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绵雨洗过的森林发出一些清新的气息,在夜风里颤抖。路边石灯笼里点了烛昏黄的微弱光线在**的石板路上晃着,投下大片阴影。顺着山坡的走势望下去,可以看见城镇里的灯火,星光一样闪着亮着,和城镇入口处鸟居一样艳红的大灯笼一排一排地串着,挂在街市上,夜市很热闹。
背对着城镇拾级而上,蝎子突然想起,一直念着要给迪达拉买发绳的事情忘掉了。他望望已经很远的市镇,又看看前面的迪达拉,决定在下一个城镇上再去买。
迪达拉走得很快,踩着积水啪啪地溅开,染污了他和他的绑腿。蝎子抓住他的衣袖。
“慢点,迪达拉。”他说。“我们还有时间。”
路旁的石灯笼里有非常漂亮的粉绿飞蛾啪啪地拍着翅膀,它在扑火。焰心里高温一灼,两片残翼燃着焦黑嫩肉围住烛芯。迪达拉在那石灯笼前站住了脚,用孩子一般天真的残酷神色注视事件的发生。
蝎子伸手挡住他的眼睛。
迪达拉扳开他的手。“大叔,我习惯了。嗯。”他说。他的灵魂已经不需要保护。
蝎子却听见了一些悲悯的意味。他收回了手。他早明白迪达拉的心已经习惯了血腥,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知道其实他仍然拥有着完整的灵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保护那个灵魂完整不受伤害。
迪达拉在石灯笼前拍了拍手,拜了拜。
“我们走吧。”蝎子从他背后走到前面,继续往山顶去。
迪达拉站一阵,跟上去。
月行到几乎要贴着天边了,路旁石灯笼里烛的光焰一点一点淡了,暗了,有的已经熄了。迪达拉拿出灯笼,在那些将熄的烛上点了,提着照路。灯光如豆,忽悠忽悠的晃着,在蔽日的树里仿若鬼火。地上很湿,也时有水滴从竹叶上落下来,掉在石板上,滴嗒一响,就像有什么山岚雾气化作的精灵拖着重重鬼影在私语。
“你把火灭了吧,又不是看不见。”蝎子不喜欢那个灯笼。“要是被看见了,会被认成连夜私奔的小情侣。”
“我是不会跟大叔私奔的。嗯。”迪达拉执意要用那个灯笼来照路。不知为何他总是执着于一些细节的东西,而那细节却是最平常的东西。
蝎子盯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迪达拉仍然提了那个灯笼照着路,和蝎子肩并肩地在灯笼透下的光圈里行走。路边的烛火已经熄了,下半夜的空气更加阴冷更加**起来。
“大概是要下雨了吧。”蝎子抬头看看天,云很浓。川之国的雨总是来得无声无息,这或许是因为那些森林与河流带来的水汽绵绵不绝。
“现在是春雨的季节啊。嗯。”迪达拉也抬起头,一滴清凉的水掉在他的脸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雨逐渐大起来,浇灭了他手里的灯笼。
蝎子撑起伞。“过来。”他说,没有转头,目光瞄向迪达拉。
“不了,大叔。你的伞太小了,躲不下两个人。嗯。”迪达拉收了灯笼,拉开大氅,把衣领的部分拉到头顶来挡住雨。
雨下得小了一阵,又大了一些,雨水浸透了厚实的织物,迪达拉的头顶流下水来,他伸手去抹一抹,继续那样顶着,然后他听到雨声大了,淋到自己头上的雨却少了。衣领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仰起头,看见了伞。再往蝎子那边看,蝎子举了伞,操纵着傀儡往背后伸。
“大叔你有多的伞可以直接借给我,我会还的。嗯。”迪达拉把大氅从头顶上拉了下来。
蝎子轻声骂了一句“笨蛋”,然后说:“有没有雨伞其实都一样。”
“对,对哦,有斗笠。”迪达拉几乎是恍然大悟。“大叔,你该不是和我一样,把那个东西忘掉了吧。嗯。”
蝎子扭头不理他。
迪达拉也没有把斗笠拿出来戴。
