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公司,我的位置做了调整。竟然,和老王对座。
三尺许,遥遥对望。
把日历、记事簿、水杯一样样放上桌,笔架放在当中,如营盘外的碉楼高高立起。楚河汉界两边,我们的兵卒拔刀相向,小心提防着对方。
还要客气着:王副总,以后我们可是邻居了,多多照顾啊。
背地里,莫名的得意: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你奈我何。
好说好说。他的笑,慢慢化成一缕黑云,铺天盖地的,翻卷扑面而来。这般险恶,早两年就已看惯。现在离得更近了,暗里思忖该如何应对。是视若无睹,还是摇摇羽扇,清唱一句:我在城楼上看风景。
手机突然响起,我一惊,忙接起。那头说:美丽的小姐,能否请你喝杯咖啡,顺便商榷一下怎么去大队消案事宜?
一身阳光的林少锋。我不禁莞尔:盛情难却下,我就勉强答应你吧。不过得等到晚上下班了。
他问:为什么?
我打趣:因为在你之前,已经有几杯咖啡等着我了。
原来我身上背负着一件官司的,实在是忘得干干净净。若是做贼,只怕也是最不成功的一个。
这样一来,今天的计划全被打乱。揉揉额头,把今天的事在心里编排一番。第一,把以前的资料统计一下,转交给邓萃便于她开展工作。和她虽然不和,却不愿意因私废公。第二,程润明要我针对本季产品拟一套活动方案,利用十一做推广活动。心里叫苦连天,这个,才是最最艰难。要我无中生有,不知从哪里去寻来。
小心翼翼的问对面:王副总,可有以前公司做推广的旧方案,我想参考一下。
哦,没有,那些资料没有存留价值,我早丢了。他头也不抬,轻描淡写的拒我门外。
明明知道结果如此,心里还是愤恨了一把。
把片区销售资料整理好,递给邓萃。她眼神里有惊讶,心里笑:只怕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好吧。看到她脸上的笑还算真诚,心里冒出一部电影里的台词,一个老爷大着舌头教训小孩子:我们要以德服人。
回到座位,拿出一沓纸,开始我的无中生有。
冥思苦想,忽然想起读书时老师的话,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抄。于是,一点点回忆以前的活动片段:新款展示会、购物赠礼、报纸广告、限时特卖。想了想,决定做服装Show,以前跟过一次场,还算得上熟悉。
主意拿定,当即提笔疾书:为抢夺十一黄金周的销售,拟举行一次服装展示会,让消费者更好的了解“眉心”秋装的款式特点,并借此提高“眉心”的品牌知名度……
写这些套词,其实心里厌倦,简而化之,无非几句话:租个舞台,请几个模特,穿上我们的衣服走上几圈。如此而已。
然后查黄页,联系演出公司询问价格。努力的告诉别人,我们是大公司,做得好,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生意。直到口干舌燥声嘶力歇,只争取把价砍到最底。最后别人问:什么时候做?
哑然。讪讪回答:我们还在考虑中,只是有这个想法。
于是那头热情瞬间转淡:这样啊,那好李小姐,等你们定下来了,再和我们联系如何。
挂上电话,脸上红热未退,仿佛做了亏心事,被人当面揭穿。
开始东抄西借,第一次做文案,知道不会好到哪里去,唯以勤补拙,看起来才不会太糟糕。写完一看,竟有6张纸之多。不禁咋舌,何时,我也变得如此有水平了。
写下最后几个字:总经办,李雯。抬头,窗外微黑,同事都已走光,早过了下班时间。揉揉酸痛的手腕。回头看程润明办公室,磨砂玻璃里透着灯光,原来他也没有走。
程总,这是你叫我做的十一促销方案,你看看。我把方案交给他。
他接过:哦,这么快?随手翻看了一下,竟前后打量起我来。
心里直打鼓,这般眼神,是嘉许,还是不屑?
暗暗呼一口长气,对自己说:李雯你别没用,不过是交作业,没什么好紧张的。在脸上堆出笑,我问:怎么,不是很好吗?我再修改。
他扶了下眼镜,摇头说:我还没细看,想问下你,这样的手稿,我如何传真给总公司上报?
