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鱼肚发白,雄鸡初唱时分,她被屋外枝头上唏嘘啼叫的流莺闹醒,见锦儿并未在侍,便自己下了床,推开琐窗,却见晓色浑蒙,疏星几点;琉璃浅照,山岱如银;晨光斜透过山背,天与地仿佛只隔着一条浅兰色的线,若隐若现。软风迎面拂来,树影昭昭,花香泗溢,沁人心脾,顿时令她神清气爽。她突然忆起昨晚梦中所闻的诗句,便找上纸笔写了下来,一边琢磨着它的含义。
锦儿从膳房回来,手里托了一份早膳;见她已然下床,只着了一件丝褂裹住她雪嫩的肌肤,外笼一袭薄如蝉翼的轻绡。她迅速搁下手中的早膳,关切的道:“小姐,您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呢?还自己下了床。天气还很凉,当心感染风寒啊。”说着便拾起一件斗篷为她披上。又见她手里正拿着一张带字的纸,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她道“小姐,您拿着一张纸在想什么呢?”一眼瞥见上面有四句诗又道:“这四句诗是什么意思啊?”
她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道:“我也不知道这四句诗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什么告诉你什么?你说得我都糊涂了。”她迷惑的问:“这首诗是从哪儿得来的呀?”
她道:“好,让我告诉你吧。”于是,她便把昨晚梦到的事情巨细匪遗的告诉了她。
“这太不可思议了!”听罢她所描绘的梦境,她惊异道:“一定是小姐您平日爱佛敬佛,感动了佛祖。他不忍心见你生活在痛苦之中,所以动了恻隐之心托梦点化你呢。”一想到那首诗可能暗示着她的幸福的未来,她简直对佛祖充满了感激。
紫烟道:“佛法玄妙,不是你我可以轻易参悟得了的。”
“小时候我娘告诉过我,梦见佛光普照就一定会有好事降临,我觉得您梦见佛光出现,而且还送您一首诗,我有一种预感这就是个好兆头。”她一本正经的说。
“但愿如此。”她淡淡的说。她拿起那首诗看了看,似乎有所领悟,道“锦儿,你快替我梳理一下。我想去请爹娘帮我参祥参祥诗中的含义。”
锦儿替她梳妆打扮一翻,换了身素雅的服饰。到了前厅,适逢桑玉柔和薛慕云在用膳,她道:“爹,娘,早安。”
桑玉柔道:“烟儿,你怎么自己来了,我不是差锦儿把早膳送到你房里了吗?”
“娘,我是想和您们一起进餐。所以就硬拖着她来的。”她道。
见她气色好了很多,桑玉柔和薛慕云横在心里的那快石头才稍微松了一下。薛慕云道:“你有这份孝心,我和你娘就感到很欣慰了。来来来,一起坐着吃。锦儿,快去给小姐准备一份碗筷来。”
锦儿如获大赦般的飞快为她准备了一份碗筷。吃罢早膳,她道:“爹,娘,女儿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你想告诉我们什么?”他问道。于是,她便从薄袖中取出一首诗来,递给他道:“女儿昨晚寻梦之时,梦见金光乍现,随后那光中落下声音,念的是一首诗。女儿百思难解,所以就把它写了下来,准备请爹和娘帮我参祥一下。”
他接过诗,若有所思的念道:“红尘一度恨还痴,迷途待醒未知时。欲求心向清凉境,须取慈悲水半滴。”
“爹,您对这首诗有什么看法?”她询问道。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有条理的诉说道:“这前两句的意思很明显,是说执着于尘世间的爱恨只会令人更加痴迷。”“至于后两句,”他拉长着声音说道:“我想大概是说,如果你想摆脱这种痴迷与执着的状态,从而使自己心情平复的话,那么就必须要借助于佛法的力量。”
“爹的理解恰好和我的理解一样。”她诧异道,“我也觉得诗中所说的慈悲正是指佛门的大慈悲感力。”
“那要怎么样借助于佛门的力量呢?”桑玉柔问道。
“‘欲求心向清凉境,须取慈悲水半滴。’”她反复的咀嚼着这两句诗,“心。慈悲。”她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两句应该说的是我们扬州城外三十里的一座‘慈心庵’。”
薛慕若有所悟道:“莫非所谓的‘水半滴’便是指‘慈心庵’里的‘半滴师太’么?”
“半滴师太?”锦儿错愕道:“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啊?”
桑玉柔和紫烟闻言都十分诧异,不约而同的问道:“什么叫半滴师太啊?”