雨声时小时大,打在两把伞上,咚咚地响。两个人的绑腿湿透了,衣摆也被溅湿,水流顺着蜿蜒的石板路流下来,抚mo过他们的脚背,又顺着石阶流了下去。雾气从林中腾起,雨水也打不散。
“……路…有些看不清了……”蝎子突然说。
于是迪达拉又点起灯笼,照着被水淹没的路。光线在流动的水上跳跃,光影有些不真实。
蝎子拉一拉湿透的衣服,再看一眼湿透的迪达拉,笑了一下。“天亮了我们到哪个城镇里休息一下,等雨停了再走。”然后他又说:“这次我们走快点,早点到了岩之国,就不会这么容易下雨了。”
“你不是说我们还有时间?嗯。”迪达拉撩着额发甩掉水。
蝎子瞄了他一眼。
“那是我判断失误。”
停了雨的城镇开始热闹起来,蝎子从小店里出来,左右看看,背后多了两个穿晓袍的影子的迪达拉坐在小吃店外面的条凳上喊他。他跑过去,坐在他旁边,把纸袋放到条凳上。迪达拉买了很多丸子,还有红豆汤,他拈起一串丸子,和他们一起吃,迪达拉又叫了一杯绿茶。
“鼬和鬼鲛怎么会在这里。”蝎子从斗笠的缝隙里看后面两只。
“路过。”
“他们追踪矶怃的人柱力路过这里,刚刚好我在吃东西,就请客了。嗯。”迪达拉在旁边补充。“呀,鼬,你们就吃饱了吗?嗯?”
“多谢款待。”鼬瞄他一眼,和鬼鲛走到人群里。
“不要忘了哦!!”迪达拉转过去挥手。“谁后到谁就请客吃红豆饭哦~~嗯。”
蝎子把他拉着坐下来。“大庭广众的,太难看了,收敛点。”
迪达拉哦一声,伸手去拿丸子,却被蝎子抢了先。“如果是鼬,他就会把他那份也给我。嗯。”迪达拉在旁边嘀咕。
“那是因为鼬只吃甜的丸子,你买的都是超辣的他觉得受不了。”
迪达拉很受打击地垮了肩,蝎子瞄他一眼,觉得他是故意的。
“大叔,你去买了什么啊?嗯。”恢复过来的迪达拉看那个纸袋,有油从里面沁出来。
“玉米饼。”蝎子拍开他的手,瞪他一眼。“路上吃的,我不保证还可以找到城镇落脚。“
“一袋玉米饼你要买那么久?嗯?”
蝎子盯住迪达拉,犹豫一阵,扭过头躲开他的目光,再紧张一阵,摸出一条发绳给他。
“……大叔……你是去买这个去了呀…………嗯……”迪达拉红了红脸,接过来探在手里,那发绳做工很精细,编得也很漂亮。“这个……手工做的……我已经有一条了哎,虽然是鼬的……可是买这么贵的…………头发的话,随便找条绳子就可以绑了啊…………嗯。”
“我怎么知道。”蝎子转了头背对着迪达拉脸红。我一进去就看到这一条了啊。
“嗯?大叔你刚刚说什么嗯?”
“……那条发绳趁早还给鼬。”蝎子拉一拉斗笠,端起绿茶,借此挡住脸。“跟你不合适,换了它。”看见迪达拉一只手拈着丸子一只手端着杯子嘴里还咬了一串对着他似乎是疑惑地眨眼睛,他“切”一声,伸手抽掉鼬的发绳。
迪达拉的金发随着蝎子的动作散下来,就像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往下漏。
“……大叔,坐在这里梳头很难看……嗯。”迪达拉咽下丸子,小声地提醒蝎子。“你刚刚不是说,大庭广众的要收敛点。嗯。”
蝎子没有找到什么话可以说,安静地吃丸子喝茶。
迪达拉收起发绳,对蝎子笑了一下。“不过,真的很漂亮呢,大叔。谢啦!嗯。”
蝎子瞄他一眼,继续吃丸子喝茶,悄悄地把鼬的发绳收起来。他决定做完这一次回来就把它还给鼬。然后呢?他问自己。有什么好然后的,反正连回不回得来都不知道呢。
城外排列的道灯一直延伸到山腰,尽头立着巨大的鸟居,排列着一直线嵌在浓绿山林里,美得令人心慌。蝎子抬头望,心里感叹着果然是因为祭和神社而出名的城市。迪达拉却一直阴着脸,阴到蝎子觉得凉嗖嗖的。
在鸟居中穿行有一种很虚幻的感觉,就像是在光线里游动的鱼。迪达拉抬头看横在天空里的横木,很漂亮,扭曲的光线在鸟居中间一明一暗。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阴森。迪达拉拉一拉衣领,再仰起头来看,鸟居壮观得有些异常,鬼气森森,山风很静,路旁的绣球花开着各色的花朵,往前看没有人,往后看,也没有人。
迪达拉仰着头拉一拉蝎子:“大叔,砂之国有这种鸟居吗?嗯?”
