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生计问题
阿Ｑ礼毕之后，仍旧回到自己的住处，太阳下去了，渐渐觉得学校有些古怪。他仔细一想，终于省悟过来：其原因盖在自己的赤膊。他记得破衬衫还在，便披在身上，躺倒了，待张开眼睛，原来太阳又已经照在西墙上头了。他坐起身，一面说道，“妈妈的……”
他起来之后，也仍旧在学校里逛，虽然不比赤膊之有切肤之痛，却又渐渐的觉得学校有些古怪了。
仿佛从这一天起，学校的女生们忽然都怕了羞，伊们一见阿Ｑ走来，便个个躲进门里去。甚而至于难看的让人恶心的的邹七妹，也跟着别人乱钻。阿Ｑ很以为奇，而且想：“这
些东西忽然都学起淑女模样来了。这娼妇们……”
但他更觉得学校有些古怪，却是许多日以后的事。其一，网吧不肯赊欠了；其二，房东说些废话，似乎叫他走；其三，他虽然记不清多少日，但确乎有许多日，没有一个人来找他玩。网吧不赊，熬着也罢了；房东催他走，噜苏一通也就算了；只是没有人来找他玩，却使阿Ｑ没地方蹭饭吃，肚子饿：这委实是一件非常“妈妈的”的事情。
阿Ｑ忍不下去了，他只好到老同学的寝室里去探问，——但独不许踏进山东老大寝室的门，——然而情形也异样：一定走出一个同学来，现了十分烦厌的相貌，像回复乞丐一般的摇手道：
“这里不欢迎你！你出去！”
阿Ｑ愈觉得稀奇了。他想，这些同学向来都很空虚，不至于现在忽然都不理，这总该有些蹊跷在里面了。他留心打听，才知道他们没事的时候都去找小Ｄ玩。这小Ｄ，是一个贫困生，又瘦又难看，在阿Ｑ的眼睛里，位置是在王胡之下的，谁料这小子竟谋了他的人缘去。所以阿Ｑ这一气，更与平常不同，当气愤愤的走着的时候，忽然将手一扬，唱道：“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几天之后，他竟在学生会**的宿舍门前遇见了小Ｄ。“仇人相见分外眼明”，阿Ｑ便迎上去，小Ｄ也站住了。
“畜生！”阿Ｑ怒目而视的说，嘴角上飞出唾沫来。
“我是坏蛋，好么？……”小Ｄ说。
这谦逊反使阿Ｑ更加愤怒起来，但他手里没有拖把，于是只得扑上去，伸手去抓小Ｄ的衣领。小Ｄ一手护住了自己的衣领，一手也来抓阿Ｑ的脖子，阿Ｑ便也将空着的一只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从先前的阿Ｑ看来，，小Ｄ本来是不足齿数的，但他近来挨了冷落，又伤心又郁闷已经不下于小Ｄ，所以便成了势均力敌的现象，四只手拔着两个脖子，都弯了腰，在**门前墙上映出一个蓝色的虹形，至于半小时之久了。
“好了，好了！”看的人们说，大约是解劝的。
“好，好！”看的人们说，不知道是解劝，是颂扬，还是煽动。
然而他们都不听。阿Ｑ进三步，小Ｄ便退三步，都站着；小Ｄ进三步，阿Ｑ便退三步，又都站着。
大约半小时，——学校少有自鸣钟，所以很难说，或者二十分，——他们的脖子便都冒烟，额上便都流汗，阿Ｑ的手放松了，在同一瞬间，小Ｄ的手也正放松了，同时直起，同时退开，都挤出人丛去。
“记着罢，妈妈的……”阿Ｑ回过头去说。
“妈妈的，记着罢……”小Ｄ也回过头来说。
这一场“龙虎斗”似乎并无胜败，也不知道看的人可满足，都没有发什么议论，而阿Ｑ却仍然没有人来找他玩。
有一日很温和，微风拂拂的颇有些夏意了，阿Ｑ却觉得寒冷起来，但这还可担当，第一倒是肚子饿。棉被，帽子，衬衫，早已没有了，其次就卖了羽绒服；现在有ＬＥＶ＇Ｓ的**，却万不可脱的；有破衬衫，又除了送人做抹布，决定卖不出钱。他早想在路上拾得一注钱，但至今还没有见；他想在自己的破屋里忽然寻到一百块钱，慌张的四顾，但屋内是空虚而且了然。于是他决计出门蹭饭去了。
他在路上走着要“蹭饭”，看见熟识的食堂，看见熟识的米饭，但他都走过了，不但没有暂停，而且并不想赊帐。他所求的不是这类东西了；他求的是什么东西，他自己不知道。
学校本不是大学校，不多时便走尽了。校门口多是公交车，满眼是汽车尾气，车上前边有个胖胖的肉球，便是开车的司机。阿Ｑ并不赏鉴这司机，却只是走，因为他直觉的知道这与他的“蹭饭”之道是很辽远的。但他终于走到麦当劳的窗外了。
麦当劳周围是几家衣服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好多模特摆在里边，后面是老师的家属楼。阿Ｑ迟疑了一会，四面一看，并没有人。他便推门进去，轻轻的迈着步伐，但心里还是有点虚，阿Ｑ的脚也索索的抖；终于走到里面了。里面真是熙熙攘攘，但似乎并没有馒头米饭之类的东西。靠西墙是儿童玩的地方，有滑梯和玩具，只可惜都是并未成熟的小朋友在那，还有好多人在边上喝可乐，年轻人不多，老年人却不少。
阿Ｑ仿佛文童落第似的觉得很冤屈，他慢慢坐了下去，忽而非常惊喜了，这分明是有人没吃完就走了。他于是坐好了拿起桌上半个汉堡就啃，而旁边突然伸出一个头来，又即缩回去了，这分明是那天那服务生。服务生之流是阿Ｑ本来视若草芥的，但世事须“退一步想”，所以他便赶紧收起汉堡，拿起可乐，藏在身后边。
然而老板已经出来了。
“拿出来！阿Ｑ，你怎么来我店里偷东西！……阿呀，小偷啊，阿唷，小心我报警！……”
“我什么时候跳来你店里透东西了？”阿Ｑ且看且走的说。
“现在……这不是？”老板指着他的身后。
“这是你的？你能叫得他答应你么？你……”
阿Ｑ没有说完话，拔步便跑；追来的是一个很壮的保安。这本来在前门的，不知怎的到后门了。保安喊而且追，已经抓住了阿Ｑ的手，幸而从后边落下半瓶可乐来，那保安一愣，略略一停，阿Ｑ已经跑出门，钻进胡同，连人和汉堡都进了胡同了。只剩着保安还在对着门口骂，老板瞪着眼。
阿Ｑ怕老板让保安追来，拾起刚刚钻胡同时掉地上的汉堡便走，沿路又捡了几块小石头，但保安却并不再现。阿Ｑ于是抛了石块，一面走一面吃，而且想道，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寻，不如去市区……
待半个汉堡吃完时，他已经打定了去市区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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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从中兴到末路』
第六章从中兴到末路在学校再看见阿ｑ出现的时候，是刚过了这年的中秋。人们都惊异，说是阿ｑ回来了，于是又回～去想道，他先前那里去了呢？阿ｑ前几回去市区，大～早就兴高采～的对人说，但这一次却并不，所以也没有一个人留心到。他或者也曾告诉过胡同里的房东，然而学校的人，只有各省的老大和学生会的官员去市区才算一件事。那些小混混尚且不～数，何况是阿ｑ：因此房东也就不替他宣传，而学校的同学们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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