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笑声像炸开的爆米花一样弥散出来。黄昏来临了。桔红的夕阳逶迤在长长的街道上,远远响起了铃声。四姐站在客栈的门前时而伸头眺望,时而回转头呼唤道:“姐妹们,快快准备一下,看看你们的衣服你们的鞋子你们的脸蛋你们的**是不是还飘散着香味,香味对于男人很重要,香味就是我们撒出去的第一层迷雾。姐妹们,笑起来吧,让笑声在这个黄昏响起来,让笑声覆盖住那些单调悠长的铃声,让笑声把男人们带进来吧。”四姐的声音扬起来的时候,她手中的手绢也挥了起来,秦铃子有些迟疑地站在人群中,尽管客栈里的笑声像波浪一起重叠起伏,她仍然恍惚不安的盯着门外。在她看来,那是一个世界的出口和入口,是旋转着夕阳和人影进入暮色之中的洞穴。四姐守着那个洞穴,是因为很快会有一群男人靠近洞穴。四姐像猎人一样让所有的女人撒出了玫瑰色的迷雾,所有的女人身上都交织着玫瑰和桔红的颜色、香味。所有的女人都将成为诱引男人进入洞穴的狐狸。
铃声越来越贴近客栈,四姐手里的帕子扬的更高了,秦铃子从那双诡秘的眼睛里看见了水晶一样的笑容,笑容不断在融化,这意味着会有男人出场,女人眼里的笑容总是为迎接男人的出场而蓄积。所以,在四姐的笑容化成一汪泉水时,她听见了清澈细软的声音:“大爷们回来了,快快进来啊,妹子们都等着呢。快放下你们的行囊你们的马匹你们的疲倦进来吧,这里的妹子在盼着你们回来,她们是天上的仙女是山里的百灵是唤醒你们灵魂的鱼鸟鲜花和蝴蝶。快来吧,快来看看这些可爱美丽的人儿吧……”四姐的小脚像翅膀一样旋转在客栈的门前,很快,有男人陆续进来了,在客栈里等候的女子像蝴蝶一样迎上去,秦铃子夹在其中,她有些胆怯有些不安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四姐神秘的站在了她身边,她牵住了她的手,把她带到了一个男人面前,然后低声说道:“铃子啊,别忘了我的话。这就是男人,这就是需要你去征服的男人。不要害怕男人,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女人的香味和身体。只要你施展了身体的巫术,他们就会承服于你,你就是他们的王,就是他们的天他们的世界……去吧,铃子,你看见他腰上的钱袋了吗?那是他的资本他的武器,你必须用巫术去俘虏他才可以占有那些武器。去吧,铃子,他在看你了,你看他的眼睛多温柔啊。男人啊男人,男人看见女人时就会放射出温柔,他们的温柔会射穿你的衣服进入你的体内,这就是男人……”四姐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把秦铃子的手交给了站在她们面前的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蓄着胡子一双细长的眼睛正凝视着秦铃子的脸,他触摸着那只柔软的手疼爱无比的说道:“别害怕,我知道你很小,我会好好待你的,现在我累了,你陪我上房间里休息一下吧。”男人拽住了秦铃子的手径直上了楼,秦铃子想拒绝,她回头寻找着四姐,四姐正拉着另一个女子站在一男人面前,她早已沉浸在这个热气腾腾的粉色世界里了。几个被男人拥着的女子从秦铃子旁边走过,笑声在木梯上直打颤。
秦铃子的身体被中年男人拥抱住的那一刻,她似乎感觉到一种被缠绕的窒息感又回来了。很多年之前,当母亲拿着长长的缠足布裹紧她双脚的时候,她就被一种尖锐的疼痛卷入了突如其来的窒息感。窒息感让她对母亲和祖母的小脚产生恶心和痛恨,窒息感让她在即将跌进深渊时发出了尖叫,尖叫过后,她揭开了那道缠足布,呼啸出来的自由让她的脚飞速生长着,也让她彻底摆脱了奴役在历史和人性中的一道道法测。而现在,中年男人的脸已经凑过来了,浓密的胡须擦着她的脸庞让她感到隐隐的疼痛,她扭过脸,想远离那张陌生的散发着烟草气息的脸,她感觉那丛坚硬的胡须像铁针像荆棘刺痛了她的肌肤她的血肉她正在颤栗不已的灵魂。中年男人似乎觉察到了她的反抗反而抱的更紧了,他在寻找她的**,他已经垂下了所有触角在寻找她**上的香味和色彩,秦铃子推开了他的脸,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并且发出了低低的尖叫。中年男人显然被这尖叫扰恼了,他解开了腰带嘴里发出焦燥的声音再次扑向秦铃子,腰带掉在了地上,那只黑色的钱袋发出轻脆的坠落声,秦铃子被中年男人压在身下,她无法动弹,也无法尖叫,因为那男人已经用沉重的呼吸和躯体覆盖了她整个世界。那天晚上,十六岁的秦铃子第一次感到所有的尖叫都无剂于事,所有的尖叫都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让她摆脱掉重重束缚,所有的尖叫都不会让那些缠绕在身上的窒息感像蛇皮一样蜕落,她被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场疼痛纠缠了,被有生以来最耻辱的一种巫术夺去了人性之中的尊严。