“有啊,但是没有川之国多。”蝎子缓几步等迪达拉走上来。“而且,也大半被砂盖了,很寥落,但并不是不壮观。”
“岩之国也有……嗯。大叔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不会。”虽然这么说,蝎子还是拿出地图摊开,他指着图上的一条路:“我们是从那边过来的,就是这里。再走一个晚上就可以看到国境线,后天中午就到忍村了。”
“……为什么不用忍术呢?明明可以更快……嗯。”确认路线之后,蝎子收起了地图。
“没事的时候别浪费查克拉。”楔子瞟他一眼。“还是说,你想家了。”
“谁会想。嗯。”迪达拉回瞟他一眼。“岩之国也有这种鸟居,但是……”他抬起头来,望着那些横木。“不会有这种感觉,虽然美,可是很压抑……就像,就像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哪里一样……”
“你害怕吗?”蝎子打断他。
迪达拉没有说话,蝎子按着他的头使劲摁使劲揉,迪达拉抓住蝎子的手腕。
“这就是宗教的神秘吧,你不是一直觉得宗教的神秘有一种很独特的艺术感吗。”然后又说:“放心吧,天塌下来有鸟居撑着,压不到你的。”他把迪达拉的头扳起来,用额头撞他的额。
迪达拉用手捂住自己的护额:“大叔,你好象突然喜欢撞我的额头。嗯。”
蝎子也没有停,直接撞上迪达拉的手背:“因为看鼬撞得好象很过瘾,我也想撞撞看。”
“可是我戴着护额呀大叔,你直接撞上来会痛的!嗯!”迪达拉推开他。“再说把我撞笨了怎么办?”
“那就拆下来。”蝎子伸手到迪达拉脑后,把岩忍的护额解下来。“反正头发都拆了,护额拆下来无所谓。”
“……大叔,你这种行为,好象小孩子呀……”
迪达拉伸手去抢,没有抢到,蝎子顺手把他扳过来撞额头,额上撞出了红红的印,他用手揉一揉,热热的,于是把护额还给迪达拉。迪达拉拿回护额想戴,但是撩着头发绑了几次都没有绑好,于是只有收起来。
“你害怕的话,就走快点,过了这做山,就没有这种鸟居了。”蝎子拍拍迪达拉同样撞得红红的额头,往山上走。迪达拉吐了一下舌头,追着蝎子跑上去。
翻过这座为川之国遮挡热风的山脉,再往前走,天色逐渐暗了,过了这个森林就到了国境线,可以看到远处的胡杨树林了。
树木的湿气逐渐少了,空气里开始干燥起来,微热。迪达拉拉开领口,用手扇着风。那是从岩之国腹地的戈壁吹来的热风,迪达拉在微弱的沙土味里嗅出了故乡的味道,兴奋地期待着,又有一些不安。
蝎子仔细研究了地图,决定在森林里过夜,躲过巡逻的忍者。
“虽然只是些小角色,但是聚集起来就会很麻烦。嗯。”迪达拉表示赞同。“大国尽干些没有艺术感的事情。嗯。”
“你其实是怕麻烦吧,岩之国太大,我们两个人不一定能够干得轻松。”
“如果是像绝他们一样,到月忍去找猫又就好了。嗯。”迪达拉爬上树,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一个人带猫又走,另一个人甚至可以顺手灭了这个国家。嗯。”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确是怕麻烦的想法。“不知道那两个不懂艺术的家伙干得怎么样,一定是一片狼籍一点艺术性都没有。嗯。”
“有空关心他们的艺术理念不如好好想想我们这里怎么回收貉比较现实。先说好了这次我出手。”蝎子抬头望他,把装玉米饼的纸袋丢上去。“今天只准吃四个,明天不一定找得到地方落脚。”
“四个!?怎么吃得饱。嗯。”迪达拉一边抱怨一边拿出四个玉米饼啃,把纸袋丢回去。
“只有你才说这种话。”蝎子接住纸袋。“看在小孩子长个子的份上已经给你双份了,我吃两个就很饱了。”
“我说了我已经二十四了!”迪达拉一边啃一边嘀咕热的比较好吃,然后又嘀嘀咕咕地念着没吃饱。
“你没吃饱就下来,我分半个给你。”蝎子对他喊。