他耐心的解释道:“这位半滴师太是一位得到的神尼,几十年前她就来到了扬州,住在城外的慈心庵内。传说她有一只羊脂白玉瓶,里面装有可以使人忘掉烦恼的圣水。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烦恼,只要你告诉她之后,她便会赐你半滴水,饮用之后就会烦恼尽消。”
“我只听过取一滴水,两滴水,这半滴水该如何取啊?”紫烟懵然问道。
“这便是佛法的玄妙之处。”他意味深长的道。
“那我们是不是要去取这半滴水呢?”桑玉柔半信半疑的问道。她认为这不过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传说罢了。
“要,当然要啦。”紫烟斩钉截铁的道:“既然诗中所说的事物确实在现实生活中存在,我到是有兴趣去取一取这半滴水,看看它是不是真有那么灵验。”她满心期待。
“可是这‘慈心庵’路途遥远,你去了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哪,而且佛家庵堂,陈设简陋,再怎么样也没有家里舒适和方便哪。我不同意你去。”桑玉柔道。
“娘,”她央求道:“陈设简陋不打紧,主要是女儿想出去散散心,找回真正的自己。我不想把自己沉侵在悲伤的过去中永远都得不到解脱。”
“可是……”桑玉柔正欲说话,薛慕云抢白道:“好了,夫人,连女儿都这么想了,你就别拦着她吧。难道你想天天看着她在家里赌物思人,郁郁寡欢吗?”
见母亲一脸犹豫,她道。“如果您真的不放心,我可以带着锦儿和我一起去,有她在我身边,既可以照顾我,又可以在无聊的时候陪着我,这样您就可以放心啦。”
桑玉柔迟疑了片刻道:“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如果住不习惯的话,就快点回来,免得我为你担心。”
“谢谢爹,谢谢娘,”她感激的道。
“但你最晚必须要下个月月圆之前回来,”他道:“因为岩儿在信中说,他们即将在月圆后一两天内就要还乡了,所以为免有失礼数,你必须要提早回来,”
她欣然点头答应之后,便催促锦儿收拾好细软,备好马车,带了些盘缠,径自往慈心庵去了。
看着绝尘远去的马车,桑玉柔禁不住落泪,道:“你也不阻止她,还任由她这样胡闹。”
薛慕沉叹一声,道:“我虽然是个大夫,可对于感情这样的病症我是爱莫能助啊。心病还需心药医,我绝对相信半滴师太能彻底的解开她的心结,你就别担心了。”
“你竟然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她有些不满道:“什么半滴水能消除人的烦恼,简直就是信口雌黄嘛。”
“夫人,你错了。”他辩驳道:“我相信的并不是什么传说。我相信的只是半滴师太的智慧。”
“智慧?”她含糊的问。
“对,就是智慧。只有智慧才能产生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来帮助人度过一切的困难。”他坚毅的说。说时,他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坚定和信任且充满希望的目光。这也感染了她,在他的眼里她看到了未来,仿佛看到了紫烟含笑着回到了他们的身边。不过,她心里到底隐隐约约有些担心,但事到如今也无计可想了,只有巴望着半滴师太真的能用慈悲将她从悲伤中唤醒。
一路上饱览了许多秀丽的景色之后,她们不知不觉间马车已至‘慈心庵’的山脚下。她们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交代好马夫接返的时间,便向‘慈心庵’走去;只见一条石径直通庵门,两旁丝草披拂,嘉木耸峙。青山苍莽,绿树葱蓊。雀鸟杂啼,烟云氤氲。繁花似锦,蔓藤盘绕。一眼望去,仿佛被天然搁置在半山腰上一般。令人肃然生敬。
正当二人沉醉在眼前灵秀的风光之际,佛门早课钟声霍然敲响,清音洪亮,顿时使人戾气竟消。(钟声是提醒人们新的一天开始了,要时刻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凡事心存善念。)
烟云不禁感叹道:“佛门清净地,的确与凡俗家院不同,不但没有了俗世的庸俗华丽,反而多了好些清雅。”顿时令她心弛神往。
她们顺着石街兴奋的跑到慈心庵正门前,却见庵门紧闭着,门廊两侧有一副对联,左联是:
“般若摒扫红尘孽因果报应,
右联是:
“涅槃圆证菩提心善恶分明。”
横批便是:慈心庵
她思想,虽说是一个偏远的庵堂,但观其楹联却蕴涵佛理玄机,当下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她吩咐锦儿扣门。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模样娇俏,年约十七八的女尼姑探出头来羞怯的问道:“请问二位女施主有何指教?”