她终于明白了从四姐口中缓缓流出的那些秘密巫术,就是运用**的奥秘去攻击人性,去攻击陷落在欲望之中的人性。而四姐之所以要设下这种种圈套让那些男人钻进来,就是因为他们腰上缠着沉沉的钱袋吗?男人啊男人,男人究竟是什么呢?秦铃子无法理解那些能够去征服世界的男人为什么能够轻易地被女人所征服?男人为什么会背叛所有的规则和牵挂而沉落在驿站的陷阱之中呢?难道就是因为女人会施展身体的巫术?难道这就是男人与女人在逐渐下沉的夜色当中演绎出来的人性之谜?秦铃子沉浸在这些谜语之中,她从越来越多的男人身上看到了虚无缥缈的人性之谜、黑暗之谜和身体之谜。她记起了四姐曾经告诉过她的巫术,其中有一种就是会游戏的巫术。游戏意味着一切都置身在一个变幻无穷的世界,置身在一个不可靠不可信的世界,置身在一个荒谬可笑的世界。这个世界里面可以有男人可以有女人可以有男人和女人共同编织的故事和愫愫,然而,他们始终会像梦境一样虚无、像露水一样短暂、像鸟鸣一样一闪而过。当秦铃子从越来越多的男人身上领悟了这种巫术时,她已经不再相信尖叫的力量,尖叫能够把她从缠足布中挽救出来,却无法将她从四姐的圈套中拉出来,更无法将她从男人的躯体下拽回到过去的美好记忆。因此,她放弃了尖叫,放弃了那些划破黑暗和宁静的尖叫,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放弃了挣扎和反抗。事实上,在她逐渐靠近那些迷人的散发着玫瑰香味的巫术时,也即是她在伺机寻找逃跑的时刻。
熟谙巫术的秦铃子越来越像一只诡秘诱人的野狐,表面上看,她一次又一次地将**撒在了男人的**上,撒在了男人的眼睛里,撒在了男人的掌心中,这仿佛是一种告别的仪式,即告别过去的历史和情绪,一个人能够告别过去,这意味着她在重生,在烈火中重生,或是在灰烬中重生。四姐慢慢放松了对她的监视,在之前,四姐无时不刻不在注视着她的每一举一动,因为她知道她是一个大脚女人,大脚呈现出了她比其他女人更叛逆更不容易屈服,所以,她需要花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防备她的背叛。但现在,背叛似乎不存在了,秦铃子完全通透了巫术并把它渗透在男人的脊背上和骨髓里。她的名声渐渐响亮起来,每一个驻足在小镇客栈的男人都会慕名而来,都会因为她的出现而狂喜不已。四姐对她的宠爱也越来越强烈,很多个晨曦初绽的早晨,她会亲自端一碗参汤送到她的房里说:“好妹子,快喝了它吧,姐姐知道你很用心,但身体也要顾着啊,要知道女人的身子可是比黄金还重要啊。”四姐看着她把参汤喝完,才会满意的摇摆而去。秦铃子咀嚼着参汁苦涩的余味,她知道四姐之所以疼她,是因为她还年轻,还能够利用饱满的姿势和香味去解开男人腰上的钱袋。只有钱袋越来越多,四姐才会维持住绚烂的梦幻。在之前,她曾亲眼看见一个女子因为怀孕被四姐灌了坠胎药,一个女子因为想逃跑被四姐叫人抓了回来并打断了小腿,一个女人因为得了怪病而被四姐赶了出去……
显然,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在四姐面前叫嚷着要回家的秦铃子了。面对面的较量和反抗只会带来毁灭和残伤,这是秦铃子从很多受伤的姐妹身上悟出来的道理。所以,她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在时间和屈辱之中等待着机会的降临。在这个远离家乡的边陲小镇,她除了四姐谁也不认识,但四姐是不可能给予她离开的机会。唯一的机会就只有那些驻足在客栈里的男人,只有他们才可能带给她逃离的希望,只有他们才可能用马匹和车轮带给她自由奔跑的梦想。因为他们腰带上悬挂着沉甸甸的钱袋,他们可以用钱袋购买一切物质和欢乐,自然也可以用钱袋来交换任何对他们来说具有价值的东西。通过长时间的观察,她已经了解了四姐的秉性,四姐对金钱抱有永不干涸的热情和爱恋,她之所以收买年轻的女人,其目的就是让她们成为她的聚宝盆和摇钱树。目前,只有找到比秦铃子本身的价值大的多的交易,四姐才可以松开她的身体和双足。但那个肯为她抛出钱袋的男人在哪里呢?
秦铃子等待着,在她贴近男人的怀抱时,她的眼睛一方面盯着那男人的眼睛和**,一方面盯着他腰间的钱袋。她之所以注视眼睛和**是为了判断男人的可靠性,只有可靠的男人才可能为她抛出钱袋,只有可靠的男人才会真正用诺言把她带出深渊。所以,她的眼睛饱含着迷人的巫术,她施展着层层叠叠的巫术寻找着可靠的眼睛和可靠的**,同时,她还需要可靠的钱袋。因为她知道,只有钱袋才可以摧毁四姐附落在她身上的黑色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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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等待在漫长的时光中终于~开了帷幕。这已经是第二年的~天。~天为~色庭院带来了鸟语花~,带来了~色桃花曳动不停的花影,带来了疲倦的哈欠中暗藏的丝丝暧昧之音,更带来了络绎不绝的马啼~、铃铛~、~从胡须~弥散出来的风尘~~的笑语~。四~的小~旋转的更轻盈了,那双~着大~、~~、玫瑰~、~~绣花鞋的小~像~永不疲倦的翅膀载着四~玲珑的~~、玲珑的~~、玲珑的眼神~梭在~中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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