轻轻眨一眼,泪水就会汹涌而来。她屏住呼吸,挺了挺直胸,双手按在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让泪水没理由掉下来。
最终,还是没掉来。她来不及想,因为雨天突然下起来,牛没有慌张,依然低下头咀嚼着草,在它看来,似乎是一种不错的享受。雨水打在脸上,她没有躲闪,仰起头,让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也许,她的男人不会看到她的哭泣。明白,似乎泪水来得更为之放肆。她知道,这是她一直以来前无未有的情感放纵。雨停后,她知道,她该重新装上坚强,把泪搁下,为生活,为儿女不再哭泣。
雨,来的急,停得快。她茫然不知所措,身上的衣服,全湿透,她用力扭干袖子上的水,撩起衣角,擦干脸上的水,轻轻擦。以后,要坚强。她对自己说。
牛。似乎吃饱草,正盯着她看,像看穿她的脆弱,她匆匆地牵起它,赶紧离开。回到牛栏房。她把牛交给看管的人,那人看着她全身湿透,便对她说,大姐,小心感冒。她鼻子一酸,泪水想必又来,她连忙说:谢谢你。我会的。然后,踮起脚往外跑。泪水究终没来,如她所愿,雨停了,别再哭泣。
回家的路上,已经是炊烟的时分。她开始犯愁,今晚的晚饭又该如何解决?她能想到的还是挖草根。唉,又苦了孩子。她叹了一口气,长长的,似乎老天知道,也阴阳怪气的,浮云不时变换。等到出量吧!她只对这样对自己说。或是对他说。眼睛瞟向有他的地方,她依然看到他在微笑,他在朝她微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她……
时间,总会让人来不及擦去一些泪水的痕迹,比如一下子,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哦,是她该拿工资的时候。这一天,她有点兴奋,脸上不经意扬起笑容,打扫家务时,她第一次哼起一些曲儿,要知道,她平时压根不会的。这些突然自编的,随着兴致所来的曲儿,由她自己的嘴巴出来,倍感动听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孩子们还在梦中。她轻轻地唱着,慢慢地走近孩子们睡的床边上,看着他们安祥入睡的样子,她的心有一种幸福感在洋溢。好久没有这种感觉,她在心里说。仔细瑞祥着孩子们,大儿子,会让她更为骄傲,嗯,他像父亲,她的男人。粗粗的眉毛,厚厚的唇,特别是那脸型,用家乡话,简直是一个饼印出来的。每逢看见到她儿子的村里人都会这样说。而她,也会微微抱以一笑。算是承认。她既害怕又兴奋,害怕的是她的男人的命运会在大儿子的身上延续。兴奋的是,在大儿子的身上,能找到他的影子。然而,她还是不愿意再让思绪任游,便转过身,走了出门外。
太阳,正好**肚皮,红红的,洒了一片天边。像了血,四处溅开。周围的树木涂上一层颜色,像是某个画家匆忙跑开留下的油彩画,一些尘埃的土色,与云层相得益彰。而偶尔掠过的鸽子,则增添动感,思绪万千。再看看自己的屋子,木梁的颜色已经掉了,浅白浅白的,像是荒废多年的墟垆,暴露了最不光彩的一面,可以想象,只要一只蚂蚁的哆嗦,它也会有可能砸下来。屋顶的杆草,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许多,现在只剩下散散稀稀的,东一小揖,西一小揖,有些风吹过的,补在树枝上,左右摇摆,像稻草人一样孤寂。
是该找人修修了。她喃喃道。然后,直径走回屋里,拿起帽子与镰刀,她该去工作的时候。刚到养殖场,杨老板叫住她:阿根嫂,今天出响量,你先过来拿点钱吧。她对杨老板掬了躬,连忙说:谢谢你,杨老板。杨老板笑了笑,把手往衣兜里掏出小叠钱,递给她。她迟疑一下,双手突然在颤抖,不安份地擦擦衣角。杨老板眼睛,瞟向她,嘴角扬一些不经意的诡笑,一瞬间,又恢复原来的笑容。他笑呵呵地说:阿根嫂,是你的钱。就拿着嘛,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听了,便伸手拿了过去,揣揣在手心,想数数,可她还是放弃。因为她不晓得有多少钱。这时,杨老板声音响起:阿根嫂,数数清楚,看够不够。而她更为之难受,她不懂,可是她还是点了点头,脸突然像灼热了一样汤。杨老板笑道:那就好。嗯,可以啦,你先去工作。
她忘了是怎样走出来的。直到去到牛栏房里,她才惊醒过来。“阿根嫂,今天出响量啦,应该好好让孩子们吃一顿。”呵呵,看管牛栏的古叔对她笑着。她点了点头,便回应:嗯,是要的。古叔,是她在这里认识最好的人。他已经五十多岁,性格很沉稳。他不会像别人粗声大气,即使遇到惊慌的事情,他也会慢条斯理处理好。像上次遇到一桩失牛事件,是他先让大家平静下来,然后,分配好每个人寻找的范围,分头行动,才找到的。而杨老板他们那些人,只会急着性子,大吵大闹。后来,找到了牛。杨老板也没说什么。只是叫人传话:让他好好干!此后,谁也没提起这事。偶尔她对他赞叹不已:古叔,你人真好!古叔,总会苦涩地笑了笑说:人啊,总要本着良心做人!她揣摩那句话好久,此后,也不再提此事。因为。这个社会,这种太少。而古叔的为人精神,她把放在心里景仰。
现在。她向古叔走过去,便把刚才杨老板出的响量拿出来。吞吞吐吐地说:“古叔,帮我数数工资。我不会数数。”说完,她的脸涨红了,火滚的灼热,延续在耳垂。“呵呵,古叔笑了,阿根嫂,以后这事找我,只要你信得过我。”她也跟随着也笑了。“那当然相信你。”她接过话。古叔,把钱数了数,对她说10块钱。对么?阿根嫂。她突然脸色变了,急忙说:古叔,不是12块么?古叔了,也谨慎起来,又仔细数了一遍。“没错呢,是10块,会不会他没有给你?要不,找他要回。“她听了,摇摇头,说:算了,或许我记错啦!”她朝古叔了,伸手取回古叔递过来的钱。牵着牛走到草场上,让它独自吃草,而她则躲在偏僻的坡岭上,一个人瘫坐在草地,把陷在双膝间,脑子里是挥不去的疑问:这到底怎啦?他怎么能这样?
风轻轻地吹,似乎想安慰她,可,还是更让她倍觉难受。泪水大把大把地掉下来。还是哭了。她对自己说。真不争气。她双手擦去泪水,始终无补于事,泪水还是流出来。跌落在衣服上,手臂上,有些掉在草地上,之后,消失或是风干,她突然又止住泪水,不再流。站起来,望着远处,他在看她笑话么?她笑了笑,也许他在心疼,在痛斥自己的离去。释怀的情绪,她走回牛的身边。拿起绳子,往草更多的地方走去。经过这一个月,这头牛,比原来更健壮了,它终于活下来,是她值得骄傲的一件事。牛,缓缓地跟上,一前一后。太阳把她们的影子拉长,走在前面。她。对自己说:一切会好的!
一切会好的。一切会好的…………周围在回荡着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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