锦儿正欲开口,紫烟拉了她一把,抢先道:“师傅,我们是来酬神还愿的,因前些日子我害了一场大病,所以我娘亲到贵庵祈福,请求菩萨保佑我百病消除,无灾无厄。并发愿说等我病好之后要亲自前来还愿以谢神恩。果然,她祈福回去不久我的病就开始好转,又加上算命先生说我必须还要再到贵庵住上一阵子才可保证病痛不再复发,所以我今天是特地来还愿的,希望师傅能够行个方便。”
女尼姑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见其衣着体面,姿容秀丽,谈吐优雅,料非常人,便道:“女施主有此心愿,我们定为你开方便之门,施主若不嫌敝庵简陋,请先入庵内歇一歇吧。”
她们称谢后,便随她入了庵;见门内庵堂前有一鼎巨大的铜鼎,鼎内香烟缭绕。庵堂右侧有一株大约五人可合抱的黄桷树,树上挂一口大吊钟。庵楼共有两层,楼下是大殿,楼上是偏殿;大殿正中央供有一尊高近十尺的塑金佛像。佛前案几中间摆放着一瓶紫兰花,花上含珠带露,应是刚摘来插上去的;旁边摆放的是一柄木鱼,一本《金刚经》和一具铜钵。
她命锦儿赍了些香油钱之后,穿过大殿,便来到后院,却见院由石砌;院内芳草萋萋,紫兰幽幽,矮树青青,掩映着院中几间简陋的禅房。院的正中有一张石桌和三张石凳;桌上安有一个棋盘。烟云想:“整个庵院虽然简朴,但却十分清雅。看这陈设,师太定是个心志高雅之人。”
引她们入客厅后,女尼姑斟了茶水,道:“施主请用茶。家师现在正上早课,施主怕要等一阵子才可以见到她了。”
“那我们就等她忙完早课再说留宿的事吧。”她道:“对了,不知道改怎么称呼小师傅?”
女尼姑道:“贫尼法号‘玄月’。”
“哦,‘玄月’小师傅。”她道:“我们就在这里静心等师太下早课。如果你还有别的事情你就先去忙吧。”。
玄月稽首去后,锦儿再也忍不住道:“小姐,你真聪明,胡乱编个谎话也可以让人相信。”
“如果我不这样说她能随便让人住进来吗?”她道:“只要不以伤害别人为目的,有时候撒一下小谎也是无可厚非的,这就叫善意的谎言。”
“小姐,您觉得师太会答应让我们住下来吗?”她忧虑道。
“佛门愿为天下一切众生打开方便之门,我想师太既然以解除他人的烦恼而得其名,那她肯定也愿意帮助我解除烦恼。”她十分自信的说。
说着她便起身,到院子里仔细的欣赏着院中的花草,却见院内棋盘上有一棋局;很明显,白子围困了很多黑子,是个死局。她心想:一个死局还摆在这里做什么呢?
正思索之间,却见玄月回来,手捧一束百合花向她们微微一笑,便径自往右边的禅房去了;片刻,又空着手出来。
她好奇的问道:“师太喜欢百合花吗?”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半滴师太在院中摘种了许多紫兰花,肯定是喜欢它才种植,却为何又要弟子去山间采来百合花装饰房间呢?
玄月道:“这花不是为家师摘的。这花是为一位姑娘摘的。她是家师的朋友。她很喜欢这花的香味,每次来她都会去采,还会在这里住一晚上和师傅对弈。因为她今天晚些时候要来,所以师傅便吩咐我先去为她采些回来放在她房里。”
“这么说这盘棋也是师太和她下的吗?”她问。玄月点了点头,道:“下早课的时间到了,我该去敲钟了,施主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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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缘开渡 翩然现佳人』
玄月去后。她低头沉思着她所描述的事情,回头却见一位年约六十开外,宝象外渲,慈眉善目,头戴一~白色平~佛毡帽;~~淡橘黄色佛袍,外~一件瓦灰色袈裟,~杈~笼着一串佛珠的~尼姑面带着微笑朝她缓步走来。来人正是半滴师太。此刻她突然意识到,她是如此的和蔼,比起传闻对~渲染有过之而无不及。“阿弥陀佛,让施主久侯了。”她稽首道,太度安闲而谦和。“久闻师太佛颜,今日得见果真令人顿生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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