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流泪，一边颓废就站起来走，他的酒已经醒了，所以他觉得冷起来。到了这深更半夜，颓废也不愿意再回到他那同地狱似的家里去。颓废原来是寄寓在他的朋友的家里的，他住的楼上，也没有暖气，也没有生气，只有几本旧书，横摊在黄灰色的电灯光里等他，他愈想愈不愿意回去了，所以他就慢慢地走上费火城的地铁站去。这座城市地铁站上的人是通宵不睡的，车厢里，有暖气，颓废去地铁站，就是想去取暖去的。

　　一直走到了地铁站，清冷的路上并没有一个人同颓废遇见，进了车站，他在空空寂寂的长廊上，只看见两排节能灯，在那里白白的放光。等了一会，从前方来的电车到了。车站上忽然热闹了起来，下车的旅客的脚步声同种种的呼唤声，混作了一处，传到颓废的耳膜上来，与那群旅客相反，他一个人走进了电车。

此时的车厢空空荡荡，只有颓废一个人，电车开动，向下一站驶去。阵阵睡意袭来，随着电车的开动，颓废也合上了疲倦的双眼，此时的一切开始恍惚起来。

　　颓废仿佛做了一个梦，又好像不是。他坐在第六车厢靠窗的一个座位，车厢里就他一个人，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对面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孕妇怀抱一个婴儿，穿着白色宽大的连衣裙。孕妇的头发很长，遮住了她的脸和婴儿的头，她怀里的婴儿一动不动，仿佛熟睡已久。这三个不是人的人，它们十年前曾深深留在颓废的记忆里。颓废笑了，笑得很勉强很麻木，没有人会说自己见鬼，但颓废现在确实真的见鬼了，一些诡异的气息在车厢到处游荡。

　　孕妇显得很安静，有时低头有时抬头，她座位下的地板开始被黄黄的液体浸湿，黄黄的液体从孕妇**流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可孕妇白色的鞋子依然干净，没有一点污迹。

　　颓废看着她的脚，再看看自己的脚。他看到他的鞋底已经沾上了那些黄黄的液体，他赶紧把脚抬起。孕妇突然转过头来，双手撩起了自己的长发，那孕妇面色灰黑，嘴上涂着黑色的口红，怀里的婴儿，正在啃咬着她那同样黑色的**。

　　颓废看着她，身体一动不动。他低头看她的鞋，很干净。孕妇突然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僵硬的脸上堆上些笑容，颓废的心瞬间揪了起来，女人的笑容让他毛骨悚然。

　　孕妇说：“你一开始就认出了我？”

　　“因为我们的脚不一样。”颓废小心地说。

“你的鞋已经脏了。”

　　“可你的却没脏，所以我敢确定你不是人，你坐车时，双脚根本没有着地，而是漂浮在地面，那些液体根本污染不了你的鞋子。”

　话音刚落，孕妇又低下了头，原本被撩起的头发再次遮住她的脸和婴儿的头，孕妇转过身去，双脚依然漂浮在地面上。此时地铁到达了第八站，孕妇抱着婴儿走下了地铁。

　　“漂浮！”那孕妇哈哈笑着。

颓废隐隐感觉到那个女人有话要说，于是便跟着走出了车厢。

现在的时间大约是凌晨三点，地铁站依然空荡，颓废跟在那个孕妇后面，彼此一前一后走着。

“阴阳易位，时不当兮。怀信侘傺，吾将行兮。哈哈哈......”

孕妇大笑着，一阵寒风吹来，她再次转过头看颓废。

寒风中，那女人笑得眼中不停流出红色的泪水来：“那个好宝宝，快来了，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他，他胖了，还跟我说了很多话，于是我决定昨晚易位，然后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并不认识你，你也不会在见到我。”

　　孕妇走了，很快便消失在走廊尽头。颓废没有在跟下去，他又再次感觉到了疲倦，两眼一黑......

　　“昨天晚上，地铁站有一个孕妇卧轨自杀了，一下就没了三条人命。”

“那现在怎么样了？”

“运尸车还没来，尸体还......”

这是颓废朦胧中听到的对话。当他醒来的时候，时间已是早上七点，地铁站的人开始多了起来。颓废揉揉睡眼，想着刚才旁边那两个女人的对话。

　　“她们死得很惨啊，听说电车把那个孕妇肚里的胎儿都压了出来，内脏溅了一地。”

　　“有什么事会这么想不开呢？最起码孩子是无辜的啊……”

　　颓废抬起头，看到车窗外有医生和警察在走动，警车旁边放着一幅担架，尸体用白布盖着。颓废这时决定下车。

尸体就放着出口旁边，颓废不知道那个自杀的孕妇是不是他凌晨三点看到的那个，颓废在旁边站住，**盯着那块白布，仿佛着魔一般。

　　颓废的奇怪举动，被留守的警察发觉了。

　　一个满是胡渣，身材矮胖的警察走了过来，他说：“这位同志，这里昨晚出事，你能否配合我们，看看可不可以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颓废点了根烟，他大口吸着着，茫然四顾，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我没有什么线索，我想先看看尸体。”颓废虚弱地道。

　　“没问题。你过去自己看，千万别吓到了！”

　　颓废走过去，刚想去揭白布，突然一阵异风吹来，将白布吹起，不揭自开......

长长的头发上沾满了脑浆，死黑色的脸，**诡笑的神色。女人的怀中抱着两具婴儿的尸体，一个屁股后面还拖着脐带。黄色的液体侵透了她的全身，脑浆和羊水的混合，一股浓浓的腥味迎面扑鼻，女人的四肢开始松散碎裂，那些肌肉被碎裂骨骼被散断的声音，也清晰地响在耳边。

　　颓废痛苦且恐惧地发出一迭声地惨笑！

　　他推开了胖警察的拦截，疯子一般冲出了地铁站。

　　地铁站墙上的挂钟显示此时已经是上午九点整。

出了车站，颓废仰起头来一看，只见苍色圆形的天空里，有无数白云，在那里微动，从北方忽然来了一阵凉风，他觉得有点冷得难耐的样子。太阳已经出来了。街上有几个收工的环卫工人，拉了车慢慢的在那里行走，各店家的店门，也都开了。颓废一口气跑到费火城公园的西边的时候，他忽然长叹了一声。温暖的阳光里，息息索索的飞了几张黄叶下来，四边的枯树都好像活了起来的样子，他不觉打了一个冷噤，就默默的站住了。静静儿的听了一会，他觉得四边并没有动静，只有那辘辘的车轮声，同在梦里似的很远很远，断断续续的仍在传到他的耳朵里来，他才知道刚才的不过是几张落叶的声音。他走过观月亭的时候，只见池的彼岸一排白色的楼台都在阳光的照射下，凸显黄色，好像在那里嘲笑他的样子，他又开始大笑，跳下了池塘。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