顿时无穷失落,他看都不曾看,我五个小时的心血,翻手一掌就此抹掉。
涩声道:不好意思,我重新打印一份。接过手稿,转身出门。
他叫我:李雯。
回头,他脸上浮出一丝笑:字写的不错,不过,公司行文,不能太随便。
心里一松,我笑:知道了。
打电话给林少峰:不好意思,今晚只怕要爽约,我有要事。
他笑:接见布什?
我叹气:是,要他卖我一台戴尔电脑。我有五千字文件要打,明天要交。补充说明,我用拼音,一分钟20字。
那边哈哈大笑,爽朗之极:小事一桩,我有办法,你公司在哪,我来接你。
一刻钟后,我下楼,他已经在门口,手上一大束粉色玫瑰。
和他开玩笑:给我的?怎么不是兰色妖姬?
他笑道:那花太贵。你的咖啡呢?
一楞,想起早上的玩笑,我说:早就喝光了,连香都散了。
他把花塞到我手里:文件带了吧,上车。
坐进BMW730,软和的靠垫,环绕着温柔的钢琴曲。我慨叹:有钱真好,出入有车,不用在公车上冲锋陷阵。
他瞟我一眼:那我每天做你司机可好,不收车费。
心里有丝异样,呵呵一笑回他:好,下辈子,若你还有车,一定做你女友。
他说:今天,我送的玫瑰花。
不语,我侧头看车窗外,灯火辉煌。
路过一家打印社,门口玻璃上贴着,打字:黑白3元,彩色5元。
他停车拉我进去。把手稿甩给老板:6张纸,我给你三十元,多的算加急,两小时后来取。那声势,那是与人做生意,仿佛快意恩仇的游侠儿,若一意不合,便要拔刀相向。
我笑着由他付帐,叹气:还是那句,有钱真好。
他正色道:你错了,如果用一点钱可以解决的事,就不应该浪费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
我点头:对你们生意人,还有种说法,时间就是金钱。
我的夜晚是黑暗的,不如什么都不想,打字到天亮。
轻轻搅动银色匙羹,奶啡色的咖啡在奶啡色的杯子里旋流。低回婉转,一幅流动的音乐。
林少锋问我:喜欢喝咖啡吗?
不,有点苦。我据实回答:但我喜欢它的香味。家里,偶尔也备着几包,速融那种,为了熬夜。
呵呵,是啊,苦而芬香,所以有人说咖啡含着死亡的气息。
我皱眉:不如说品的是人生苦短,来的更贴切些。不过,限于你们这些人。
我们是什么人?他笑,捻起一块西多士给我:吃吧,没吃晚饭呢。人有很多种活法,如果活得快乐,有钱没钱,是长是短,又如何。
我报以一笑。能活得快乐吗?比如他姐姐?在面包和牛奶之前,还有脆薄易碎的爱情。面前这朵温室里的花,尚未经过风雨,又如何会理解。
我问:对了,你姐姐好吗?
恩,还是那么忙。对了,她说很喜欢你,要认你做干妹妹。
一楞,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回想林芮看我不着痕迹的眼光,正是一个姐姐的怜爱。我说:好啊,过两天我便去认亲人。
不过,我却不愿意你做我的姐姐。林少锋慢吞吞说:我缺的,是一个可以每天开车送她上班的人。
耳边一个晴天霹雳。没料到他如此直接。没有通传,便长驱直入。
强自镇静,低头搅动咖啡,口里轻轻说:那你去找啊。
不等他开口,我又说:有句话,蝴蝶飞不过沧海,知道为什么吗?
你说。他盯着我。
因为,它羽化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空气凝固了半晌,他的笑声穿过来:那,照你说的来推断,飞蛾也飞不过沧海了。
松了口气,警报解除。我笑:错了,飞蛾很聪明,根本就懒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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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飞絮濛濛』
出来西餐厅,已经十点多。去打印社拿了方案,林少锋问我:还是中原电影院?我笑:是。公司已经被你知道,不能再~~第二~巢~。他一本正经说:看来,你的警惕~还是蛮高的嘛。可有第三窟?有~。最后的~据地,更加的隐秘。~伤的时候,跑去躲着~伤~?他马~道歉:对不起,玩笑开过了。装作无所谓:没事,现在我,早已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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