“那大叔不就吃不饱了?我不要。嗯。”迪达拉抱着树枝望下来,蝎子已经把剩下的那个玉米饼扳成了两半。
“我没说,你吃就行了。”蝎子把半个玉米饼扔给他。“我不是你,少吃一点饿不死的。”
迪打拉接住半块玉米饼,蝎子埋着头吃自己那一半没有看他。他坐起来,很规矩地说一声“我开动了”。
四月的夜里空气还十分冷,潮气很大,蝎子生了火,木柴在焰心里噼啪地响。他抬头,迪达拉趴在树上已经睡着了,让人担心他会从上面掉下来。他的确从树上掉下来过,蝎子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和他组队的某个早晨他从树上掉下来砸到自己身上。
低血压会头晕就不要睡在那么窄的地方,笨蛋。蝎子悄悄跳上树,把大氅**来搭在迪达拉身上,然后跳下来,在树枝下坐下来。森林里的野兽嗅到人的气味纷纷聚拢过来,在蝎子的杀气边缘走动,喘着气,绿或黄的眼睛幽幽地亮着,从叶丛间向两人窥探。蝎子没有理它们,枕着手臂靠着树坐到下半夜,向上望望,迪达拉以危险的平衡挂在树上。算啦,掉下来我也不管了。他用树枝挑一挑木柴,扫过那些饥饿的野兽,不在乎地睡觉。
迪达拉梦见了一窝小啄木鸟,挤在巢里张着大嘴叽叽地叫,他凑上去,用手指轻轻地摸小鸟头顶的绒毛,一只母啄木鸟飞过来,在他腰上最脆弱最敏感的一点啄一口,他惨叫一声,从树上翻了下去。
蝎子仰着头,看见他果然四脚朝地地掉下来,他扔了手里的石头,伸手去接,在迪达拉的肚子上挡了一下,迪达拉惨叫一声,抖着手揪住蝎子的衣摆。蝎子蹲下来,戳戳迪达拉的腰,迪达拉在地上趴着抖一阵,终于转过头来对蝎子说:“大叔,这种情况,你下次就不要接了,接的比摔的还要痛啊……”
“那你还爬到树上去睡。”蝎子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因为因为,我知道大叔会接住我嘛。嗯。”迪达拉抹抹脸上的土,对蝎子笑。
蝎子扭过头沉默一阵,从包里拿出梳子揪住迪达拉的金发就开始“刮”。
“大叔,大叔大叔,**,你把头发拔下来了!嗯!”迪达拉抱着头,捏住挂在梳子上的头发。
“我肯帮你梳就很不得了了!你还喊痛。”蝎子仍然用力拉,然后叹一口气,嘲笑自己什么时候跟迪达拉一样小孩子气了。“迪达拉你放手吧,我梳慢点。”
迪达拉拗过来看他一眼,放了手,蝎子果然放轻了动作,几乎可以说是温柔地慢慢理开揪在一起的头发,小心地梳顺了,把平时扎起来的那一束头发捏在手里,再仔细地梳了,在包里翻了半天只翻到鼬的发绳,突然想起那条新的已经给迪达拉了。
“迪达拉。”他捏一捏圆圆的脸。“发绳给我。”
他从迪达拉手里接过发绳,用他喜欢的方式,把那些头发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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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加拿大雁,旅程3500公里,墨西哥湾往返北极圈』
岩之国的城镇~燥而炎~,~季的风刮来大量的沙土在街道~沉沉浮浮,有的时候遮天蔽日。蝎子~着风沙跑~旅舍,~了楼,~屋关门。迪达拉已经回来很久,~去尘土换了旅舍里的~~,~着一个木盆,盆子里泡着一些~槐树的花,又白又~,他从盆子里拈起一串,~了~,一朵一朵~~~里嚼。“你吃花?”蝎子卸了外壳,~~大氅~的灰尘,~在玄关,然后去~~。沙尘被挡在壳外,只有接触过大氅的~沾染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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